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鏡頭天鵝湖

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此刻，而這個此刻的門檻在不斷地移動，說到底個人的此刻也許微不足道，但在某一點上，若與歷史契機接通，就會像短路一樣閃出火花。不是每一個女孩都可以成為灰姑娘，換上她的水晶舞鞋與王子翩翩起舞，此刻，哪怕是奢望，我也想化為永恒。

A1 新的啟程

季菸提著厚重的行李箱來到大一新生資料填報處，看著前面黑漆漆的一片人頭，只覺得比起這個，37度的烈日已不算什么了。她回想起自己求學辛酸史，一路跌跌碰碰，競賽、培優通通輪不到自己，保送、預錄取更是談不上。而那些掛科景象因為太過平常也算不上什么特別的了。唯獨那張金燦燦的K大錄取通知書不斷閃現于腦海。雖是冷門的史學專業，卻也被自己這個無名小卒以彗星撞地球的機會給遇上了。想到這里，喜悅之情不禁飛上眉梢，眉毛以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姿態彎曲著。

“這位新生。請快些領取你的表格。”音調不高不低，而那獨特的腔調讓季菸一個激靈。

“澪……澪樹，你怎么會在這兒?”

對方也不抬頭，“倒是你，沒想到憑你那智商也能混到這兒呀。”那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讓季菸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占星屋呢?”

“只是兼職而已。”

“本職是……”

澪樹挑了挑眉，“如你所見，學生。”

“那……那……”最后一句話語的尾音消失在被手捂住的嘴角。

那么靈媒師的工作呢?

靈媒師，簽訂Psychic Dask，持有綠箋子，擁有直接與靈體對抗的能力。而相應的，攝靈師，持有藍箋子，具有超強感知力，能夠對靈體進行遠程收錄，并吸收其靈力，但也會因此消耗自身靈力，可以打開物質界與靈界之門，并輔助靈媒師完成任務。在一次事件中被激發了靈力的季菸，和澪樹成為搭檔。卻不想竟是以這種方式再次相遇了。

“前輩，我說你不能這么暴力，學妹我可是很柔弱的。”浮樹的面部表情頓時抽搐般扭曲，反觀季菸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在一旁捧腹大笑。澪樹將周圍看熱鬧的目光一一頂回去，故作鎮定地咳了幾聲。正要找季菸算舊賬時，卻見她筆直地站著，目光焦距呈發散狀，用細微的聲音說：“靈體正在惡化，生命力減弱，有水的氣息，目標地——北城。”

B1 北城

千葉艱難地將麻木的雙腳套入鞋內，用手肘轉動輪椅的車輪，向門外移去。夕陽的余輝落在她的身上，可以清晰看到光潔的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門外的叔叔正將行李打包裝入車內，厚重而巨大的行李箱放進后備箱時，空中揚起微塵點點，母親的叮嚀聲在一旁響起：“千葉，這次去你表妹家暫住，全當散心好了，你也別顧慮太多，有機會再回到北城就多看看，那里畢竟是我們曾經的家。”

千葉凝眉，抬起頭看仿佛在黃色濾鏡下的天空，云卷云舒。

北城，那個承載著無數記憶的地方，熟悉到貼近每一寸土地都有自己傾心的氣息，可是如今，北城，那么近，又是那么遠。

汽車的發動機聲漸漸遠去，視野中越野車的身影凝成了一個小點，直至消失不見。

時間是傷痛的良藥，多年的期盼終敵不過現實的殘酷，一切都已成往事，往事過眼云煙。

A2 天鵝湖

被北城人稱為小天鵝湖的地方坐落于北城的東南方，名不見經傳，卻也年年吸引了不少來自異鄉的旅客，比如季菸和澪樹。

季菸背著巨大的行裝，拖沓著步子，累得渾身是汗，仍努力而艱難地想跟上澪樹。澪樹倒真像是名游客，一身輕便的裝備，看起來倒也有幾分雅興。

“大人，您倒是說句話呀!我失神的時候到底是說錯了什么話了，至于這么加急地趕到這偏僻的小城么?就是作為協助者的攝靈師的身份，我也有權知道。”季菸喘著粗氣，把懷里的抱熊又往上提了提，正想甩手晃晃自己酸痛的手臂，忽然感覺一輕，只見澪樹順勢接過了她手中那一大袋瓶瓶罐罐，那些被稱作家當的東西。“那是你自作自受!”浮樹瞥了她一眼，大步向前走去，留下季菸一人在后面大呼小叫。

