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富了誰？

2012年的世界并不平靜，敘利亞內戰看不到曙光，伊朗和美國在霍爾木茲海峽摩拳擦掌，巴以小規模沖突不斷，駐阿富汗美軍和基地組織的戰斗仍然在繼續，中日釣魚島局勢和韓日竹島局勢也趨于緊張。這些不平靜的背后，戰爭經濟再次映入了人們的眼簾。

面臨戰爭，經濟如何演變？

近年來的幾次局部戰爭，影響比較大的都發生在盛產原油的中東地區，比如海灣戰爭、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以及利比亞戰爭。在大多數國人的印象中，那邊打仗意味著全球油價上漲，輿論討論最多的也是中東地區的原油控制權問題。能源是很多戰爭的起因，受戰爭影響也最大。除此之外，金價、大宗商品價格、匯率以及股市也會受到戰爭的直接影響。

只要存在局部戰爭的預期，對于與戰爭消耗密切相關的大宗商品而言，如糧食、能源、鋼鐵、銅、礦石、棉花、橡膠、藥品和武器等自然會成為緊俏物資，后勤系統將可能成為武力打擊的目標。若某一地區對某種物資的外部依賴度大，在補給被削弱后，比如貿易停止或發生禁運時，必然會出現短缺。相應的，受到戰爭威脅后，勞動力會面臨短缺，工廠和農田也有可能荒廢。同時，有關國家游資會向外逃離，跨國貿易訂單會有減少趨勢，出口產生萎縮，匯率出現貶值，國債持有人可能會拋售國債，造成國債收益率升高，引發主權債務危機。人口也會從危險的戰爭地區向其他安全地區遷移，從而影響就業、房價以及旅游業。2011年8月27日，利比亞戰爭中的反對派武裝攻占了首都黎波里，在切斷補給數天之后，當地的物價飆升，食物價格翻倍，電力和煤氣短缺，汽油價格漲了30倍，柴油則根本買不到。對手越強，自己受到的影響就越嚴重。伊拉克戰爭期間，美國股市甚至完成了熊市的觸底反轉，而伊拉克股市則直接停盤了一年。

除此之外，社會資金也會向軍工等產業集中，經濟呈現軍事化，導致結構性問題出現。冷戰時期，蘇聯和美國的軍備競賽給雙方的經濟造成了嚴重的損害，民間的消費和投資均大幅減少，對軍工業大力投入帶來的就業卻是暫時性的。

當下，受釣魚島爭端的影響，日系車在中國的銷量出現暴跌。豐田汽車工業公司發言人表示，9月份其在中國的銷量同比下挫了48.9%，本田技研工業公司在中國的銷量則下跌了40.5%，日系車經銷商則面臨倒閉整合潮，加上部分日企撤出中國投資，相關中國雇員面臨失業。更有報道稱，中國南航、東航將于10月底停飛部分赴日航線。《華爾街日報》2012年10月9日引述美國投資銀行JP摩根的預測稱，因對華出口銳減和中國游客停止訪日，10月至11月的日本GDP總值預計將下滑0.8%。

有時戰爭不重要，重要的是預期

海灣戰爭的例子很有代表性。1990年8月2日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在此之前國際油價為每桶17.65美元，入侵當天便跳漲至每桶30.5美元，最高漲到了9月28日的每桶41.15美元。國際范圍對戰爭的擔憂開始越來越強烈，此時盟軍還未對伊拉克宣戰，美國道瓊斯指數從1990年8月2日的2864.6點一直震蕩下跌至1991年1月15日的2490.59點，跌幅為13.1%。1月17日盟軍針對伊拉克的“沙漠風暴”行動開始，海灣戰爭正式打響，美國的各大股票指數則開始了回升，開戰一年后道瓊斯指數已經漲到了3264點，漲幅達30.1%，同時期納斯達克指數的漲幅更是達到了71.7%。國際油價在開戰后也迅速下跌，戰爭結束后跌回了每桶20美元以下的水平。

實際上人們搶購什么也好，商品價格波動也好，歸根結底是對物資緊張、物價飛漲的擔憂，做過期貨的投資者都明白，市場的反應大多都是因為人們的預期，與某件事對現實實際的影響往往有很大偏差，商品期貨的價格變動更是會早于現貨價格變動。

