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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青瓷之秘色(節選)

2012-04-29 00:00:00浮石
芳草·網絡小說月刊 2012年9期

內容提要

拍賣公司總經理張仲平是一個善于經營各種官商關系的高手,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但他良知尚存,有所為而有所不為,且頗有家庭責任感。在承攬勝利大廈拍賣業務的過程中,不僅面臨著妻子唐雯外甥徐藝自立門戶的挑戰,而且遭遇了徐藝的同學與暗戀對象、電視臺記者曾真的激情。一方面要阻止一心想一夜暴富的徐藝劍走偏鋒、不守規矩的行為,一方面要在妻子唐雯與紅顏知己曾真兩個聰明犀利的女人之中尋找平衡并盡量減少對她們的感情傷害,在錯綜復雜的官商關系和險象環生的矛盾沖突中,張仲平何去何從,他還能堅守住自己嗎?

作者簡介:

浮石,真名胡剛,屬虎,AB型血,處女座。畢業于湘潭大學哲學系,留校任職十年,教過大學,管過教大學的老師;下海做老板十年,曾經千萬身家,曾經身陷囹圄,曾經負債累累;現在用51%的時間生活,用49%的時間寫關于政界、財經與兩性關系的當代小說,所著《青瓷》獲“全國優秀暢銷圖書獎”、 入選“ 改革開放三十年最有影響力書目”,并在越南、韓國出版,同名電視連續劇2009年開機,現正熱播。

第一章

張仲平一大早就和徐藝出了家門。徐藝身兼雙職,既是他的助理,也是他老婆唐雯的外甥。下樓時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徐藝背著一個大旅行袋走在前面,樣子有點怪異。也許并不怪異,只是張仲平知道那里面裝的是五十萬現金而感覺有點特別罷了。

一陣低音馬達的轟鳴,車庫卷閘門被打開了,露出兩輛轎車,一輛銀灰色奔馳,一輛黑色桑塔娜。張仲平把車鑰匙遞給徐藝,讓徐藝開他的車。徐藝接過,把旅行袋放進大奔的尾箱里,“啪”地一聲關上,又往上拉了拉,確定已經關嚴,這才拍了拍手,對張仲平說:“姨父,左達已經是個輸得精光的賭徒,這五十萬說是借,可他能還得上嗎?我看難,不,幾乎不可能,別的拍賣公司可都不敢借啊。”

張仲平望著徐藝一笑,道:“那不正好嗎?別的公司不敢和他來神,意味著咱們在勝利大廈這單業務上已經把別的對手排除在外了。這錢,說是借給左達,其實也就是給他一個尊重、一個臺階。我沒指望他能還上。當然,我們也不是做慈善,是拿這錢換他手里的拍賣推薦函,懂了嗎?”

“我知道,可是……”

徐藝還要說什么,被張仲平抬手制止了。

張仲平是3D拍賣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拍賣公司是怎么做生意的?簡單地說,就是中間商,先從委托方那兒拿業務,然后把它賣給客戶。不過,他們賺的不是差價,而是傭金,而且傭金不低,行規是買賣雙方各百分之五。打個比方,如果成交價是一百萬,他們賺十萬,如果成交價是一千萬,他們賺一百萬,如果成交價是一個億,他們賺一千萬,依此類推。按照規定,勝利大廈這單業務得由南區法院下委托,但如果有案件雙方當事人的拍賣推薦函,南區法院那邊只要履行一下手續就行了。而剛才提到的左達,正是勝利大廈的當事人之一,過去的開發商,現在的被執行人。就在徐藝要把車子發動開車出庫的時候,張仲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讓徐藝等一等。

徐藝問:“怎么啦,姨父?”

張仲平說:“差點忘了一件大事。今天是你姨媽的生日,我忘了祝她生日快樂。”

“我可沒忘,早幾天我就把禮物準備好了,而且,昨天我就訂好了蛋糕。”徐藝一笑,得意地朝張仲平擠了擠眼睛。

“為什么不提醒我,想看我笑話?懸,好懸啦。徐藝,我跟你說呀,別的事可以忘記,老婆的生日,千萬不能忘記,否則,后果會很嚴重。你今后找了女朋友,結了婚,要把這個當頭等大事。”

“嗯。”

