古建“易容”重現亮彩華章

建筑作為人類文明的載體，猶如座座里程碑，鐫刻著人類社會在各個領域的發展成就，被視為一個民族對人類文明貢獻的標志。中國古代建筑更包含著歷史和文化的精髓，是古人留下的一份寶貴財產。建立在北京先農壇古代建筑歷史遺存基礎上的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館，是我國第一座收藏、研究和展示中國古代建筑技術、藝術及其發展歷史的專題性博物館。今年春節前夕，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館又以新的面貌展現在世人面前。為此，我們專門走進北京古建博物館與館長解立紅一起探秘尋蹤感受建筑里的藝術與美麗，了解它的過去、現在、未來。

“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為良。”

——《考工記》

一到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館，正門前建筑界泰斗羅哲文先生所題的“中國古代建筑展”牌匾映入眼簾。踏進首個古香古色的展廳——拜殿，高懸于頂的藻井雕刻精湛，騰云駕霧的祥龍正好窺見了你的到來，一眼望去，庭院內北端的氣勢恢宏的太歲殿穩居其位。2月2日，“中國古代建筑展”在太歲殿古建群展廳開幕，展覽陳列面積2700平方米，展出各類文物展品近800件套。博物館通過文物、圖片、模型及多媒體，形象展示了中國古代建筑的歷史文化風貌。

01化零為整布新顏

Q：據了解，此次“中國古代建筑展”將作為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館的基本陳列內容，這是我們古建博物館籌備數年后重新改陳布展的成果發布，想了解一下古建博物館“舊貌換新顏”之舉是出于何種考慮？

A：近些年中國博物館事業發展很快，館舍建設、陳列展覽、社會服務等方面都有不少變化。作為古建博物館10年前的布展內容，盡管是當時北京市博物館系統內的標桿項目，但它僅僅反映了那個年代較高水平的博物館展覽。10年過去了，已經老化，存在安全隱患。現在人們不論是從觀念還是從觀展需求上都發生較大的變化，我們要不斷跟上時代步伐，讓展覽更加人性化，充分滿足觀眾的認知需求，這也是我們此次策展改陳目的。

之前我們通過對觀眾的調研，了解到博物館的內容對部分參觀者而言理解起來有些吃力，而且參觀中沒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點，針對這些我們在重新布展時對陳列內容和陳列形式都進行了全方位的系統梳理和設計。

Q： 此次展覽醞釀、研討、立項、設計、施工完成經過了4年時間，您覺得難度主要在哪里？

A：我們博物館最為不同的，也是陳列的最大特點是在古代建筑中辦以古建筑為內容的展覽。古建的格局不容改變，不同于其他博物館是根據展覽需求建展館。為此，我們一改以往做法，根據建筑的格局，打造出了“3+2”模式的展覽內容，即中國古代建筑發展歷程沿革、土木結構營造技藝、建筑類型三大部分以及北京城市規劃、太歲壇兩個專題，將過去8個部分的內容化零為整。

這次展覽要達到突出亮點、印象深刻的目的，我們工作人員不僅僅是在簡明文字上下功夫，更重要的是突破傳統思維，利用現代化手段，在展覽內容設計、呈現形式和展品陳列等多方面有創新，展覽的整體設計可以說是一個文化創意的成果。比如古建的第一個殿往往是穿堂殿，我們的首個展廳拜殿就是如此，其特點是視線沒有遮擋，可以直視院內。可作為博物館的第一個展廳，如何留住觀眾，引導出參觀路線，成為了我們設計的一大難題。設計之初，針對觀眾參觀路線，專家、學者爭論不休，先后推翻了O型、S型、L型、8字型4套參觀路線方案，最終制定了w雙斗型的客流走向。布展是先在進殿中心處設計低矮的臺式說明，不阻礙參觀者對古建格局的第一印象，再在其右側豎立大型古建模型，吸引觀眾視覺焦點，以此引導客流走向。與此同時，W的布局也延展了展覽面積，達到了一舉兩得的功效。

