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舌尖上的中國》掀起的熱潮仍在發酵,這場因口腹之事引起的盛大圍觀,
早已超越單純的美食或“吃貨”,而成為一場文化的饕餮。
擁有數千年飲食文化,中國被譽為最會吃的國度,
但國人卻在食品安全問題頻出的現實下敗壞了胃口,
直到“舌尖”喚醒了大家的味蕾,也撩起人們對于自然、對于故土的一抹鄉愁。
美食在民間,這并不是一個空洞的口號,它飽藏著時間與情感的味道。這曾經是我們最為熟悉的生活,如今卻變成一場需要沉浸和向往的中國夢。
遠離廟堂,對準民間
作為《舌尖上的中國》的執行總導演,任長箴說自己跟總導演陳曉卿最大的不同就是:“陳曉卿是美食家,我絕對不是美食家。”
任長箴對于吃很不在行,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是“清心寡欲”,黃瓜如果能涼拌絕對不下鍋炒。這也時常招致陳曉卿的嘲笑:一個做美食紀錄片的執行總導演,竟然對食物毫無研究。開討論會的時候陳曉卿提出節目里要做腌臘,而且得做廣東的腌臘。任長箴問了:“你能先給我講講什么是腌臘嗎?”
任長箴認為,或許正是因為在吃上的不在意,成就了自己將更多關注點放在人的身上。而這恰恰是“舌尖”打動人們的地方。觀眾在鏡頭中看到的是民間平實普通的勞動人民,依靠已沿用千年的智慧和工藝,去尋求和利用大自然的饋贈。在陳曉卿眼中,這些“人”才是這部紀錄片的真正主角:“人如其食,食物總是與人聯系在一起。紀錄片里那些生動鮮活、令人垂涎的影像背后,反映了人們生活環境和生活態度的親身經歷。”
“遠離廟堂,對準民間”的特點讓《舌尖上的中國》在央視紀錄片中顯得有些另類,但任長箴覺得這才是片子質感的來源:“常態的片子都是美食家啊餐廳啊,司空見慣,不好看也沒意思。”早在十年前,任長箴就拍攝了反映民間技藝的紀錄片《留住手藝》,對于民間,她有著特殊的情懷,也知道它的魅力在哪里。
最早《舌尖上的中國》有另外一個名字,叫“柴米油鹽醬醋茶”。但任長箴發現如果以這七個字來進行分集的話,根本難以實現。他們花了兩個月從這七個字里走出來,最終確定了以食物的整個加工流程來確定分集的順序。
“確定這種分集方式之后,每一集里我們都可以縱貫南北,可以在一集中談各種食材各大菜系,有了能夠著力的地方。” 為了更好地深入民間,任長箴又特意從中央電視臺農業頻道找來馬羽潔和楊曉清兩位導演,分別執導第三集和第七集,這兩位導演都有十到十五年的農村拍攝經驗。在正式拍攝之前,劇組團隊花了四個月的時間進行前期調研,他們檢索了網上所有能看到的關于中國各地風土人情的片子,任長箴花了一萬塊錢買來關于美食的書。
“拍攝這部片子最大的挑戰在于集團作戰。”任長箴說,“每個導演都有成熟的經驗,每個導演在自己的領域都是大腕兒,到這兒突然要統一思想,游說和心理建設是特別困難的事兒。”于是在討論時拍桌子、摔電話、短期之內互相不理睬,這些情況時有發生。而任長箴經常是挑起“事端”的那個人,因為她固執己見,令很多人大傷腦筋。
“我做第一個樣片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在看著呢,你每天跟人拍桌子,跟人提意見,人家會說你能做成什么樣兒啊?”也許有點較勁的意思,任長箴在做第一集《自然的饋贈》時投入全部精力,自認已經超水平發揮。