徐藝見張仲平上了樓,從口袋里掏出錢包,夾層有一張女孩子的照片,他望著那張照片咧嘴一笑,忍不住親了一下。

今天,他像張仲平一樣興奮,實際上,勝利大廈的業務一直是他在跟,如果一切順利,這單業務做下來,公司可以賺五六百萬,至于他的提成,公司有規定,他知道張仲平不會虧待他。當然,這里的前提是一切順利,萬一……只要一想到萬一,徐藝便多少有點緊張。他在感到緊張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要看看他女朋友的照片,好像能夠以此獲得某種力量。噢,準確地說,到今天為止,那還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只是他的暗戀對象,他一直想找個機會向她表白。這單生意做成了,也許就能讓他下定決心。

剛才,留在家里的唐雯多少有點失落。還好,張仲平很快返身上了樓,一邊摟著她一邊說了祝賀的話,她的一顆心這才放回原處。張仲平提醒她中午十二點半在楓葉咖啡廳共進午餐,讓她千萬別忘了。

她當然不會忘,二十多年了,她的每個生日都是這么過的。

張仲平臨別之時說:“哦,對了,今天我的事特多,我可能沒時間來接你,你直接過去吧。”說完就要轉身下樓。

唐雯“喂”地一聲喚住了他:“嗯……等等,你是不是還忘了一件事?”

“什么?”

“想一想?”

張仲平想了一下,卻不知道是什么事,只好望著她搖了搖頭。

唐雯嗔怪道:“你為什么不祝我……講課成功?”

張仲平哈哈一笑,道:“嘿,這算什么事?怎么啦?你講課都講了幾十年了,一門選修課怎么會搞得你這么緊張呀? ”

唐雯確實有點緊張,只是對自己都不敢承認,這下被張仲平點破,只好硬著頭皮搖了搖頭,說:“我緊張嗎?我不緊張。有什么緊張的?”

張仲平說:“是不應該緊張,是呀,有什么緊張的?老革命不會遇到新問題的。再說, 你為了這門課, 不是已經準備大半年了嗎? 沒事呀。呶,快到點了,我走了。”

見張仲平下得樓來,徐藝早已從車上下來,繞過車頭替他拉開了車門,把一條胳膊搭在車門門框上。

這讓張仲平很滿意,他倒不是看重徐藝從五星級酒店門僮那里學來的禮儀,而是欣賞他已經養成了這些個習慣。他們經常跟法院的、銀行資產公司的人打交道,這些看似繁文縟節的客套是免不了的,會給他們的客戶或者說他們的衣食父母留下很好的印象。

張仲平下海多年,早已不把自己當作什么知識分子,他寧愿把自己定位成一個合格的生意人。什么叫合格的生意人?就是在遵紀守法的前提下獲取最大利益的商人。張仲平對自己目前的生活狀態很滿意,那就是外面的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家里夫妻和睦、夫唱婦隨,有那么一種中產階級的從容自信。

做到這一點又難又不難。說難,那是需要高智商和好體力的;說不難,只要準確理解不同的身份要求,并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了。當然,身份多了,難免會很累。但要在這個世界上出人頭地,就不能怕累。張仲平是一個謀定而后動的人,已經習慣了在做任何事情時都權衡利弊,他覺得,只有這樣,才稱得上一個真正的商人和一個真正成功的男人。

是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這個早晨,對于另外一個男人來說將同樣非常重要,甚至具有完全不同的意義。

這個男人就是左達,是張仲平和徐藝拎著錢要去找的人。

此時此刻,左達正在他自己開發的樓盤勝利大廈上打手機。

“喂,電視臺嗎?我給你們爆點猛料。”左達說到這里,短暫地停頓了一下,看一下手表,繼續說,“話我只說一遍,你聽好了,再過半個小時,勝利大廈將出現本市最激動人心的一幕,你們媒體不是需要特大新聞嗎?最好派輛轉播車馬上來現場進行直播,如果你們不來,我保證你們一定會后悔……記住我的話。”

電話的另一頭是省電視臺社會新聞“都市時間”欄目組,大概是對方信號不太好,值班員幾乎是在對著話筒喊叫:“喂,你在哪里?什么?勝利大廈?是勝利大廈嗎?什么,轉播車現場直播?直播什么?喂,你剛才的話我沒聽清楚,能不能請你再說一遍?喂喂喂……”

左達卻似乎有點不耐煩了,“啪”地一聲把手機掛斷了,他抬頭望著天, 吐出一口長氣, 自言自語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如鴻毛,老子死也要重如泰山,壓死你們。”

他笑著看著手機,慢慢地把手機伸出樓的邊緣,兩個手指輕輕地捏著手機,好像它是一個可以與自己對話的人,他對它輕聲說:“所有的朋友和敵人,都將隨著你……灰飛煙滅。再見了,你這個丑陋的世界。”

說完,他輕輕張開手指,任手機從手指間下墜,在空中高速飄落。

“都市時間”欄目組接電話的值班記者是一女孩,她一臉茫然,因為對方的手機突然斷了,沒有了任何聲音。她自言自語道:“怎么掛機了?莫名其妙。”

她這話被從值班室走向里間的欄目組曾真聽到了,她停住,問:“什么情況?”

