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瑞士的默片配樂組織“ICOC”雖然在中國沒什么名氣,但巡演至此,還是吸引了不少影迷和樂迷的注意力。此番除了五名本國樂手和指揮Simon Berz,他們還邀請了五位北京實驗音樂人(李青、李增輝、劉心宇、閆玉龍和史陽)共同完成默片《大都會》的現場配樂。
不到晚上九點,觀眾們都已就坐,算上指揮總共11個人的ICOC樂團也已從后臺進場準備演出。這和平時愚公移山的氣氛大有不同,尤其看到李青、劉心宇和閆玉龍悠閑地坐在臺上擺弄振蕩器、小提琴和調音臺,幾個月前Snapline在此的首發演出情景還歷歷在目,更覺有趣。10位音樂人的位置都在舞臺兩側,左手邊是原聲樂器組,右手邊是電子設備黨,以便于指揮Simon隨時調控。
演出準時開始。兩個多小時的電影,分上下半場。ICOC組織方迅速報幕之后,舞臺上、舞池里的燈光悉數關閉,Fritz Lang的百年經典,常居科幻電影排行榜前五名的《大都會》便出現在投影布上。按照他們之前細致的安排,鼓聲先起,極其輕柔,配合著他對面的電氣組成員Christian Müller放出的合成器低音,營造出漫長的壓抑氛圍。跟隨指揮的安排,李青和史陽陸續加入了第一部分“Worker’s City”的演奏。電子設備的未來感,模擬機器的發聲,果然讓人立即就進入科幻世界——就算是久遠的黑白影片又如何?
隨著第二部分“Son’s Club”的開始,原聲樂器組登場,配合電影中人物的交流與碰撞。陸續,薩克斯和小提琴響起。李增輝的薩克斯辨識度很高,只不過苦于舞臺上漆黑一片,耳尖的樂迷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女薩克斯手Nicole Joh?nntgen的演奏則更為悠遠,和李增輝的吹奏相得益彰,上世紀20年代感覺突如其來,不知他們兩人臺下是否有更多交流?閆玉龍的電小提琴則串聯了混響與延遲效果器,以滑音配合著電影的詭異鏡頭,在電子音效與原聲樂器之間穿梭。
第三部分“Dream Sequence”和第二段緊密相連,薩克斯停止,小提琴繼續,“放波兒”二人組李青和劉心宇相繼加入。這算是電影中比較安靜的場景,音樂也相對含蓄,各種聲效也是無比低調(不知有沒有人感受到那幽靈般的“正弦波”)。指揮示意女低音提琴手Stefanie Kunckler開始演奏,有力而又富有彈性的低音逐漸注入到影片里,此刻堪稱驚艷。
場景結束,到了第四部分“future city”。這部分開篇就是描繪未來都市,前衛薩克斯手Steve Buchanan獨奏的段落來了。他的薩克斯串聯了效果器,長延遲和輕微的失真帶來十足的頹廢感和電氣朋克氣質。電氣組成員們的音效時隱時現,薩克斯手們和小提琴開始以低音提琴的節奏為舞步,《大都會》漸入佳境。
各種聲音交相輝映,一個多小時過去,演出的上半場即將結束。眾所周知,電影上半截有個群魔亂舞的小高潮,特別牛。快到那當口,猛男DJ Christian Müller在指揮Simon的授意下迅速噪了起來,工業電音雖顯得有些怪異,不過和技術出色的鼓手Alessandro Gianelli配合起來,倒是相當給力。低音提琴轉變為電貝司的功能,幾位薩克斯手是亮點,無比之野。音樂配合著影片逐漸達到最高峰,指揮一聲令下,戛然而止。
上半場結束。觀眾的反應不錯。雖然精彩,不過看出各位音樂家的配合不是特別默契,因為燈光太暗,對指揮的手勢也反應不及。總結一下,就是換場景時不夠利落,搶了影片的風頭。
下半場開始。能看出來他們中場休息時進行了交流,剛開篇就顯得更為默契默契。這次是原聲樂器組先行,電影亦從1小時33分鐘繼續開始。薩克斯、電小提琴、低音提琴的配合頗有極簡風范,學院味兒十足,制造出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感覺。和上半場時比,少了些實驗和自由即興色彩,多了些旋律、節奏和氣魄。人多還是要靠整體,音樂家們還是收斂些各自風頭為妙。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場景,大家也是更注重了彼此之間的配合,也有了一些留白。電氣組的聲音更加悠遠,樂器組的電提琴和低音提琴穿插于其中,頗有利蓋蒂的風范。此時在臺下可以瞄見指揮Simon頗為得意的笑容,不過他的品味不是特別好,緊身西裝顯得土氣,過于老派。Simon旁邊的猛男DJ也蠢蠢欲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都會》的些許工業氣質,給了他們玩工業音樂的機會。
話音未落,果然,到了最給力的人民暴走劇情,指揮一聲令下,DJ電音一起,鼓手開始工業范兒十足的敲擊。平心而論,這兩個人在一起玩工業音樂絕對是一把好手,絕對硬朗和直爽,除了音色還不夠猛之外,別的都在點子上。不過這可苦了原聲樂器組,這邊女低音提琴無動于衷,大不了當做bass彈,一下子minimal變成techno;電小提琴卻越飄越遠,泛音一出,和那邊放波兒的一塊去玩了。三位薩克斯手倒是當做了個先鋒爵士,想找個naked city的前衛感覺玩,正不亦樂乎之時,指揮卻一聲令下,全場戛然而止,算是過癮。
電影終于進行到了最后的場景。看著女主人公瑪利亞的俏臉,聽著寧靜深邃的配樂,心情豁然舒緩下來,卻又略微覺得有些辛苦和無奈。固然是視覺和耳朵的盛宴,但是沒有一絲我所喜歡的充滿禪意的東方色彩。西學東漸,我們的音樂家何時能有一個獨立的機會呢?走神回來,已經是掌聲雷動;燈光在臺上閃動,演出者已在謝幕了。
文/空空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