頁巖氣“虛火”該降溫了

近日，國土資源部即將展開第二輪頁巖氣探礦權招標的消息，再次引發了A股市場對頁巖氣這種過渡性新能源的遐想。

早在今年3月份，國土資源部首次在頁巖氣勘探及準入門檻方面進行了表態，且據迄今為止公布的最大規模官方頁巖氣儲量評估活動的結果顯示：已發現可采資源潛力為25.08萬億立方米。盡管略少于先前預計的31萬億立方米，但中國仍堪稱為世界頁巖氣儲量最大的國家之一。

隨后，國家能源局局長劉鐵男公開表示，由國家能源局、財政部和國土資源部等聯合編制的《頁巖氣勘探開發“十二五”規劃》即將對外公布。他表示，“十二五”期間，國家頁巖氣發展戰略主要定位于勘探開發，“十三五”期間將有望實現規模化開采。亦有國土資源部相關人士透露，頁巖氣勘探開發將向民營企業敞開大門。

至此，有著下一個“能源富礦”之稱的頁巖氣終于從幕后走到了臺前：據相關媒體報道稱，頁巖氣探礦權第二輪招標可能于今年下半年啟動，國土資源部初步確定20個區塊面向市場招標，招標企業暫定為17家。

當然，能源永遠不會僅僅是經濟議題，出于地緣政治、能源安全、環保及體制等諸多因素的制約，頁巖氣雖極有可能成為我國未來資源戰略的主要選擇，但仍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相關專家呼吁，頁巖氣虛火漸旺，應該適時地降溫了。開發頁巖氣，一方面應鼓勵有資金和技術實力的企業參與，另一方面也需強化資質管理，避免盲目過熱投資、濫采濫挖，尤其投資者對于頁巖氣概念股的炒作也需格外謹慎。

外資“淘金”中國頁巖氣

我國頁巖氣資源豐富，地質資源潛力為134萬億立方米，可采資源潛力為25萬億立方米，與常規天然氣資源量相當。“根據測算，到2020年，我國頁巖氣開采將進入快速發展階段，年產量有望達到1000億立方米以上，這將成為我國改變能源結構的一次良機。”國土部油氣資源戰略研究中心副主任張大偉表示，“十二五”頁巖氣將力爭實現跨越式發展。按照頁巖氣產量達到1000億立方米測算，總投資需要4000億至6000億元，未來五至十年將是頁巖氣發展的黃金時代。

縱然中國擁有豐富的頁巖氣可采儲量，卻不具備成熟的開采技術，要進行能源革命，與外資合作是必由之路。如今，由頁巖氣引發的全球能源革命中，正在興起新一輪的“淘金熱”。

3月20日，中石油集團與荷蘭皇家殼牌中國勘探與生產有限公司簽署了一份產品分成合同，在四川盆地的富順-永川區塊進行頁巖氣勘探、開發與生產。這是在中國簽署的首份頁巖氣產品分成合同。此前，英國BP和美國雪佛龍分別宣布，已與中國公司簽署合作或者合資協議，將在中國進行頁巖氣勘探或開發。法國道達爾的高層也透露，其已與中國某些公司簽訂了頁巖氣項目的“預協議”，具體合同待政府公布具體的開發目標后再定。

而這些，僅僅是個開始。殼牌中國集團主席林浩光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殼牌未來的目標是與包括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和延長石油在內的所有國有石油公司結成合作伙伴。

無獨有偶，來自大洋彼岸的北美自2009年以來，也正悄然發生著一場“頁巖氣革命”。據了解，美國自從1821年在阿帕拉契亞盆地打成第一口頁巖氣井，至今已有近200年的歷史，而這200年也正是頁巖氣概念從無到有的發展期。可以認為，美國最早看到了頁巖氣的價值，并搶先一步進行了規模化開發，而包括中國在內的新型經濟體尚處在頁巖氣開采的起步階段。

近年來，美國頁巖氣勘探開發技術已取得了全面突破，產量快速增加。2010年，美國頁巖氣產量高達1348億立方米，占美國天然氣產量的27%，2011年提高到了34%。預計這一數字到2015年將達到43%，到2035年將達到60%。

今年以來，國際油價高歌猛進，原油進口依存度高達56%的中國不得不尋找新的出路。頁巖氣在美國帶來的能源革命，給了中國一個現實的參照。廈門大學能源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強表示，我國原油對外依存度正逐年上升，而美國原油對外依存度卻在逐年下降，這其中頁巖氣等替代能源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美國頁巖氣產業的快速崛起和應用替代了部分常規油氣需求，而我國也應積極尋找替代能源以降低對原油的需求。”

然而，緊缺的不只是天然氣，石油和煤炭的存量也已捉襟見肘。能源專家韓學功表示：“假設沒有新的發現，我們現有的石油只能開采9.9年，煤炭的開采也僅剩35年。2010年我國煤炭產量17億噸左右，占世界總產量的48.2%，但煤炭的消費量占世界消費量的48.3%。而且通過GDP和能源消耗來看，我國的能源利用率不到美國的一半，也就是說，我國目前的能源形式是非常緊張的。如果頁巖氣得到大力發展，將會對我國的能源產業產生重大意義。”

