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拂面的熏風輕輕吹送,春天悄悄地來了,房前屋后的小花小草悄悄地鉆出地面,河畔路邊的柳樹楊樹開始抽枝發芽,用滿眼的欲滴翠色,溫柔我們的視線,用那最早綻蕾的杏花、飄飛的楊花柳絮,裝扮點綴著豐腴肥沃的大地。家鄉有一句俗話說:“三月三,苣荬菜鉆天。”就是提醒我們快到挖野菜的節令了,野菜是春天送給鄉村的春天賀禮,也是男女老少記憶里別樣的溫暖。
俗話說:“野菜里有三兩糧,既飽肚子又壯陽”,在地少人多、缺糧少菜的年代,開春的野菜是饑饉年景度荒的依賴,也是素淡一冬換換口味的渴望。記憶中能吃的野菜也有很多種:苣荬菜、小根蒜、婆婆丁、螞蚱菜、山菠菜等等,但我的家鄉最常見的、喜歡吃的還是苣荬菜。
春天剛來,苣荬菜就悄悄地探出了頭,在家鄉的田間地頭,溝畔壟上,隨處可見這苣荬菜的身影,綠色的幾片柔柔弱弱的葉片仿佛向我們招手致意,那時候放學后,小伙伴們仨一群倆一伙,挎著柳條編織的小筐,相互追逐嬉戲著跑出村子,然后一起沐浴著初春清新的空氣,信馬由韁地前行,仿佛走在一張廣闊無垠的綠毯上,盡享著藍天、白云、清風,挖野菜對我們而言,既是完成媽媽下達的任務,也是在春天里的郊游和踏青。看啊,苣荬菜、小根蒜、婆婆丁,一簇簇、一叢叢,放眼望去,一片青蔥,心情自然舒展,鮮嫩嫩的野菜越采越多,直到筐滿了,再也裝不下時,大家才滿載而歸。
野菜挖到家,母親和奶奶將我們挖回的野菜分揀開來,摘掉黃葉,洗掉塵土,根據個人喜好,或涼拌、或做野菜湯、或者洗凈蘸大醬,一家人就著野菜吃著玉米餅、大碴粥,感覺相當香。現在想來,都是珍稀佳肴、綠色食品啊,吃上一口,滿嘴都是田野的芬芳和清爽,對于吃了一冬酸菜、土豆的孩子大人來說,鮮嫩可口的野菜可謂是人間美味。而撿出來的稍老一些的苣荬菜則被細細剁碎,然后拌上玉米面或米糠喂給雞鴨們吃。可以說,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苣荬菜在我們的生活里占據著十分重要而特殊的位置,盡管這些回憶多少有點苦澀,一如苣荬菜原始的味道,但感受更多的還是往事的溫馨和甜蜜。雖然那時候生活是相當貧苦,和現在的生活無法相比,可總讓人不能忘懷。
時光荏苒,歲月更迭,如今的鄉村已經揮手告別貧困時光,真正過上了日思夜想的小康生活。現今回鄉,想再去挖回野菜,重溫一下舊夢,可被告知,如今因為大量使用除草劑,田里已經很難再覓野菜蹤跡,現在酒店餐廳、百姓飯桌上的野菜基本都來源于大棚溫室,時過境遷,再食野菜,少了童年趣味,多了憶苦思甜。
蘇東坡有詩云:“時繞麥田求野菜,強為僧舍煮山羹”。人們喜愛野菜不僅是它們可以滿足口腹之欲,更重要的是許多野菜本身就是藥材,可以達到“藥食同源”的治療保健作用,因此有俗語說:“野菜香,回歸自然保安康”。是呀,在平淡中尋找真味,體會人與自然的融合,和大自然零距離的接觸,擁抱陽光,呼吸清新空氣,手握著溫濕的土壤,那份喜悅、那份激動、那份情緣,至老不悔、終生難忘。
我們應像野菜一樣的生存,既不爭奇斗艷,也不垂葉自憐,既無人澆水,也無人施肥,但是它們卻有著旺盛的生命力和廣闊的生存空間。怡然自樂,靜觀花開花落;恬淡從容,笑看云卷云舒。
星移斗轉,兒時的淡泊歡樂也已遠走,許多舊日時光難再尋覓,婆娑在熏風里的野菜嫩葉撩起絲絲鄉愁,牽動味蕾的野菜清苦之味悠悠,依然飄香在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