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殺生》的名字不如原作小說《設計死亡》貼近故事。黑色幽默、荒誕懸疑,這些外在的包裝之下,其實講述的是一個有關生死的老故事。對比導演管虎之前的電影《斗牛》,《殺生》沒有試圖超越的意圖——特殊情境下寓言式的人性解析,是管虎最熟悉的影像表現方法,這次依然如此。
《殺生》的故事發生在川西封閉的大山深處,長壽鎮里有一個誰見誰恨的無賴牛結實。牛結實破壞規矩,被鎮里人視為另類,時間久了,大家終于忍無可忍,但限于鄉下的道德約束,沒有人敢站出來懲治牛結實,最后大家求助于在外求學的牛醫生。牛醫生與牛結實早有過節,十年前,因為幼年牛結實的淘氣,牛醫生的爺爺死于意外。十年之后牛醫生終于得到替親人報仇的機會。但鎮里人的膽怯讓牛醫生無法直接殺死牛結實,于是他設計了一套逼殺牛結實的計劃……
因為長壽鎮傳出流行傳染病的謠言,縣里派出醫生去長壽鎮,走到半路,醫生發現了躺在棺材里奄奄一息的牛結實。經過診斷,牛結實得了肺炎,當醫生背著牛結實回到長壽鎮時,所有人都對他怒目相向。醫生沒有救活牛結實,而牛結實的死讓他疑竇叢生,忍不住非要調查出牛結實死亡的真相。
《殺生》的故事看起來很荒誕,大山深處的破敗小鎮、盲從愚昧的山里人,連同怪異的水葬、祈雨儀式,構造了一個充滿詭異氣氛的敘事情境,而懸念迭起、重疊鋪墊的故事本身,也將觀眾拉入到電影構造出的人性矛盾當中。
相對于民風質樸的小鎮居民,牛結實的可恨很直接很另類,鎮里的人試過用各種方式教訓牛結實,但牛結實好像打不死的小強一般,一次次神氣活現地出現在大家面前,并用他的方式不斷帶給大家無限苦惱,痛恨的終結就是群體的密謀殺人。
牛醫生是惡人,他的惡有內心的報復欲,還有外在“為民除害”的所謂正義。雖然有太多惡念,但牛醫生依舊恪守著鎮上的規矩——可以殺人,但不能用刀。于是他用了謀略,鎮上所有的人都成了他的幫兇。牛結實一步步落進牛醫生設計的陷阱,謊言、陰謀、威逼,被惡念裹挾的民眾將牛結實推到了死亡的邊緣,所以說,殺死牛結實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有時我們也會如此糾結:對頑劣的潑皮我們該如何處置?除害還是等待潑皮的自我醒悟?電影里,那個外來的醫生面對牛結實的死,只有一聲嘆息:“那也是一條命啊。”這或許是《殺生》所要表達的主題,生命要被尊重,即使這條命爛賤如牛結實。
牛結實的死是典型中國式的,沒有幡然醒悟的巧合,沒有突遭意外的必然——因為被他強占的馬寡婦懷了他的孩子,為了留下這個“種”,牛結實吃下了毒藥,自己背著棺材跑到山洞里等死。牛結實沒有被牛醫生的陰謀殺死,他是被自己殺死的。這個死看起來有些虛妄,但符合我們中國人對于生命延續的單純愿景。
黃渤可以說是中國最好的悲喜劇演員,他的喜來自最終的悲,這是一種矛盾,《殺生》里的牛結實仿佛就是黃渤自己人生的演繹,所以黃渤的臉再丑,他的笑再過頭,你都會覺得他其實是在演他自己。
一個悲喜交加的世界里,活著如牛結實一般灑脫,可能是最快樂的。而內心蓄滿仇恨的牛醫生恐怕是最累、也是最脆弱的。不殺生是存善念,所以管虎說,《殺生》其實講的就是不殺生。
【責編/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