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日,這天很冷。大約9點,門鈴突然響起來。這么冷的天,這么早,誰會來?
來人是老王,提著沉沉的一紙箱的東西。為了防備箱底破落,外面還套用了一個紅色的塑料網兜。我知道,那是一箱石榴。
今年,老王已經是第四年給我送石榴了。
老王是個年近70的老人了,比我的父親小不了幾歲,我和他應該可算忘年之交了。不過,雖說忘年之交,其實,平時也沒有多少往來,一年到頭,只是他會很少地來兩三次我的辦公室,索取新出的刊物。
2007年底,因為住房的原因,我從個舊文聯調到蒙自文聯,負責《蒙自文學》的主要工作。老王喜歡寫點古典詩歌,他不會用電腦,只會寫在紙上自己送來投稿。我到蒙自文聯工作時,蒙自市(當時還是縣)黨政機關剛剛搬到市政府行政中心新區辦公,這里離市區較遠,交通不便,除非萬不得已,許多需要辦事的人都不愿來。老王為了幾首小詩歌,騎著一輛破舊的老單車就來了,我馬上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從他的村子到行政中心,聽說騎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老王,看著他這把年紀,我說了一些問候的話。他聽出了我的擔心,咧著無牙的嘴笑笑,說沒事,平時無事他騎著單車到處跑。其實,老王寫得很少,每年就送來那么七、八首什么五律啦絕句啦的短詩,最多也不超過十首。后來,老王又來了兩三次,有次還帶上他剛上學的小孫子。每一次,老王坐的時間都不長,喝上幾口水,拿上書,說聲打擾了就匆匆告辭了。
這本是一個編輯與一位作者很普通的交往。我對他的一點熱情,也只是出于職業的關系和對一位老作者的尊重。就是編稿,我也是基本按照我一貫的編輯原則取舍的。
據說,老王以前在他的那個村委會上過班。現在,他把老祖屋讓給了在家的兒子,自己住在別人的石榴地里,幫人家看守工棚,用每個月所得的三百元錢,過自己自由而清苦的小日子。說到底,是一個打小工的老頭兒,這把年紀,這倒讓我另眼相看。還有他硬朗的身子骨,也許也和這勞作和開朗有關。
三年前冬天的某一天,他突然給我打電話來,說要給我送些石榴過來,傍晚6點,他把一箱用農藥箱裝的石榴送到我的手上,就像心里卸下一副重擔一樣,說年底了,這是最后一批石榴了,這個時候的石榴味道最好。說完,不容我挽留,騎著自行車輕松離去了。
我和老王的感情就這么簡單,淡如白開水。后來也沒有什么來往與交流。但每到這個時候,老王就會如時聯系我,不容我拒絕,騎著單車雷打不動地把一箱石榴送到我的面前。
石榴是蒙自自產的主要水果之一,盛產季節在當地十分普遍。現在,老王肯定知道,在蒙自,我吃幾顆石榴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或者,也許他根本就沒考慮過這些,完全憑自己的意愿行事,完全憑自己樸實的想法和良心,把自己的心意干干脆脆地送給想送的人。而我也深深地知道,這一箱石榴,我是絕做不到把它純粹當作一箱石榴來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