值班記者說:“有個人打來電話,要我們去勝利大廈給他來一場電視直播。”

“電視直播?直播什么?”

“沒聽清,電話斷了。根據以往的經驗,十有八九是個惡作劇。現在的人都怎么啦? 想出名想瘋了吧。”

“是嗎?你也別這么武斷,說不定真有什么勁爆的新聞呢,再回撥一下電話看看。”

值班記者似乎有些不情愿地回撥電話:“關機了。”

曾真不好再說什么,剛要轉身,似乎想到了什么,回頭看著各自忙碌的同事,思考片刻,拿起手機走出辦公室,邊走邊打電話。

電話很快就通了,“喂,徐藝,跟你打聽個事兒,早幾天同學聚會,你好像說過勝利大廈的事……你告訴我,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貓膩?徐藝我可跟你說,有什么事你可不能瞞著我,噢,是這樣,我們剛接了個電話,是從勝利大廈打來的,說讓我們開臺轉播車過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因為開車,徐藝的手機被摁了免提鍵,所以,曾真在手機里說的話兩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張仲平的眼睛一直盯著徐藝,對著他搖了搖頭。

徐藝只得吶吶地說:“曾真……嗯……我跟你說,勝利大廈……只是我們正在爭取的一單業務,其他的,我……我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行,有什么情況我隨時告訴你。”

徐藝把手機掛了。

張仲平問這是怎么回事?

徐藝告訴他,打電話的是他大學同班同學,名叫曾真,是電視臺的出鏡記者,在問勝利大廈的事。

徐藝說著看了張仲平一眼,因為他說的這些信息,張仲平已經從電話里聽到了。

張仲平兩眼注視著前方,不再說話。

徐藝卻忍不住要說,他想了想,道:“姨父,我覺得我們這樣送錢過去,風險實在太大了。”

張仲平在座位上挺了挺身子,慢悠悠地道:“做生意哪有不冒風險的?做生意如果每次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做了嗎?”

徐藝道:“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把這筆錢砸給魯冰或者顏若水,我覺得還靠譜,把它扔給左達……”

張仲平咳嗽一聲,道:“我告訴你徐藝,拿它去砸你剛才提到的那兩個人,風險會更大,那是一種法律上的風險,我們做生意的,冒不起。”

“可是……”

“可是什么?魯冰是南區法院的院長,顏若水是香水河投資擔保公司的總經理,都是給共產黨打工的,拿錢砸他們,找死呀?”

“正因為他們是給共產黨打工的,他們才會講游戲規則,他們可不敢亂來。”

“不對,對這兩個人,我們是要盡可能跟他們搞好關系,但決不能拿錢去砸,甚至還要盡可能與他們保持距離,明白嗎?”

“哦……”

“左達就不同了,他是生意人,我們跟他的這件事,說穿了,也只能算是民間借貸行為。知道我是怎么考慮問題的嗎?第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任何一單生意都得過五關斬六將,可如果沒有今天這一出,我們連起碼的機會都沒有;第二,我們把錢借給左達,就等于下本了,它可以幫我們下一個破釜沉舟的決心。左達越是不可能還錢,我們越是沒退路,那就只有拿下這單業務一條路可以走。以五十萬搏五六百萬,值得。”

“姨父既然下了這么大的決心,那就一定能成。”

張仲平一笑,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傳出電腦提示音: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如需回電……

張仲平把手機摁掉,在座位上欠欠身子,道:“奇怪,左達怎么關機了?”

徐藝問道:“您打的是他國內的手機吧?您可以試試他香港的號碼。”

張仲平調出一個號碼撥打過去,這次得到的回答是粵語版的電腦提示音,仍然是關機。

“出什么事了?”張仲平脫口問道,不等徐藝回答,又問:“徐藝,這單業務前期一直是你在跟蹤,這段時間你跟左達的接觸比我還多,你估計左達到底欠了多少錢?”