02無限創意在古建

Q：您覺得這次中國古代建筑展的最大亮點在哪里？

A：其實博物館展覽最大的亮點，來自布展時最大的難點，那就是古代建筑本身，我們要讓古建變成我們最亮的展品。10年前人們的觀念不同，希望把古建展廳改造成封閉式的現代展廳，頂被吊上了，墻被遮擋了，完全靠室內光源營造效果。現在人們崇尚自然，過去視為展覽局限的古建主體，反而成為了我們最大的寶貝，我們展覽不但要充分保護好，還要利用好它獨特的美。

此次布展我們拆除了遮擋和吊頂，讓古建原來的屋頂彩繪和木花紋窗欞在展覽上呈現出來。太歲殿房檐下的斗拱，成為了我們的實體展品。我們參照它一比一復制出實體模型，讓參觀者能親眼見到，并近距離感受到建筑結構的奇特。為了保護好建筑本身，展覽搭設了地臺，并在建筑頗具展覽價值的部分特別開了“地窗”，用通透材質加以遮蓋，既不妨礙參觀，又有效地實現了保護性的阻隔。人們透過玻璃，不但可以看到立柱的柱礎，還可以看到殿內原有的金磚地面。在展臺上，參觀者可以通過敲擊金磚與普通磚體，親身感受到兩者不同之處。

Q：與改陳前相比，博物館增加了哪些展覽內容？觀眾到博物館來重點看什么？

A：重新布展后，我們增加了土木建筑營造技藝的相關內容，將其充實到展覽的1/3。作為文化遺產，中國古代土木建筑結構傳承有序、自成體系，得到了國際上的充分認可，小到趙州橋、廊橋，大到麗江古城、武當山建筑群，涉及民居、宮殿、園林、壇廟、陵墓等典型的全國古建精品在展覽中被一一展現出來。

另一方面，先農壇作為明清兩朝帝王祭祀先農諸神的場所，其歷史意義不容忽視。老北京民間曾有“本命年拜太歲”的說法，而博物館太歲殿也正是過去老百姓參拜“時間神”——太歲的地方。我們要以現代的眼光去審視過去祭禮所表達的百姓對歲月、時光的尊敬，所以這次展覽專門復原了清朝后期太歲祭祀的禮器和場景。

03訪古覓今趣味觀

Q：有人表示，博物館里的文物與老百姓有一定距離感，這是為什么？古代建筑相對更專業，我們博物館是如何拉近與百姓的距離？

A：博物館是通過物化的東西將歷史文化展現出來。現階段，博物館的大多數觀眾對博物館都不夠熟悉和了解，去博物館看什么？怎么看？這些意識都相對薄弱，很多人只是帶著好奇心去看看。所以，我們有責任引導觀眾了解建筑傳承的價值，以及區分哪些是有價值的東西，價值體現在哪里。所以，我們將古建知識通俗有趣地展現出來，用多種手段讓觀眾參與其間。為此，我們展廳特別設計了觀眾可以參與體驗的展品，以及適合學生伴隨講解的觸摸屏游戲，利用多媒體寓教于樂，讓觀眾在參觀中學習到建筑知識。以建筑材料為例，我們通過活動的木塊對比來進行木質的識別，使觀眾感受到趣味背后的那份厚重的知識的營養。

Q：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館鎮館之寶是哪些？作為建筑精品，博物館藏品是否有憑借慧眼民間訪來的？

