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前看過《斗牛》的人,看《殺生》的驚喜定會減少一半。《殺生》從《斗牛》里繼承的不僅有蓬頭垢面的黃渤、與世隔絕的小村和故事發生的時間(上個世紀30、40年代),更繼承了上部電影對生命的探視和尊重。《斗牛》里的牛二和《殺生》里的牛結實都是一個姓,似乎也顯示了導演的偏愛。比姓氏更為玄乎的是,他們都是生活在體制內(小鎮),卻試圖努力活出自己的小人物。牛二的精神寄托是一頭牛,而牛結實的最后寄托則是他的兒子。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體現了對生命的尊重,盡管有時候那些生命中帶著一些邪惡。
牛結實的“邪惡”體現得最為明顯:他敗壞了長壽鎮自古以來的所有規矩,讓所有村民提心吊膽。但這樣一位看似惡貫滿盈的人,生命力卻野草般堅強,風浪過后總是蓬頭垢面地再一次出現。他堅強的目的只有一個,讓那些孤立他的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而所有人真正注意到他時他卻走到了生命的終點。生命的堅強與脆弱在牛結實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當所有人都希望他死時他頑強地存在,當所有人被他最后的善良打動時他卻選擇了遠離人群去另一個世界。與電影《后人》中的臨終關懷不同,長壽鎮的臨終關懷帶著幾分懊悔與儀式感。這樣的懊悔與長壽鎮兩位領袖的去世一樣,充滿了宗教意義。儀式只是一種表現形式,而真正的生命尊重則應該建立在平視的基礎之上。對于那些長滿荊棘的生命,我們應該給予怎樣的關懷?是這部電影想要探討的內容。更多的時候我們只有選擇原諒他們的曾經,才能從黑暗中看到光明,讓他們生命的意義盡情地綻放,盡管這樣的綻放需要一段曲折的旅程。
《殺生》里的牛結實是一位小人物,也是一位英雄。稱其為英雄,是因為他在生命的最后能夠承擔他所有的過錯,并能勇敢地承認自己的過錯。他孤獨,卻享受孤獨,在這樣的孤獨中自得其樂;他弱小,卻在這樣的弱小中假裝強大;他愛自己的生命,但更愛兒子的生命,關鍵時刻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兒子的未來;他丑態百出,猶如小丑,卻用謝幕之際讓人們看懂了生命意識和作為人類的善良底線。因為單純和純粹,牛結實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將自己推向了一個燦爛的舞臺,而這樣的單純和純粹是其他正常人(村民、官派醫生、陰險大夫)很少能擁有的。所以他們才是看似平靜卻孤獨至極的人。
《殺生》夠文藝。因為它把視覺效果最佳化的同時并不忘記告訴人們比視覺感受更深刻的東西。雖然電影畫面同樣“重口味”,《斗牛》強調的是無限期的寂寞和生命的凋零過程,而《殺生》讓人們看到的是寂寞過后的希望,生之時的“死”和死背后的“生”。說來說去還真應了那句話:有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如果在一種熱鬧非凡的環境中讓你目不暇接地看儀式,燈光暗淡時讓你思考生死,這不是文藝片是什么。
【責編/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