在拍攝《自然的饋贈》時,挖藕人的故事令任長箴印象深刻。天色微明,圣武和茂榮倆兄弟就要跟工友們一起劃上舢板,下湖挖藕。但劇組的人起得更早一些,當浩浩蕩蕩的職業挖藕部隊劃著舢板將湖面鋪滿時,攝影師早已在一旁架好機器。由于野外光照太強,拍攝時間只能集中在上午九點之前和下午四點半之后。為了拍好三百人一起下湖的鏡頭,攝影師花了三天時間。挖藕環境的艱苦帶給任長箴強烈的震撼感:“沒有人會將藕當作高貴的食材,但要得到它,卻需要面臨如此艱難的考驗。”
《舌尖上的中國》播出后,迅速掀起了一陣討論熱潮,甚至上升為一種文化現象。任長箴說自己非常愿意接受觀眾的好評:“因為我知道觀眾夸贊的不是我們的制作水準,而是片子里的這些人。”在所有針對“舌尖”的評論中,任長箴對于三聯生活周刊副主編李鴻谷的一條評論記憶猶新:“你把它視為對現代文明的一種反抗,以及漠視,也是準確的。偉大的農耕文明,才創造出中國人的味覺享受,并可上溯到家國情懷。”
任長箴認為這條評論深得其心,她本來就是一個反感和漠視現代文明的人:“我的初衷就是覺得有一種樸素溫暖的人和一種很樸素溫暖的食物,我把它們的關系呈現出來并告訴大家:平靜樸素的東西蘊含著特別大的力量。”
唯有美食與愛不可辜負
煲了一晚的酸蘿卜老鴨湯讓屋子里充滿香氣,柏邦妮已經準備好了這次私房菜的所有食材。在做飯之前,柏邦妮拍下黑板上的菜譜發到微博上:酸蘿卜老鴨湯、辣炒蛤蜊、糖醋小排、魚香茄子、清炒絲瓜都是我們餐桌上最常見的家常菜。在黑板的一角,柏邦妮用粉紅色的粉筆寫上:為佟妍的開心私房菜。
這是柏邦妮為了好友佟妍籌錢所做的私房菜活動,民謠歌手佟妍在去年被查出罹患白血病。為了幫好友快速籌到醫療費,柏邦妮想到在淘寶上“出售”自己的廚藝,只要在周云蓬淘寶店內拍下標價200元的私房菜鏈接,留下聯系方式,柏邦妮便會邀請對方來自己的家里吃一餐私房菜。新鮮的募捐形式加上柏邦妮作為作家與編劇的影響力,拍下私房菜的人數很快就達到了三百人,為佟妍籌集到數萬元。
這是柏邦妮做的第七次私房菜,離計劃的三十次還很遠。灶臺上的食材都是美田農場專門托人送過來的。在柏邦妮公布她的私房菜計劃后,這個有機農場主動聯系到她,愿意為這個計劃提供免費有機蔬菜,這讓柏邦妮非常感動。事實上她當初也沒有想到要做這么多次菜,而每次做菜從準備食材到端上桌,幾乎需要耗費她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能堅持下去,全靠柏邦妮對于這些人的感恩,以及對食物的愛。
晚上六點多,參加這輪私房菜的人們陸續到來,大家都素不相識,有的女孩很害羞,進屋后便躲在書房里看書,一個男生陪著女朋友前來,在一邊拿著碗不肯上桌。在每次吃飯前,柏邦妮都會與大家互道感謝,整個場面充滿善意。
柏邦妮自認廚藝一般,人多了一亂,還時常把菜燒壞。餐桌上所有菜都是家常菜,來自天南地北的人湊到一塊,因為一次善舉而聯系在一起。柏邦妮知道,大家都不是沖著食物本身來的,在這一道道家常菜背后是濃濃的情感。
正如有人評論所說:唯有美食與愛不可辜負。
