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問起這些朋友為何最終選擇來到克拉科夫定居,
他們不約而同地說這里有令人興奮的藝術能量,平易近人的文化包容,在他們的眼中,
克拉科夫就是下一個柏林,就是20世紀20年代的巴黎和70年代的紐約。
去波蘭是一個非常倉促和意外的決定。那時夏天在別處已近尾聲,而在倫敦卻像從沒到來過。兩個月以來,我已逐漸對這個昂貴濕冷的城市失去了興趣。
在gtalk上偶遇一年前在西班牙時住在樓上的波蘭鄰居阿瑟。他是我認識的第一個波蘭人,溫文爾雅,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帶點自嘲的幽默感。當我像任何一個在倫敦短居的人一般自然而然地開始抱怨這里的天氣和壓力時,阿瑟便自然而然地邀請我去波蘭度假—事實證明,在波蘭度一個禮拜假大約只相當于在倫敦正常生活三天的開銷。自這個隨意的決定成行后,流暢低調的波蘭陽光、風景和民風就無時無刻地感染著我。
在物欲橫流的世界面前
克拉科夫14世紀到17世紀是波蘭首都。在這里城堡和教堂林立,鼎盛時期據說城里每十人就有一座教堂,由此克拉科夫毫無爭議地成為許多尋根中歐文化游客的神往之地。而這些,我在因為朋友阿瑟去上班而無聊地跳上去克拉科夫的火車之前都并不知曉。
穿過布滿藝術氣息豐厚的商店和街頭藝術家們的街道,迎面而來的是中央集市廣場和圣瑪麗大教堂,哥特式的教堂紅磚砌成,內部金碧輝煌,更是僅次于德國科隆大教堂的歐洲第二大教堂。在圣瑪麗大教堂門口,一群英語流利的波蘭年輕人舉著“Free Tour”(免費游覽解說)的牌子。他們攔下我,問我對長達八小時的免費克拉科夫一日游有沒有興趣。我正愁行前功課做得不精,欣然應允,在路上我不禁疑問是什么支持這群年輕人致力于一個如此辛苦的志愿工作(他們的所有收入是游客自愿給的小費)。年輕的導游說自己是克拉科夫土著外加歷史科班出身,一心想為克拉科夫的對外交流和旅游業做出貢獻,誰知導游執照考試程序太過官僚,而且內容刻板教條,他們索性自己設計旅行路線,引經據典,以靈活安排和風趣幽默的解說贏得聲譽。
在歐洲國家中,波蘭相對地緣廣闊,移民稀少,卻因為在歷史上處于西歐和俄國兩大勢力之間,在現代又處于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陣營交鋒的前緣而飽受幾個世紀的戰亂之苦,單是短短二十世紀,波蘭便屢次飽受德國和俄國的交叉凌虐。這里沒有嘈雜的中國城和擠入移民的新型住宅區,只有臉色略微蒼白但微笑暖人的波蘭路人。就像大多數波蘭老人說流利的德語,中年人說流利的俄語一樣,波蘭的年輕人英文流利,彬彬有禮。走在干凈的波蘭街頭,我時常會疑惑是什么讓這個滿目瘡痍的民族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里面仍然飽含期待,鐘情文化,熱情淡然。
手工業之城
走進圣弗朗西斯大教堂,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當屬波蘭游吟詩人兼畫家斯坦尼斯拉夫·維斯皮安斯基設計的花窗玻璃上的上帝肖像:大相徑庭于傳統宗教畫的色彩奢華或筆觸保守,維斯皮安斯基筆下的上帝,仿佛是一位睿智的長者,一位雙眼失明的流浪詩人,但更像是一位堅強獨立的戰斗者。
我瞇著眼睛望著那扇花窗玻璃里刺進的陽光,不費分毫力氣也可想象維斯皮安斯基飽受的批駁和非議。但他大膽的藝術嘗試和本純的創作動機在克拉科夫得到鼓勵和肯定,讓我想起近十年以來因為開放的態度和低廉的物價吸引了無數青年藝術家的柏林。