夜幕降臨，北城的人似乎還擁有著古樸的風格，家家戶戶青瓦白墻，一串串大紅燈籠懸于門檐，為這個小城的夜色帶去了一絲暖意。季菸早早整理好行李，跑去了傳說中的天鵝湖。夜晚，湖面上燭光點點，一只只被燭光照得通亮的蓮花燈在微風中搖曳。季菸雙手合十面對湖面輕輕低語，而她未知覺的是身后背包中的藍箋子幽幽地發著藍光，與燭光仿佛感應般同明同滅。

B2 奧吉塔的芭蕾舞館

“奧吉塔的芭蕾舞館”里靜悄悄的，千葉從門縫里望進去，地板光潔，纖塵不染，錚亮的扶手欄，整面的落地鏡，這里的一切，熟悉得像昨天才離開，陌生得像夢境，忽然目光鎖定在一面墻上，幾十只姿態各異的芭蕾舞鞋，擺成了一個大大的“舞”字。

粉色的綢帶，輕盈而美麗，千葉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自己，在絢麗的燈光下翩翩起舞，每一個起跳、旋轉都恰到好處，演繹著每個人心中天鵝公主的童話。

“你是誰呀?”背后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群人涌了進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問道。他被一群天鵝一樣美麗的女生簇擁著，他的氣息那么近。千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幾乎是下意識地翻動手掌擋住臉部，她調整輪椅想要從他們身側離開。

“我只是路過。”那聲音是如此纖細，就像羽毛般輕柔。

她說，我只是路過。

A3 寄附靈

“優雅純潔的天鵝公主奧吉塔，亦真亦幻。王子第一次在湖邊發現那只戴著花冠的領頭天鵝一眨眼變成了美麗無比的奧吉塔公主時，那種愛慕與欣喜一起進發的感覺，應該就是一見鐘情了吧。”

正在敲擊鍵盤的澪樹看著一臉陶醉的季菸，發出“嗤”的一聲，“童話你也信。”季菸正要反駁，只覺得自己張開嘴卻發不出聲。已經熟悉這種感覺了，房間內的空氣瞬間凝固，氣流將藍、綠箋子從背包中卷出來。遞至各自持有者的手中，藍、綠兩道熒光在狹小的房間內形成極光般明亮的光線。

空白的箋子上用光在書寫：

任務名：天鵝湖(代號：DASK青)

靈界與物質界的訊號已接通，寄附靈。

屬性：木，恢復其依附者自由。

級別：SS

“收集情報的最好方式，便是不斷與人交談，交談時人的大腦會充分調動腦中的資源來契合聊天的主題，使話題進行下去，而這種方式恰恰能將一些被刻意掩飾過去的東西挖掘出來。”

“可是就算你給純粹的閑聊冠以看似令人信服的理由，也無法解釋我們一直在這里繞圈子的原因啊。”季菸終于忍不住跳腳了，賭氣地靠著樹干順勢滑坐下去。

“我只是在尋找。”

“尋找什么?”

“可以交談的人。”

這個大街上可不都是人么，找誰都可以了解情況吧。興許是感知了季菸心中所想，零樹用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這里沒有人。”

一道光閃過，季菸瞪大雙眼望向四周，只看見行走的人瞬間被定格，化為一根根干枯的木藤，在陽光下散成木屑飄散了，留下一股濃郁的檀香，在鼻尖繚繞不去。

“看來，這回比較棘手，對方似乎不太歡迎我們呢。”

B3 永恒

“等等，”他的聲音有一絲遲疑，“千葉，是你對吧?”

千葉扶著輪椅的手一震，曾經，以為再也聽不到他喚自己的名字，以為所有都因為離開遠去，被封鎖的記憶逃不過那一聲呼喚，心中仿佛有什么正在破繭而出，往事如同倒帶的錄像迅速涌上腦海。

千葉的心跳那一刻停止了，接著又狂跳，只有一個念頭——逃!無法想象再一次四目相對時，他的驚詫，以及她的混亂與傷痛。逃吧，逃吧，不然至今為止所做的堅持與忘卻不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么?