有句俗話叫作“大炮一響，黃金萬兩”，民間也有“盛世古董，亂世黃金”一說。廣大看多黃金的投資或投機者對所謂“亂世”期待不已，好像世界上的地域沖突多了，黃金價格就一飛沖天了，然而此亂非彼亂，造成十年黃金牛市的“亂”在于世界范圍內的貨幣超發導致的貨幣信用危機，可以說是黃金的需求變多了，而不是區域沖突和戰爭。回顧幾次大的局部戰爭，包括一些國際沖突，盡管有時在短時間內影響了黃金價格，卻并沒有從根本上影響黃金的走勢，效果還不如美聯儲主席伯南克的公開講話。戰爭中黃金最大的作用不是金價上漲，而是戰爭發生地居民手中可以換救命食品、醫藥的硬通貨的購買力。

就戰爭來說，其對經濟的影響是最難以具體統計的。如今世界上發生大規模戰爭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但局部戰爭的出現依然有一定的概率，比較典型的就是韓朝局勢。2011年年底朝鮮領導人金正日逝世后，投資者擔心地緣政治風險加深，首爾股市綜合指數和韓國創業板都出現了下跌，同時軍工股和方便面股逆市上漲。同一時期，上證A股、港股、臺北股市以及日本等亞洲市場均有類似情況發生。

韓朝局勢的發展多次對亞太地區市場產生影響，比如延坪島炮擊事件和朝鮮核試驗，最終緊張局勢都不了了之，股市在短暫折騰之后基本都回到原點。

與此相對的是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兩國，由于當地局勢緊張已成常態，金融市場對常年的局部沖突反而沒有太多的反應。

事實上，很多與戰爭有關的金融市場波動其實是緣于人們對戰爭能否發生、戰爭勝負以及戰爭持續時間的猜測而產生的預期變化，甚至都發生在戰爭開始之前。當一切塵埃落定，危機退去，市場便會走回原來的方向，投機資金也另找其他關注點去了。伊拉克戰爭前夕，國際原油期貨從2002年底就已經開始了快速上漲，從當時最低點24.8美元一桶一直漲到開戰前2003年2月27日的最高點39.99美元一桶。可就在戰爭爆發之前的3月13日，原油期貨價格便出現暴跌，3月20日戰事爆發，形勢明朗之后，原油價格則一直保持震蕩盤整，仿佛與戰爭毫不相干了。

戰爭到底富了誰？

按照一般的理解，獲勝方會得到很多的利益，比如新的土地和資源的控制權，戰爭結束后經濟恢復快，甚至有更大的增長空間；戰敗方則面臨著經濟衰退、物資短缺等問題。但事實上，戰爭歸根結底是個“負和游戲”，無論為戰爭生產了多少物資，最終的結局是人力、物力和財力被消滅掉了。即使獲利的一方，也往往背負了沉重的債務或者其他負擔，大多數情況都是兩敗俱傷。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敗國日本和德國的經濟恢復速度卻快得驚人，戰勝國美國更不用說，利用“二戰”的大量消耗解決了國內需求不足的問題，同時大力發展了科技和工業，“二戰”之后又憑借龐大的黃金儲備一舉稱霸世界，可這其中包含的因素已經超出戰爭本身了。

當今世界，局部戰爭真正影響經濟的因素是戰爭消耗。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約瑟夫·施蒂格利茨和哈佛大學預算專家琳達·比爾姆斯的一份聯合報告指出，把在伊戰中受傷士兵所花的醫療費和終身殘疾造成的損失以及伊戰給美國經濟造成的影響考慮在內，美國在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中的實際花銷可能高達3萬億美元。也難怪有很多觀點認為之后的次貸危機的根源便是伊拉克戰爭。

俗話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今天看來，從伊拉克戰爭中坐收漁利的有很多戰后爭先恐后去競標石油開采和戰后重建項目的各國公司，以及負責輸送大量重建物資的航運業。而戰前根據常識判斷，本應發戰爭財的美國軍火公司，其投資收益卻令華爾街的投資者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