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沙山 月牙泉
需要多少只手 才能將山腳的沙捧回山頂
需要多少風馬 才能搬動這沉重的沙山
盯著山頂上滑下的人流
我的目光步履維艱 我的手印腳窩
被滾滾而下的沙子和嗡嗡的低鳴
裹挾而下
需要迷進多少沙 眼睛才能如此清澈
需要盛滿多少風 心靈才能如此恬靜
我問月牙泉 它長長的睫毛顫抖
沒有給我一點兒暗示
也沒有一滴淚流出
只有夕陽滾落在她的眼角
大昭寺的牙柱
離朝圣的目的地也許已經不遠 當然
縱有數千里 對于圣徒來說也很近
大昭寺是朝覲圣徒心中
一個一千三百年的長夢
最后一次匍匐 成為永遠的膜拜
我想 朝拜的路上 倒下之前 他們
默誦的是我永遠無法參悟的真諦
最后一次等身長磕 他們的心 一定在笑
后來的朝覲者從他們的笑上取下了牙齒
種植在支撐圣殿的木柱上 從縫隙中擠過去
排成天國燦爛的星空 長成來世
雪白的蓮花
春天的山谷
傍晚 進入山谷 我看到
山坡上這孤獨的老者
抱柴取火前 他在淘米
淘米之前 他在誦經
像一匹驢子跟著季節轉
耕作 收割 淘米 生火 誦經
不為它動 不再追逐眼前那把嫩草
不再試圖改變
他自稱比土矮半截
我眼中的隱者
此刻 正踩著比他還低矮的生活
招呼一坡花樹 滿天星星就坐
在蘆葦叢中蹲下
在蘆葦叢中蹲下,蹲得再低一些
低于秋,低于岸,低于蘆葦
外面風聲包裹,周圍浪花環涌
蘆葦應著洪波的節拍起伏,但是
它的腰,只有輕輕地響應
小腿,只有微微地震動
它的根,拒絕行走
風馬踏過蘆蕩
我聽到了蘆葦親密的問答
抬頭觸到了它的數葉絮語,干燥,尖銳
而它也用一支蘆花的撫摸
回報了我的白發
蹲下,姿勢放得再低
我的心也觸摸不到它的根
蹲下,這個高度只適合與它交流
并被它誤以為,我在逃避秋風
朝天椒
面對一簇簇筆尖 我無語沉默
紅色 皇帝的筆尖 蘸著威嚴
圈閱滿朝頂戴
青色 青天的筆尖 蘸著白云
寫盡兩袖清風
綠色 詩人的筆尖 蘸著江山
嘆白發三千丈
白色 秀才的筆尖 蘸著青燈
展開生活的黃卷
黃色 百姓的筆尖 蘸著血淚
只能手指朝天
生活真辣 能辣得人緘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