天鵝湖，我再也回不去了。杉竾，就讓過去的瞬間成為永恒，就讓那個優雅純真的奧吉塔在你心中永遠美麗地定格吧。

仿佛受到了牽引，千葉又來到了天鵝湖，神經隱隱作痛。她的雙手輕微抖動，難以抑制住的恐慌彌漫雙眸，只因眼前出現的景象與五年前重合了。那場噩夢隨著湖面水汽的凝結重現了。

一切只是因為喜歡的心情，無論是五年前的開始還是結束，都是因為喜歡。

千葉自己也不明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心中的種子開始萌發，愛戀的心情如同干酵面粉膨脹撐滿了整個心房。她不斷地對自己說，不是每一個童話都是美滿的，我不是灰姑娘，所以只能擁有背影。可是從來沒有想過，膽小而卑微的自己也會不甘心，也會想要去嘗試，能夠與他搭上一句話，不用在背后默默觀望，不用在手機中翻出他的號碼卻遲遲不肯按出發信鍵，亦不用躲在舞館外看他靈動的舞姿。他是杉竾，是眾人心中的夢想，是阿弗雷德王子的不二人選。

于是，當幸運眷顧于千葉的時候，她用手輕輕按住胸口，這一次，絕對要抓住機會。公演的演員表上奧吉塔公主的旁邊是她娟秀的簽名。要將最美的一面展現給你，讓你明白我的心意。

公演前半個月的排練如往常進行，意外卻來臨了，甚至來不及對人們露出它猙獰的笑，就將千葉推離了幸福。奧吉塔的翅膀斷了，年久失修的舞臺出現坍塌是眾人未預料到的。他們看見美麗的奧吉塔在旋轉，然后奇跡般地飛了起來，最后在驚人的巨響中墜落，一切歸為沉寂。

校長的怒斥，眾人的慌亂，千葉慢慢闔上眼，聽見心中的聲音在低喃。

一切都結束了吧?

那日，千葉無力地帶著醫院的診斷書來到校長室。白紙黑字，斷絕了她所有的希望——左腿骨骨裂。她的雙手緊緊拽著衣服，直至骨節發白。

里面傳來激烈的爭吵聲，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見的是校長一臉的痛心，“千葉的情況你也知道，她已經不能再演了。”而另一個人背對著她，只留下一個俊秀的背影，“我只認千葉一個奧吉塔，她撤，我撤。”

到了最后我能夠擁有的仍然只不過是一個背影而已，只是這樣，已經足夠了。

A4 歸魂曲

“呦，小情侶在鬧別扭呢。”聲音的來源是一個頭頂五彩羽毛帽，身著中世紀禮服的大叔。只是這禮服的色彩斑斕就像被打翻了的顏料罐，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只爭艷的孔雀。

“那怪異的胡子與古怪的腔調，這人是穿越來的吧?再者吐槽點也太多了吧，都不知道吐哪個了。”季菸獨自搗鼓著自己的小心思，卻沒有意識到旁邊的兩個人已經開始以老朋友的方式開場白了。

“凱特，想不到上級會派你來。”

“NO，NO，NO，我只是秉著老朋友的名義來助你們一臂之力，據我估計，今晚靈體會完全占據宿主，time is ticking。”

翅膀輕展的煙啊，奧吉塔公主

向上升騰，你的羽毛就要消溶

要不是你逝去的夢，午夜的迷幻身影

整理著你的裙裳，你是所有的人都歡迎

都愛的，你的神秘光芒不是在跟我的靈魂交談嗎

來啊，讓我們完成你的祭奠

讓遲鈍的浮生得到永恒光明

讓你富于想象天真的存在消逝吧

越來越多的人向前走去，他們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澪樹他們，只是吟誦著同樣的曲調向一個方向走去。

“這是《歸魂曲》，召喚亡靈走向極樂世界的曲子。慢著，他們是人。”季菸指著雙目空洞的行走著的人說，“他們的身上沒有一點靈氣，卻在向巨大的靈力地聚攏，是東南方的天鵝湖。”

“小丫頭，不錯嘛。”凱特一手捋著自己的胡須，一手揉著季菸的亂發，轉身對澪樹說，“真虧你還找了塊寶。”

澪樹也不計較他的調侃，正色道：“收服寄附靈的唯一方法只有知曉它的名字，如今北城的人都被控制住了意識，該如何是好?”

“看來它也沉不住氣了，想要挑釁卻露出了致命的馬腳，這些人都被靈力控制住意識，同樣在他們的頭頂上會出現用靈力操控的靈體名字。”說著凱特拿出一副水籃色的眼鏡，看向吟誦者們的頭頂。

那里，清一色的“艾斯卡吉”的字樣正發出青色的光。

B4 木藤

“想要放棄了么?你甘心么?”