站在圣瑪麗教堂門口,對面入眼即是波蘭著名愛國詩人密茨凱維奇的青銅塑像。塑像背后就是繁華的中央市場廣場—中世紀歐洲最大的城中廣場。廣場中間是建筑紡織會館以及國立美術館,中世紀繁華的手工業交易場景仍依稀可見。然而,這里讓我更為驚訝的是現代波蘭人的淳樸和友好。角落的一個攤位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正在用鉤針悉心制作一些精美的蕾絲項圈,據說是波蘭的傳統派對和節日女性的必備首飾。我相中的一枚象牙白色的項圈標價三十五茲羅提,翻遍錢包卻也只湊了二十五茲羅提。正在左右為難不得不割愛之時,路過的好幾個老奶奶用波蘭語對我同行的導游說了些什么。我正覺疑惑,他們的翻譯跟我說這兩個老奶奶愿用十茲羅提助我一臂之力。我看著兩位老人紅潤慈祥的臉龐,倒和獲得諾貝爾獎的克拉科夫女詩人辛博爾斯卡筆下的人物頗有幾分神似:博愛,堅強,友善。我頓時感慨這里的民風純樸和國民素質之高,導游卻笑笑說:“哪有那么復雜?我完全理解她們,她們其實只是單純地覺得項圈戴在你的脖子上特別好看。”
堅信人性最美的部分
類似的事情還發生在從克拉科夫去往羅茲的火車上。火車站售票員全憑面相給了我一張學生票,我拿著布滿波蘭語的車票上了車卻也對于自己其實仍然需要一張波蘭學生證上車的規定一無所知。查票員友好但堅定地要我繳納罰金,我隨身不攜帶大量現金的習慣再次使整個車廂的氣氛都有點尷尬。不得已查票員只好記下我的證件號碼讓我到下一站去支付雙倍,在我低頭搜尋護照的時候,我身旁素未相識的中年婦女掏出錢夾二話沒說替我支付了罰金—這次我真的太錯愕了,我懇求她留下銀行賬號或者接受我共進午餐的提議,她卻以時間緊迫而反復推諉,末了,面對我的感激連連,她說:“我應該替你付的,想想看,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話,你就需要付兩倍的錢!”
這卻遠非美好克拉科夫一日游的結尾。夕陽西下時我從河對岸的城堡向老城方向漫步,打算搭火車回復羅茨瓦夫,遇到一位叫做阿莎的姑娘,她說流利的波蘭語、德語、瑞典語和有點支離破碎的英文。和我僅僅是在目光偶遇之后隨口的幾句寒暄之后,阿莎爽快地說:“今晚我沒什么事,我帶你去卡齊米區走走吧!”卡齊米區是位于半山腰上的猶太區,更是納粹德國統治期間將猶太人驅趕至此地軟禁并作為廉價勞動力的辛酸的歷史證明,但現在這里早已布滿了充滿風情的畫廊、舒適別致的波蘭餐館、雅致實惠的酒吧和咖啡館,威爾士親王更是在2002年訪問過后在這里建立了猶太人社區活動中心,用于舉辦充滿猶太風情的語言、宗教和藝術課等活動。卡齊米區住滿了在雅蓋隆大學讀書的學生和來自各地的熱愛東歐文化的藝術家們。在這里阿莎把我介紹給了她的朋友們,他們中有生于奧地利薩爾茨堡的滑雪健將,來自捷克布爾諾的電影編劇,還有來自意大利塔斯卡尼葡萄酒莊的善做布藝首飾的手工藝人。問起他們為何最終選擇來到克拉科夫定居,他們不約而同地說這里有令人興奮的藝術能量,平易近人的文化包容,還有美妙的偶遇和終生至交的朋友。在他們的眼中,克拉科夫就是下一個柏林,就是20世紀20年代的巴黎和70年代的紐約。
“逃離”這座我必定會魂牽夢繞的古城,我眼前仍然浮現出和這群新朋友們夜夜暢談哲學、藝術和歷史直到精疲力盡才在天亮時分昏昏睡去的夜晚。我忽然意識到,也許對于波蘭來說,苦難之后那些對于人性中最美部分的堅信和珍惜,正是支持著這些安靜善良的波蘭人的準則。在這里遇到的每一個人,都證明了這點。在阿莎陪走廊盡頭的小黑板上我一字一句地寫道:“克拉科夫,等我回來!”
游城攻略
交通:
到達Krakow機場:Ryanair在克拉克夫與多個城市有直飛航班,推薦想去東歐的朋友可以先Ryanair到米蘭或者Stockholm轉機然后再飛Krakow作為東歐旅行的第一站。Ryanair機場有從英國、意大利等國飛抵的航班,火車從德國進入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住宿:
建議住在老城,老城的南墻赫然聳立著瓦維爾山,山上聳立著一座城堡和一座大教堂,都是波蘭的標志性建筑。
注意禮儀:
在宴客時波蘭人有不少的講究。一是忌諱就餐者是單數,他們認定此乃不吉之兆。二是在吃整只的雞、鴨、鵝時,波蘭人通常講究要由在坐的最為年輕的女主人親手操刀將其分割開來,然后逐一分到每位客人的食盤之中。而口中含著食物講話,在波蘭人看來也是很粗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