缺少開采的“金鑰匙”

縱然有了美好的愿景，頁巖氣這一寶藏的大門卻并不容易開啟。目前頁巖氣的開采在國際上仍是一個難題，領先的開采技術成了必不可少的“金鑰匙”，而這正是我國頁巖氣發展的短板。

據了解，由于頁巖氣藏的儲層一般呈低孔、低滲透率的物性特征，氣流的阻力比常規天然氣大，所有的井都需要實施儲層壓裂改造才能開采出來，因此對開采技術的要求很高，而我國至今尚未形成成熟的開采技術。同時，我國頁巖氣藏的儲層與美國相比也有差異，如四川盆地的頁巖氣層埋深要比美國的大：美國的頁巖氣層深度在800—2600米，而四川盆地的頁巖氣層埋深在2000—3500米。這意味著我國頁巖氣開采的難度將會更大。

中石油西南油氣田公司天然氣經濟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熊偉表示，與國際成熟的頁巖氣市場相比，目前我國頁巖氣開發仍處在初級階段，開采成本還較高，在開采技術方面還需加強國際合作。

記者了解到，全球頁巖氣先進的開采技術主要集中在荷蘭皇家殼牌、美國雪佛龍公司等國際能源企業手中。當前美國依靠其規模化技術，開發頁巖氣成熟區的1億立方米產能建設投資，約折合人民幣2.5億至3億元，與我國常規天然氣的開采成本不相上下。正是有了技術這把不可或缺的“金鑰匙”，外資企業得以從容地進入中國的頁巖氣開采市場。

值得一提的是，2011年12月30日，國土資源部發布2011年第30號公告，國務院批準頁巖氣為新的獨立礦種，我國油氣資源“家族”增添一個新“成員”。這意味著頁巖氣勘探開發將不再受油氣專營權的約束，任何具備資金實力和氣體勘查資質的公司都可投標。這一政策正式為民營資本松綁，為民營資本進入這一領域打通了渠道。

有媒體透露，為了進入頁巖氣領域，新疆廣匯、MI能源、宏華集團等民營企業早已做足了準備。殼牌中國新聞發言人栗陸莎表示，無論是在上游、中游還是下游，殼牌都愿意積極參與中國油氣市場開發。當前中國頁巖氣第二輪競標中，外資仍不允許單獨參與，所以殼牌希望可以和中標企業合作。

國金證券分析師劉波認為，將頁巖氣開發向外資和民資開放，有利于中國公司通過不同方式獲取技術，或參股項目，或成立合資公司，這將大大加快我國頁巖氣勘探開發的進程。尤其是對于神華、華電等有意進入頁巖氣領域的能源投資商而言，由于他們不像中石油、中石化那樣具備完善的油氣開發資質和經驗，因此與外商合資，通過這種方式開展勘探和開發將是首選。

此外，由于我國在頁巖氣資源評價和水平井、壓裂增產開發技術等方面，尚未形成核心技術體系，且不掌握頁巖氣開發的成套技術，部分關鍵核心專利技術基本上都掌握在外國企業手中；因此尋求與國際石油公司合作，以合作伙伴的身份不斷學習，將是中國頁巖氣開發的必經之路。

繞不開的環保懸念

目前我國能源部門和企業將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保障和促進頁巖氣產業的開發上，卻忽略了頁巖氣產業的大規模發展將會帶來的環境問題。眾所周知，頁巖氣的開采需要消耗大量的淡水資源，這將嚴重影響產區當地水資源的可持續利用，而且生產過程中產生的廢水和因為技術不成熟產生的開采事故也會對環境產生惡劣影響。比如在頁巖氣開發過程中使用的水力壓裂技術也有可能對當地的環境造成嚴重污染。而成功實現頁巖氣商業化開發的美國，其采用的水力壓裂開采方法也存在著很大爭議。這一技術從應用之初就因污染問題飽受詬病。備受質疑的主要原因是，采用壓裂法，每次液壓破碎需要數百萬噸水，水中又常常添加化學物質，因此可能會對地下水產生污染。

資料顯示，我國的水資源并不豐富，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明確提出“實行最嚴格的水資源管理制度”，而目前的頁巖氣開采技術必須使用大量的水資源。此外，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對水資源的需求也越來越大，此外，氣候變化也將對水資源產生重要影響。

據了解，頁巖氣開采伴隨的環境問題甚至曾在國際上引發過大規模的反對聲浪。比如法國環保人士曾集結示威，要求政府對頁巖氣勘探頒布禁令。而法國政府也已承諾將頒布一項旨在禁止頁巖氣勘探的法案，甚至還計劃取消其授予法國石油巨頭道達爾公司的頁巖氣勘探許可證。