“是誰?是誰在說話?”

“來吧，和我一起吧，我會借給你力量的。”

滿臉淚水的千葉抬起頭，望向平靜的天鵝湖湖面，突然仿佛受到感應般，湖面上漂浮的水汽凝結成一個人形。“只要你答應我再也不會回到北城，那么我便實現你的夢想，讓你成為美麗的奧吉塔。”

“真的可以么?”

“當然，把你的手給我，默念我的名字：艾斯卡吉，這樣我們就達成契約了哦。”幾乎是下意識的，千葉將手緩緩地伸向了半空。

舞臺上絢麗的燈光如流蘇般傾瀉下來，千葉在舞臺上綻放，像一朵待綻的花朵慢慢打開它的花瓣，清新而優美。杉竾發揮得更是出色。他們，公主和王子交相輝映，讓美變得不真實。

跳到高潮處，動人心扉的“天鵝之死”在眾人的期待中只聽到一個聲音，千葉落在地上，輕得像一根羽毛飄落。幕布緩緩落下，外面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而幕布的后面，千葉將頭深深地埋在翅膀里，誰都沒有注意到，那美麗的腳踝處出現了像木藤般可怖的條紋。

這次公演出色的表演，受到了格外的好評。慶祝會后，千葉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身后有一個清朗的聲音在喚她，“千葉，你等一下。”是杉竾。對啊，還沒有對他說出自己的心意呢。千葉轉過身，有點局促不安地看著對方，只見對方似乎也不好意思，臉有些微紅，用手揉著自己的頭發似乎有什么話想說。

“那個……”

“那個……”幾乎是同時的，“還是杉竾你先說吧。”

“千葉，你知道么，你今天表現得太完美了。我一直相信你是可以的。我想說，我一直關注著你，我喜歡你……”他頓了頓，千葉望著他，只覺得那雙閃著光的眸子里漆黑一片，仿佛要將自己吸進去，“……的舞蹈。要不我們試著……”似乎一口氣被提了起來，又在一瞬間像是被戳了洞的氣球，一下子癟了下去。千葉已經無力再聽后面的話語。不是灰姑娘的自己又怎么會有坐南瓜車的幸福，所有一切只不過是自己的空想，12點的魔法消失了，如果回答改變，也不過是離開北城的結局，現在不是已經很好了么?

“那個，我好像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那你早點休息，那個周日的集體出游你會來吧?我們約好了哦。”

接下來的日子，千葉一直待在家中，母親以腳傷復發急需救治為緣由向學校提交了轉學的申請。她看著母親與父親打點行李忙碌的身影。一瞬間感覺他們變得蒼老了，雙鬢已有了白發，全是因為自己的一意孤行在這里勞累著。她看著自己腳上木藤般的條紋漸漸漫過膝蓋，心里獨自難過著，是不是離開了就會好了呢?

“嘀嘀”，是手機的短信聲。一條一條看下去，手機里裝滿了杉鍍的短信，曾經無限的期待，如今只是加重了心中的傷痛。

“九點了，千葉你怎么還不來，要遲到了哦。”

“你還是不舒服么，要不我來看你吧?”

“千葉，我在你家樓下，你媽媽說你睡了，我還是明天再來吧。”

“千葉，你怎么沒來舞館，是腳傷又復發了么?”

“千葉，已經1周了，讓我見見你吧，我有很重要的話對你說。”

千葉默默在通訊錄里調出杉竾的號碼，輸入了“再見”，然后按下發送鍵，這是第一條，也是最后一條信息。千葉將SIM卡拔出，重重地向窗外拋去，那是一個美麗的弧線，卻不是一個完美的句號。

A5 諦聽

跑過的時候，能聽到樹的冥想。月光籠罩下的萬物散發著銀色的光芒，讓原本寧靜的天鵝湖透露出一絲陰冷的味道。草叢中有不知名的昆蟲在活動，“蛐蛐”的響聲在這片凈土上顯得格外清晰。湖面上依舊籠罩著朦朧的水汽，讓整個天鵝湖畔變得虛幻。

澪樹與季菸在趕來天鵝湖之前，阻止了數量龐大的吟誦者們，確實耽誤了不少時間，此時的天鵝湖一片平靜，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怪胡子大叔呢?”