“具體多少我也不知道,聽說有好幾千萬。”

“好幾千萬?他想靠這五十萬下賭場去翻本?”

“不知道。他跟我說,這些天,澳門那邊放高利貸的追債追得很緊。這錢沒準能救他一命。”

張仲平長嘆一聲,道:“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左達,唉,可惜了。不過,我們用不著管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待會兒我把錢給他,拿了他給法院的拍賣推薦函立馬走人。”

徐藝點頭道:“噢,對了,聽說澳門那邊的人已經過來了,就給了他二十四小時。他關機,可能是為了躲他們。”

“你覺得電視臺的電話是他打的嗎?他要躲債,干嘛打那樣的電話?”

“這個……我不知道。左達這個人,我不怎么喜歡,他想干什么,真不好說。”

說話間,徐藝放緩車速,從街邊往旁邊一拐,慢慢地停在了勝利大廈在建工程樓下的圍墻邊。徐藝先下車拎了背包,張仲平也下了車,兩個人順著圍墻找到了一個門洞,進入施工工地。

這是一棟二十八層的爛尾樓,腳手架因為停工顯得有些陳舊,地面上橫七豎八地散落著一些建筑材料,木板呀水泥桶呀什么的。

張仲平掃視四周,又仰頭往樓上看,他不禁感慨道:“這就是勝利大廈。只要一拍賣,這樓馬上就不姓左了。”說著要從徐藝手里拿過那個旅行包。

徐藝把包往回一縮,道:“等等,姨父,我在想一個問題,左達為什么約您在屋頂上見面?”

張仲平道:“做生意,有時候就是一種心理博弈。這棟樓是他開發的,他大概想在這兒找回一點自信心吧。”

徐藝道:“不知道為什么,我還是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要不然,我陪你上去?”

張仲平道:“左達可是再三交待,只讓我一個人上去。”

徐藝急了,道:“不行,別說這二十八層夠您爬的,萬一要是有個什么閃失……”

張仲平一笑,道:“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么閃失?”

徐藝犟勁上來了,脖子一梗,道:“我不能讓您冒險,您不能一個人上去,不就是拿錢去換他手里的拍賣推薦函嗎?我去。”

張仲平再次笑了笑,道:“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險,我又怎么會讓你一個人上去?”

徐藝道:“我沒事。您忘了,上大學那會兒,我練過跆拳道。”見張仲平開始有點猶豫,徐藝又道:“要不,再等等,我們再打打他的電話。”

張仲平撥打左達的手機,仍然是關機。

徐藝道:“左達跟您約的不是八點五十嗎?快到時間了,還是讓我上去吧。”不等張仲平說話,徐藝堅定地說:“姨父,我是不會讓你上去的,萬一真出個什么事,我怎么跟姨媽交待?”

張仲平心頭一熱,道:“你呢?萬一真出個什么事,我又怎么跟你姨媽交待?不行,還是我去。”

徐藝真急了,急切地說:“姨父,你和姨媽從小把我拉扯大……得了得了,一大早的,用不著這么煽情吧?我上去了。”

張仲平想了想,道:“好吧。拿著,這是我替左達準備的拍賣推薦函和借條,讓他在上面簽字畫押就行了。”他順勢在徐藝胸前擂了兩拳,讓他注意點兒。

徐藝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快步走進勝利大廈,拾階而上。

張仲平又把他叫住了,緊走幾步來到徐藝身邊,讓他看看里面有沒有手機信號。

徐藝說有。

張仲平說:“行,你上去吧。有什么情況,趕緊跟我打電話,我在車上等你。”

張仲平四下里望望,沒有覺得有什么異常。他返回到汽車里,掏出手機,撥了一個手機號碼,手機很快就通了。接電話的正是香水河投資擔保公司的總經理顏若水。張仲平告訴他,如果不出意外,他要看的東西,上午就能搞掂。

沒想到顏若水非常敏感,馬上問張仲平說的意外是怎么回事?