在法國呆了六年以后,劉陽回到中國開了一家奶酪店。一開始的定位是為了讓旅居中國的西方人吃到家鄉的奶酪。開店兩年多以后,這些奶酪也吸引了一批國內粉絲。劉陽開始轉變想法,希望能在中國推廣奶酪文化,于是自己研制了幾種具有中國特色的奶酪,他把它們取名為“北京灰”、“北京藍”。
隨著奶酪作坊小有名氣,有藏區的牧民聯系到他,希望能輸出牦牛奶作為他的奶酪原料,但劉陽調查后發現,牦牛奶保存周期短,成本太高,根本無法具體操作。不過劉陽卻在此過程中發現了藏區另一種特有食材:青稞,用這種青稞面做成的面包口感更堅韌,也更細膩。于是劉陽從藏區進來青稞面制作面包,每賣出一個面包,劉陽都會返給藏民一元錢—既是幫助,也是感恩。
對于中國人來說,美食不但要走胃,還需走心。美食不僅僅是一種味覺,更是一種愛的表達方式。“有人說味覺記憶是十歲前形成的,它是一種難以磨滅的東西,很頑固、很私人,沒有什么道理可講。”柏邦妮說自己喜歡有情感的家常菜,遠遠勝過餐廳的高級菜,“那些菜可能會讓你當時很驚嘆,但你很難再去想它,因為它本身跟你沒有任何情感聯系。”柏邦妮曾經有個男朋友是東北人,當她看到《舌尖上的中國》中酸菜白肉的段落,心里特別難受,因為喚起了過去跟他在一起的記憶。
《舌尖上的中國》所激起的都市人的鄉愁,同樣來自于對味覺記憶的依戀。任長箴希望大家不要一吃飯便去美食網站上找個飯館饕餮一番,而要把更多的把時間留給家人,離食物更近一點:“也許你做的飯菜沒有飯館里的香,但是它的健康、它的干凈,你和家人一起做飯這件事兒的感覺,肯定是最美好的。”
就像柏邦妮每次離家,她的媽媽都會為她做一大堆藕盒,在回北京的火車上,柏邦妮打開裝滿藕盒的袋子,左一個右一個地吃掉大半,留下一袋拿回北京與朋友一起吃。藕盒原本什么時候都能做,但柏邦妮的媽媽總會等到她離開家的時候才做給她帶走,時間一長,這里面似乎便具有了某種儀式感,藕盒超越了食物本身的價值,成為一種用來表達親情的符號。
一切有情,依食而住。
城市中的民間
齊大福每到一個地方,最愛逛的是當地的菜市場。6月2日一大早,齊大福搭車來到北京最為繁華的CBD區,穿過叢叢高樓,到達遠洋光華國際商務樓圍出的一片空地上,空地旁邊便是一家豪華酒店。時間尚早,空地上已經支起了一些小攤。
九點以后,這里將變成一個特殊的菜市場。這一次齊大福不只是顧客,她還是市集的組織者之一。這個“北京有機農夫市集”是一次來自民間的直供嘗試,商戶一部分是按照有機方式種植的中小型農戶,一部分是本地手工小作坊,以及一部分支持公平貿易的農產品類NGO,消費者則大多通過微博找來。到九點半,這個位于城市中心的菜市場已經人滿為患。
雖然名為“有機農夫市集”,但這個市集里大多數農戶并沒有經過國家有機認證,價格卻比菜市場的普通蔬菜貴了不少。這自然會引發質疑,不過齊大福說,市集達到現在這個規模,完全是依靠口碑傳播,帶著質疑前來的人,有許多成為了回頭客。
齊大福最開始與市集結緣,也是因為自己愛做菜。去年三月份她在微博上看到關于這個市集的信息,參與幾次之后,便主動加入了進來。在她眼中,這個市集就是一群消費者組織起來的,目的是想要更多的消費者知道:什么才是好東西,對于這樣的食物應該存有怎樣的敬畏。