“誰?”

“就是那個長著孔雀羽毛的。”

“走了，他只是思念體而已，本體并沒有在這里。思念體，是通過意念將意識形態傳遞到這兒的形式。噓，你看那是誰?”

在夜幕遮蔽著的湖邊小樹林里有一個白衣女子，她坐在輪椅上，低著頭自顧自地不知道在說著什么。季菸閉上雙眼，慢慢的，她的身邊出現一顆顆帶著藍色光亮細線的小球，向四處飛去，遠遠望去，有些依附在白衣女子的衣衫上。一閃一閃，像夏日里田間的螢火蟲。

“你欺騙了我，我離開了北城，可是我的腳仍然無法行走。”

“季菸，你在說什么?”澪樹轉過身看著季菸，她依舊維持剛才的姿態，雙唇微啟，繼續說下去，

“腳上那些可怖的條紋雖然是褪掉了，醫生的診斷書也顯示我的左腿早已復原，可是為什么，我仍然無法行走?”

這時又有另一種音調的聲音在說：“因為你沒有忘記他，你還在幻想著有一天能夠回到北城與他重逢，我可以感知你的心哦，因為我就在你身體里。”那股聲音漸漸變得陰冷，透露著死亡的氣息。“所以，我一直等待著你打破契約，然后，我要取代你。”

季菸頓時覺得自己靈魂抽離，心底泛著絲絲的恐懼，“不可以。”她說完最后一句話后倒在了草叢里。

B5 真相

“千葉，你怎么了，快起來，咦，你的腳好了?”杉竾尾隨千葉跑到天鵝湖的時候，他看著將臉埋在裙擺中哭泣的千葉，少女身著潔白的雪紡裙，像一只受傷的天鵝。他將她輕輕扶起，擁抱著她。少女臉上的表情在樹葉的影子里呈現出詭異的笑容。

澪樹沖過去，一把拽過杉竾，大聲對他吼道：“你看清楚，她不是你認識的千葉，她已經被寄附靈占據了。”少女發出風鈴般清脆的笑聲，“被發現了，喔，你該怎么辦呢，我的靈媒師，你要傷害我么，連她一起?”杉竾的面部抽搐著，仿佛壓抑著無限的怒火。污樹用力拉著杉竾，害怕一松手他便會沖上去。

“那只有這樣了。”澪樹從后側的暗格里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槍，“要是宿主死了，那么你也會不復存在了吧。”

“不，你不會的，因為……啊!”“砰”的一聲槍響，時間仿佛定格在了某刻，那一刻，杉竾滿臉的驚恐與心痛，澪樹淡然而尖銳的目光，還有少女眼神中的不可置信，全部被子彈發出的巨大的光茫掩蓋住了。

“艾斯卡吉。”從少女身上脫離的靈體在一瞬間幻化為一股青煙消逝在月光的輝映中。杉竾一步上前，托住千葉慢慢向后仰去的身體。滓樹握槍的手緩緩垂下，轉過身，眼神投向遠處，似乎是季菸睡熟的草叢。

“千葉，我們好不容易又遇見了。可是……”那聲音在微微顫抖，“我還來不及告訴你，五年前那句沒有說完的話，你為什么不給我機會讓我說完呢?我喜歡你的舞蹈，要不我們試著在一起吧，你能做我的奧吉塔嗎?”

許是過了很久，好似有一個世紀那么綿長，千葉的眉毛在微微顫動，她緩緩抬起手撫上杉笆的面頰，

“我可是與惡魔簽訂了契約哦，這樣的我，你還會喜歡么?”杉竾的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欣喜，就好像剛才只是做了一個殘酷的夢，夢醒了，你回來了，而我還在，我們又將十指相扣。“我沒有奢望，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告訴你我的心意，為你親手穿上最美的芭蕾舞鞋。”美麗無雙的舞鞋被細心地穿在了千葉的腳上，打完最后一個小小的精致的蝴蝶結。他抱住她，在她的耳畔用只有他們兩個聽得到的聲音帶著執拗的語氣說：

“奧吉塔，我等了你五年，這下你再也逃不掉了。”

事后，季菸一直纏著澪樹講“天鵝湖的結局”，拗不過她，他看著她耍小孩子脾氣，笑了，那笑容溫暖入心。他說，千葉和杉竾不知道那只是一顆催眠彈，就讓他們彼此懷著因愛而生的心一起永遠地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