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晚班回到家打開門,眼前一片狼藉。兒子蜷縮在鋪在地板的涼席上,但身子已大半落在了地板上,電視依然在那自娛自樂,而他依舊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上呼呼睡著。轉身進入廚房,水池里滿滿的碗筷,個個眥牙咧嘴,異常丑惡的看著她。
她無名火騰騰的往上升,還有那積累已久的厭惡感再一次涌上心頭。她決定再也不能這樣了。
他一個月就賺那么1000來塊錢,每次都讓他學點東西,要么賺點外塊,要么也是技多不壓身。可他每次都笑嘻嘻的滿口答應,卻不見有任何的行動。親戚朋友見面,要么談論新買的車子,要么談論新買的房子,要么交流裝修的經驗。而只有他們沒有任何新的計劃,房子是90年代的單位集資房,那輛兩輪摩托車是他們家最先進的交通工具了。
所以,久而久之,她很少走親訪友了,同學聚會也不再參加了,她越來越害怕這種表面上是聚會,實際上是比富的擂臺。不是她超凡脫俗,而是實在沒有攀比的資本。她很努力,努力想改變目前的生活,她白天上班,晚上兼職,不就是想多賺點錢嗎。可是,眼前這個呼呼大睡的男人每天還是過得那么無憂無慮,這種中年男人的無憂無慮簡直是愚蠢。
她把兒子抱進房間,小心關好門。她決定晚上要跟他攤牌了。兒子歸她,房子一人一半,至于兒子的撫養費,他愿給就給,不愿給她自己也養得起。她抬腳踢了踢熟睡的他,他轉過身,還是接著與周公約會,嘴角竟然有那么點口水的痕跡。
這是個什么樣的男人啊,當年自己怎么會嫁給他。要什么什么沒有,半只打折的烤鴨都可以讓他高興半天,每次和他去市場買菜,總像個女人似的與人討價還價,半毛錢都斤斤計較。后來,她只要一想起那么小商小販們嘲笑的眼神,她就再也不和他一起出來買東西了。
她再次用力的踢了踢他,他終究是醒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嘴里嘟囔道:“你回來了?,怎么不等我去接?”“等你接,黃花菜都涼了。”她恨恨的想,“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今天,我去買菜,正好看見有賣桔子的,原來今年的桔子已經上市了,是你愛吃的綠皮桔子,一斤四塊錢呢!”邊說,邊往廚房走去。
“這個時候吃什么桔子,不過,既然買了,等吃完再說吧,更何況自己還真是喜歡吃這種綠皮桔子,不知為什么,那種更甜的黃皮桔子她反而不喜歡。她覺得有點酸有點甜甚至有點淡淡的苦澀,才是真正的桔子的味道。”她心想。
誰知等半天卻沒見他拿出桔子,這人就這樣,連拿個桔子都這么久。她腳一跺準備去看個究竟,這時他端著一盤剝好的桔瓣出來了,一個個桔瓣像盛開的金黃色的菊花,個個咧開了笑臉,金黃色的子粒顆顆飽滿,仿佛吹彈可破。
她心里一熱,她喜歡吃桔子卻不喜吃桔瓣的表皮,她喜歡那些子粒在口中慢慢融化的感覺,而那些表皮還是太粗糙了。小時候如此,長大依然沒變。小的時候每次吃桔子時,她總得避開父母,因這樣浪費是會被罵的。而戀愛之后,他總會寵著她,親手將桔瓣的表皮去掉,而這總是花功夫且需細心的一件差事。他知道她心急,每次都會把子粒弄破,然后一生氣就胡亂塞進嘴里,而他樂此不疲,結婚多年依然如此。
“吃啊,發什么呆?”這時,她才發現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你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有點感冒。所以吃了點藥,誰想睡過頭了,沒去接你。”
她眼眶一熱,這么多年,這個男人總是寵著她,讓著她,而她總是滿腹怨氣的看著他,從沒有認真的看到他的優點。雖說,總是有不如意,但婚姻本是如此,有點甜,有點酸,甚至有點苦澀,這才是真正的生活的滋味。
她嘆了嘆口氣,拿起桔子吃了起來,想著,明天得給他燉個冰糖雪梨水喝下。
責 編:黃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