這種對食物的敬畏,同樣存在于《舌尖上的中國》里。“舌尖”的總顧問沈宏非說道:“我有個奢望,當人們看完這部片子之后,他們有所觸動,認識到這些食材的可貴,愿意去花更多的錢去買這些食材。”齊大福對這句話感同身受,她周末的時候常去農場幫忙勞動,在田野里拔了一天的野草,精疲力竭。但對于大多數城市人來說,這種田野勞作的生活方式已經變得遙遠。在郊區,有的農場可以讓城里人認領一塊地,在這塊地上自己耕種勞作。可對于普通上班族來說,這樣的勞作也顯得奢侈。
北京有機農夫市集的出現多少填補了一些空白,事實上,在食品安全問題頻發的現在,城市人對于安全健康的食品充滿渴求。市集從過去每個月一次,到現在一周一到兩次,很多人來到市集,都是為了尋找到安全的食品。
集市上的米酒先生剛從云南墨江回來,去墨江是為了調研那里的紫糯米能否用來作為制作米酒的食材。在市集上,有消費者圍著問米酒先生的墨江之行,而另一些老顧客則遞過早已準備好的保鮮盒,往里盛上一斤醪糟。
在繁華的都市里,這樣的場景并不多見,人們習慣了超市貨架上擺放得整齊劃一的蔬菜,習慣在菜市場用挑剔的語氣與商販討價還價。但在這個市集里,場面稍顯凌亂,農戶消費者卻大多彼此信任。
“這個市集其實有點像一個烏托邦,我們一開始就是想要消費者與農戶之間產生這樣的信任關系,甚至有感情聯絡,你信任他,他也對你產生信任,愿意為你種這些菜,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齊大福說有的家長會專門帶著孩子過來,到農戶面前對孩子說:“你吃的菜就是這位叔叔種的,叫叔叔好。”這樣的氛圍讓她感覺很溫暖。
這樣的溫暖與“舌尖”給人們帶來的溫暖如出一轍。在沈宏非看來,對于田野、民間的鄉愁就如同存活在人的基因里面,即使從小便生活在城市中,也不可避免地擁有這種鄉愁。正如“舌尖”每一集結尾勞動人民的笑臉撫慰了這股鄉愁一樣,我們同樣能夠在民間普通而平凡的食物中,體嘗到時間與情感的味道。
吃的原則
不要讓自己餓肚子。
但也不要浪費。
吃真正的食物。
節制清淡。
避開號稱有益健康的加工食品。
吃貴點。
能在家里做飯,決不去外面餐廳吃飯。
在哪兒吃?
如果必須要去餐廳吃飯,推薦去口碑不錯,價格稍貴一些的餐廳。保持總支出不變,減少去餐廳的次數,提高每頓餐的單價。這樣對生活品質沒有影響,也提高了農民的收入。
應該怎樣吃?
多吃天然、健康未經過加工制造的食物,少吃用油煎、炸的食物。
盡量不購買零食,或將零食放在不易拿到的地方。
飲食盡量清淡,少油少鹽,多注意補充水分。
細嚼慢咽,切勿狼吞虎咽。
注意營養搭配,不偏食。
自己做飯時,盡量購買有機蔬菜,并挑選當季當地的蔬菜。
推薦進餐程序:飲湯—蔬菜—蛋白質—淀粉主食。
你真正了解有機食品嗎?
有機蔬菜并不像菜市場常見的菜那樣干干凈凈、整整齊齊。一般超市里的雞都是三十五天就出籠了,正常的雞生長周期其實是十個月到一年。紫米、紫皮花生米、紅菇這樣顏色比較重的食材,放入清水中都會掉色,即便是有機種植也同樣如此。
中國的有機認證都是單品認證,但有機生態跟有機認證是兩回事,真正的有機生態種植,是在一個院子里,形成一個小的有機循環的生態體系。土地輪作,這樣會有一個休息和轉化的時間,能夠保持土地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