雖然頁巖氣的開發將不可避免地帶來諸多環境問題，但頁巖氣仍堪稱為化石能源里最清潔的能源之一。我國目前一次能源消費量里煤炭占了70%以上，天然氣只占4%。世界一次能源消費里天然氣所占比重的平均數值為22%，我國與之相差接近6倍。

燃燒煤炭帶來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是頁巖氣的3倍多，換言之，開發頁巖氣產業所實現的降低煤炭消費比例能夠大大降低我國二氧化碳的排放。我國是世界第二大能源消費國，降低我國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對我國乃至世界環境都具有十分重大的意義。2010年出臺《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的建議》也曾明確提出“十二五”期間加快建設現代能源產業體系，推動能源生產和利用方式變革，構建安全、穩定、清潔的能源體系，加快新能源開發，推進傳統能源清潔高效利用，在保護生態的情況下，積極發展水電，加強生態建設，發展智能電網，擴大油氣戰略儲備。

中石油企業協會會長胡文瑞表示，在目前的形勢下，國家如需民營資本大舉進入以加速頁巖氣產業的開發，必然要加大對頁巖氣的研發力度，制定相關扶持政策，在稅收方面給予支持。也可以建立相關的基金會，組織前瞻性規劃研究，建立頁巖氣開發先導性試驗區，吸取中國海域和煤層氣勘探開發的經驗，總結以外包為主的模式利弊。

此外，設立國家級科研小組、牽頭實力能源公司、儲備專業人才、組織大專院校和科研實體對頁巖氣勘探開發的低成本主體技術進行聯合攻關也非常重要。人才儲備與技術創新必須及早進行。否則，進入頁巖氣領域舉步維艱的就不只是民營企業。

開發技術尚待完善

早在2011年8月，國家發改委便會同國土資源部、財政部等部門召開了頁巖氣“十二五”發展規劃征求意見專題會議。國家發改委副主任、國家能源局副局長劉鐵男在會上指出，“十二五”時期發展頁巖氣應需重點做好以下四項工作：

一是扎實做好資源評價工作，摸清我國頁巖氣資源家底；二是加大科研攻關力度，形成適合我國地質條件的頁巖氣勘探開發技術，并實現頁巖氣重大裝備自主生產制造；三是制定頁巖氣產業政策，明確行業準入門檻和標準，形成有序競爭的頁巖氣發展格局；四是加大政策支持力度，推進頁巖氣產業快速發展。

對此業內人士預計，此次將要出臺的頁巖氣“十二五”規劃或將圍繞以上幾項重點工作展開。此外，規劃還可能涉及頁巖氣開采的補貼政策，具體形式將借鑒煤層氣的補貼政策。目前煤層氣補貼政策是：由中央和地方共同補貼，1立方米煤層氣中央補貼0.2元、地方補貼0.1元。

中國石油大學工商管理學院副院長董秀成預計，規劃可能還會涉及頁巖氣開采的專項資金。“如由中央或地方政府出資建立，對符合資質的企業進行貸款等形式的資金支持，從而降低企業開發頁巖氣的資金成本。”

“我國頁巖氣開采技術需要突破，開采成本也不低，因此短期內需要通過補貼等方式鼓勵頁巖氣的開發。但從長期看，這種新能源的開采最終還應按照市場化的方式、根據市場價格去定價。”中國石油和化學工業聯合會信息與市場部副主任祝昉表示。

“無論國有還是民管，國內還是國外，制定監管的游戲規則，確保頁巖氣勘探開發做到科學、有效、高效和環保。”國土資源部油氣資源戰略研究中心研究員潘繼平3月20日在國際石油產業高峰論壇上指出。

潘繼平認為，目前，頁巖氣已開始進入開發階段，深化體制改革，為頁巖氣發展提供制度保障至關重要。由此要加快研究制定頁巖氣勘探開發市場準入門檻和資質，積極推進頁巖氣探礦權招標制度化、常態化，準入門檻和資質的制定也不能再現“彈簧門”、“玻璃門”。

目前我國頁巖氣資源潛力落實程度低，前景有待進一步落實，不僅需要時間，而且需要一個過程。此外，尚未形成符合我國復雜地質特點的頁巖氣，勘探開發的關鍵技術及核心技術的自主創新能力均不足。

“作為一種地下礦產資源，頁巖氣勘探開發又必須遵從礦產資源開發的基本規律和市場經濟的基本規律，節奏可以加快，但程序不能逾越，要求實事求是，不能過熱，有關部門和企業對頁巖氣的重視也不能停留在口頭上，要腳踏實地，少說多做，加大投入，實實在在地開展頁巖氣勘探開發工作，只有這樣，才能防止頁巖氣在開發中遭受挫折后，出現過冷發展的局面，而作為一種礦產資源，其開發利用因為資源、技術等原因遭受挫折，則也實屬正常。”潘繼平進一步分析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