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女性的閨訓

關于女權問題，想了這么多年，終于明白，女權根本不是什么好玩的東西，它一直都在我們這一代女人們的手上，甩都甩不掉。

那天在騰訊微博上和徐巍、蔣方舟一起做一個有關獨立女性的微訪談，上線時發現編輯把題目定得很“眼球”：靠男人還是靠自己。

大概也是眼球得太明確了，本來要博友們提問，大家似乎都沒有疑問，反而都在回答那個“靠男人還是靠自己”的問題。有一個反復重復的答案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還有一個答案更好笑：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而且很多人都寫了這個答案，似乎都聽過這個“格言”。那應該是中國的俗諺、古訓還是閨訓？我沒聽過，大概是從小忙于高考，沒有機會跟媽媽討論過這個所有媽媽都會跟女兒討論的問題。

今天是高考日，大家都在忙著玩高考作文，我又想起這個“閨訓”，思緒很穿越。想起那些年我可能錯失的跟媽媽交流的時光，不禁有些悵然。在20世紀80年代，女孩選擇高考現在看來真是一種不歸的前行，一種獨立的宣言。那時的制度是，不管多遠，考上了就去上，上了就參加工作分配，不管分到哪里，分配了就得去報到，所以考生就像考命運，一考就離開了家鄉，離開了親人，奔向屬于自己的命運。然而女孩們并不愿意想想為什么要離鄉背井，每個人都希望考得遠一些，再遠一些，上海、北京最好，似乎離開是一種上帝的甄選，只有離開，才有出路。媽媽們也一樣，似乎從來沒有低頭問一句：自己美麗的女孩是不是應該離開家鄉，去參加這種命運的分配。對媽媽們來說，有這樣奔向命運的可能已經是莫大的幸福，她們只能在不可能挑選的工廠或鄉鎮，像男人一樣做著不可能挑選的工作。

女性獨立，在中國早已是一種國家式的律法，自從新中國成立以來，私產的廢除，讓社會已經不再可能為女性提供家園與供給，所有的人，都要參與社會化勞動，這樣徹底的男女平權，是史無前例的。所以，女性獨立，在中國是一件完全不需要討論的問題，女性只能獨立，必須獨立。多年以前，我也曾拿無知當有趣，高舉過女性主義的大旗，時過境遷，關于女權問題，想了這么多年，終于明白，女權根本不是什么好玩的東西，它一直都在我們這一代女人們的手上，甩都甩不掉。

80后女孩大概比我們的境況要好一些，畢竟社會積攢的財富多了一些，可以養活一些拜金女了。然而社會已經滾滾向前，回不去了。那些古典的、屬于女性的家園，有著很多細密的心思、精致的生活可能的家園已經回不去了。所有精致的生活，被命名為時尚，在當下，也都屬于一種外向型的生活。以前，古典的時尚發生在家庭的聚會中，女人的交流里，那時愛美的女孩都有一手好女紅好刺繡，是女性的榜樣；現代的時尚都在高大寬敞的購物商場里，愛美的女孩都會花錢，是社會上所謂的拜金女。盡管所有的時尚雜志都在告訴你，時尚是一種生活態度，我要告訴你一個真相，現在的所謂時尚，并不是生活，它只是一種生活的外包服務。真正的生活，還是需要自己經營。

時代看似在改變，越來越多的女人開始喜歡在社會上的感覺，但是這世上總是有更多的女人喜歡待在家里，為人妻為人母為人女兒。我十分尊重那些喜歡在家中的善于打理家務的女人。她們讓家庭很寧靜、很安穩，她們會做很多獨特的美食，會花一些精力將舊的衣服改成時髦的樣式，會記得家中每一個成員的喜好，這樣的女性多一些，是社會的福氣。不過，女人們現在一般都并不能有這樣的機會來做一個真正受人尊敬的家庭婦女。“包養”兩個字，就嚇退了無數有自尊的女人。需要家庭的女人，一般都要比不需要家庭的女人更累一些，一邊工作，一邊家庭，一邊還要顯示自己的獨立。

現在，再討論女性獨立，我會想提問：女人可以選擇嗎？男人可以選擇嗎？如果不能選擇，那么，我愿意坦承：獨立女性，首先還是要理解，平等而不是凌駕，信賴而不是依賴，要有愛，不能因為獨立，就放棄愛的能力。我也愿意提醒男士們一句：當你們覺得女人太獨立的時候，你們是否給了女人可以放心生活的環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