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案情介紹
原告:周甲、周乙、袁某
被告:孫某
2008年12月22日早4時-5時許,原告周甲之妻高某因胃疼嘔吐于7時30分許由其哥哥及姐姐陪同到被告所有的延吉市某診所就診,經初步診斷為:胃腸炎(檢查方式:摁腹部,被告之妻提示“是否為宮外孕”,被告表示不是)。被告為高某開具了靜脈注射(復方氯化鈉+胃復安20毫克+VC2.5 克+VB6-200毫克;5%葡萄糖250毫升+磷霉素4克+腫節風4毫升),在第二瓶靜脈注射臨近結束時,高某出現面色蒼白、心慌等癥狀。同日10時40至50分許,高某轉往延邊大學附屬醫院,經檢查為:宮外孕。后因搶救無效死亡,支出門診醫療費237.35元。2008年11月26日,經延吉市衛生局委托吉林延平司法鑒定所對高某的死亡原因作出鑒定:高某的死亡原因是左側輸卵管妊娠破裂出血而引起的失血性休克。原告周甲支出尸檢費4500元。同年12月12日,延吉市衛生局委托延邊醫學會作出醫療事故技術鑒定:高某死亡病例屬于一級甲等醫療事故,醫方承擔主要責任。原告周甲支出鑒定費2200元。
死者高某生前與丈夫即原告周甲、女兒即原告周乙于2002年開始即在延吉市小營鎮光明村租房居住,原告周甲在延吉市內務工、女兒即原告周乙在延吉市內上學,死者高某生前的居住地延吉市小營鎮光明村已被列入延吉市市區規劃范圍內。
二、判決情況
法院經審理認為,患者高某因腹部疼痛到被告的診所就診時,雖經護士提示是否為“宮外孕”,但被告仍按“胃腸炎”診治,從而導致被告對患者高某誤診、誤治,患者高某雖經轉院搶救,但因未能及時轉院,延誤搶救時機,導致患者高某搶救無效死亡的損害結果的發生。經延邊醫學會醫療事故技術鑒定書鑒定為:高某死亡病例屬于一級甲等醫療事故,醫方承擔主要責任。對此,被告應承擔主要民事賠償責任,即70%;患者高某在停經50天、腹部疼痛的情況下到被告的診所就診,并未能及時向被告提出轉院要求,延誤搶救時機,導致本案損害結果的發生,高某對此具有一定的過錯責任,應承擔次要責任,即30%。因高某已死亡,其民事責任應由三原告承擔。關于原告提出死者高某生前在延吉市環境衛生作業有限公司務工,其賠償標準應按城鎮居民標準計算的主張,因庭審中原告不能舉出充分的證據予以佐證其生前曾在延吉市環境衛生作業有限公司具有務工事實的相關證據,故本院對原告提出死者高某生前在延吉市環境衛生作業有限公司務工的主張,不予支持。關于被告提出死者高某生前的戶籍登記為農民,且其在延吉市無固定收入,其賠償標準應按農村居民賠償標準計算的主張,因死者高某生前與其丈夫即原告周甲、女兒周乙在延吉市小營鎮光明村已連續居住多年,其丈夫周甲在延吉市內務工、女兒周乙在延吉市內上學,且死者高某生前經常居住地延吉市小營鎮光明村屬城鄉結合部,該村已被列入延吉市市區規劃范圍內,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民一庭關于經常居住地在城鎮的農村居民因交通事故傷亡如何計算賠償費用的復函》內容,其中要求將戶籍所在地與實際生活所在地結合到一起考慮,如果是農村戶口,但在城鎮里工作、生活了一定時間,可按城鎮居民標準獲賠。因此死者高某應視為城鎮居民,其賠償標準應按城鎮居民的賠償標準計算更符合實際,也體現公平原則,故被告的主張法院不予支持。最后,法院判決被告孫某賠償原告周甲、周乙、袁某經濟損失計224345.30元。
三、評析
本案的焦點是應否按照城鎮戶口標準確定死亡賠償金。
2004年5月1日起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人損案件解釋》)中規定,受害人遭受人身損害死亡,所得的死亡賠償金因戶口性質的不同而不同。那么,進城打工且在城里安家的農民,在遭受交通事故死亡后,適用何種標準呢?《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119條規定:“侵害公民身體造成傷害的,應當賠償醫療費,因誤工減少的收入、殘疾者生活補助費等費用;造成死亡的,并應當支付喪葬費、死者生前扶養的人必要的生活費等費用。”該法未將殘疾賠償金或者死亡賠償金列進。隨后,最高人民法院頒布施行了《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將殘疾賠償金及死亡賠償金界定為精神損害賠償的范疇。雖有所突破,但賠償范圍較為狹窄。在《人損案件解釋》頒布后,該司法解釋第29條規定:“死亡賠償金按照受訴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或者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標準計算”,又引發了社會上“同命不同價”的爭論。最高人民法院將死亡賠償金的計算以死者戶口為標準,將其區分為城鎮居民與農村居民,然后計算賠償數額。按此計算,城鎮居民與農村居民的死亡賠償金數額相差極大。以本案為例,根據吉林省統計部門公布的受理本案的上一年度的統計數據,如果死者按照城鎮居民對待,死亡賠償金為20萬余元;而按照農村居民的標準計算,則死亡賠償金只有八九萬元,兩者相差甚遠。
法律之所以區分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的標準計算人身損害賠償金額,主要是考慮到城鎮居民的平均消費水平和收入水平均高于農村許多。人的生命本是無價的,但在生命權受到侵害后,為了對死者的生命價值做出相應的反應,不得不用金錢的方式進行賠償。進行賠償就必然會涉及標準問題,目前我國農村居民與城鎮居民的收入差別是不爭的事實,以死者的城鎮或農村戶口作為計算賠償金的標準,體現了我國現實存在的城鄉差別。但目前隨著我國城鎮化進程的加快,大量農民在城鎮打工或定居,收入水平和消費水平并不低于當地城鎮居民的標準,所以,無視個案的特殊性完全以戶口性質來套用賠償標準對一些農村居民特別是進城務工多年的農民來說有失公平。
本案中,雖然死者是農民,但其在城市生活多年,亦有較穩定而可靠的收入,主要消費亦在城市,死者家庭因死者的死亡,必然影響其家庭的共同消費水平及家庭積累,其家庭可預期的未來收入勢必也隨之減少。所以,在計算受害人的損失時應當按照“就高不就低”原則,死者在城市生活多年,就應該適用“經常居住地”作為計算基準,采用城鎮居民的賠償標準計算高某死亡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