A：先農壇古建筑群本身就是我們最大的寶貝，是我們的鎮館之寶。此外，在這次中國古代建筑展上，我們重新恢復了隆福寺四組藻井。這些藻井是改革開放初期被文物部門搶救下來的，幸運地躲過了隆福寺被焚的劫難，我們館一直妥善保管。其中一組早在10年前就展出了，是一直安居在太歲殿殿頂的“云頂天宮”造型的藻井。這組隆福寺藻井在京城遠近馳名，原掛在隆福寺寺院釋迦摩尼佛上面，六層天宮上瓊樓玉宇，二十八星宿彩繪神態各異，是獨一無二的珍品。由于存在拼接的困難，當時隆福寺其他三組藻井復原就暫時擱置了，這次展出我們特別申請并恢復了其余的三組藻井，使劫后余生的寶物重回人們中間。

古建博物館中，像門墩、石敢當這些小物件，不少都是博物館人員從北京大街小巷的胡同里發現的。10多年前正好是北京現代化都市改造如火如荼的拆遷期，我們工作人員常常騎著三輪車串胡同，那些廢棄的古舊“垃圾”卻是我們眼中的“寶貝”。當時的先農壇石墩、石龕都散落在壇區各處，博物館工作人員將其梳理后登記造冊、妥善保管，完成了先農壇文物的摸底，并在此次展覽中 展出。

04徜徉歷史放眼未來

Q：現在國內許多地域化、民俗化的建筑作為文化遺產得到大家的關注，許多皇家園林作為歷史遺存得到了世界認可，這些建筑在博物館中是否有所體現？據了解，目前建筑博物館沒有國字頭，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館是否要承擔其內容？我們是如何在博物館里傳播和展現遺產價值的？

A：北京古建博物館從建館之初就立足于全國的視角，當時羅哲文等專家呼吁建中國古代建筑博物館苦于受注冊地限制，所以將名稱改為北京古建博物館。北京古建博物館盡管坐落于北京，但它也是全國古建筑展覽的平臺。中國的世界文化遺產中，多數是建筑類，我們博物館力求通過多種手段加以體現。我們從全國古建中精選出最具代表性的古建筑，做出模型加以陳列。博物館作為一個平臺，我們有義務將古建知識更生動地傳播出去。我們與土木建筑的專家、學者進行交流研討，與建工學院等高等學府合作，成立教學基地，將古建價值發揮到最大化。

古建筑的內容在各地方綜合性博物館也會涉及，其中山西博物館里陳列的宋、遼、金古建內容較為全面，浙江寧波保國寺也有相關展覽。

北京古建博物館是立足全國，從專業高度重新梳理古建筑發展歷史，簡明地將中國古代土木建筑的精髓加以闡述。博物館通過觀眾參與，獲取新知，聚集人氣與口碑，讓文化特性自由無礙地發散出去，讓人們在歷史遺存中感受人文藝術氛圍。

Q：您認為現在博物館建設首要困難都是什么呢？作為相對專業性的博物館，您對古建博物館未來的發展有哪些思考？

A：我國中小型博物館占大多數，不少都建在古建筑中，還處于初級階段，具有很大的提高空間。當前國家對文化相當重視，各方面都給予了大力支持，現在是博物館事業發展的好時期。作為體制內的博物館無論大小，只要用心做都會有收獲。博物館事業現在缺乏專業化的管理人員，這需要我們進一步選拔與培養。

先有中軸線，后有北京城。作為中軸線上與天壇交相呼應的祭祀建筑，先農壇經歷了近600年的風雨滄桑，從為帝王服務的建筑到而今的文物遺跡，它無處不體現著歷史、文化、藝術的價值。我們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館坐落于此，就有責任擔負起梳理先農壇歷史、展示先農壇精髓的任務，為此我們專門開設了太歲壇的專題展，并與專家學者一道探討先農壇未來整體保護工作的內容，在恢復北京城原貌和中軸線申遺的工作中，盡自己的一份力量。

走出古建博物館，流連于先農壇壇臺、神祗壇、地祗壇、觀耕臺、慶成宮這些古老的建筑間，感慨古人精湛技藝的同時，回味著古建窗欞斗拱間帶來的凝重氣息，真正體味到建筑作為一門藝術的永恒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