張仲平連忙說沒事沒事,說他只是不想把話說得太滿罷了。他問顏若水,他們下午開會討論這事有沒有問題。顏若水說只要你那里沒意外,我這邊就沒問題。張仲平說好的,我一拿到東西,馬上給您電話,下午上會之前一準送到。

這功夫,徐藝早已爬了好幾層樓,就算他年輕體健,也是越往上爬越覺得有點氣喘。他想,不讓姨父上來是對的,他四五十歲的人了,不爬得腿發軟腳抽筋才怪。

終于,就要到頂層了,徐藝停下來,略為平息了一下呼吸,上了頂層。

勝利大廈頂層空空如也。徐藝略感意外,四下找找,不見一個人影。

徐藝忍不住高聲喊叫起來:“左總……左老板……左總……”

突然一道閃光吸引了徐藝的注意,那是一塊手表。徐藝快步過去,靠近了樓頂的邊緣,他拾起手表看看,又探頭往下看著。整個城市盡收眼底。突然,地上有一個人影向他靠攏。他吃了一驚,敏捷地一回頭,左達已經舉起半截廢鋼筋,就要朝他砸下來。徐藝下意識地捂住腦袋,左達的鋼筋停在半空。徐藝驚訝地看著左達,道:“你要干嘛?”

左達把鋼筋扔掉,道:“干什么?我還要問你呢,我以為你是要債的,差點把你殺了。嗯,怎么是你?我約的可是張仲平,他人呢?”

徐藝告訴左達,張仲平來了,就在下面。他走到樓頂邊緣,指著張仲平的車子讓左達看。

徐藝沒想到的是,他剛把頭縮回去,他同學曾真便出現在了勝利大廈跟前。

她騎著一輛山地車,胸前斜挎著一部很專業的照像機。她鎖好車,端起相機,拍攝著勝利大廈的全景。

突然,曾真在取景框上看見了遠處張仲平的奔馳車。她很快地摁下快門,眼睛離開相機,很奇怪地看著張仲平的車,思考了片刻,便向張仲平的車子走來。

此時車內的張仲平正把車頂上的天窗摁下來,伸出頭朝勝利大廈樓頂上看著。今天是個好天氣,他看到了平日里難得一見的藍天白云。

他把車窗關上,打開了車載音響。巧的是電臺里正好播著與勝利大廈有關的新聞:勝利大廈停工事件已經持續了半年了,據有關人士透露,勝利大廈可能要進入資產拍賣程序,原來的開發商將面臨巨大的損失……

張仲平關掉電臺。就在這個時候, 他發現遠處的曾真正朝他這邊走了過來,張仲平急忙放倒椅子,一邊躲避著曾真, 一邊一動不動地觀察著她。

曾真四處拍著照片,徑直向張仲平的車靠近。

張仲平心想, 要這樣被她堵在車里問這問那可不太好, 便把手機貼在耳朵上從車上下來,裝作打電話的樣子離開自己的車。

曾真見有人從車上鉆下來, 趕忙揚手打招呼:“喂,師傅……”

張仲平心里暗笑,敢情人家把你當司機了,他不想搭理她,用手示意曾真不要說話,然后假裝打著電話:“好好……那不行,行……好好。行,那不行。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好好好,你說你說你先說……”

曾真只好耐著性子等待著張仲平把電話打完。

樓上,徐藝與左達的對話這才剛剛開始。左達仍在追問徐藝,張仲平為什么不上來?

徐藝說:“不就是給你送錢嗎?誰上來還不一樣?”

左達說:“可我有話想和他說。”

“你有什么話跟我說是一樣的。”

“你……”左達不屑地一笑,搖了搖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這個張仲平,他是看不起我呀。”

“沒有沒有,我姨父沒這意思,實際上,是我不讓他上來的,這二十八樓,實在是太難爬了。”

“你……你壞了我的事。剛才真該一掌把你推下去。”

“左……左老板,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好吧,讓我告訴你,憑我對張仲平的了解,他絕對不會站在你現在站的這個位置上。年輕人,我給你的忠告是這樣,人在高處,別兩邊沒有依靠。得防著有人從你背后下手。”

“謝謝你的忠告。”徐藝不想和左達費口舌,“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我要的東西呢?”

“什么東西?”

“借條和給法院的拍賣推薦函。”徐藝沒想到左達會一邊聳肩一邊搖頭,不禁問道:“怎么啦?”

“我壓根兒沒想到張仲平會當真。”左達說,“為了拿到這幢樓的拍賣推薦函,不下十家拍賣公司找過我,我跟他們開了同樣的條件,你們公司是唯一當真的。”

“為什么不能當真?”

“誰知道?也許他們拿不出這筆錢,也許,他們不愿意跟一個早就把家底輸得一干二凈的賭鬼打交道。”

“說實話,我們也不想跟這樣的賭鬼打交道,不過,人都有落難的時候……”

“打住,這話我不愛聽。什么叫落難?搞清楚了,現在可不是他張仲平施舍我,而是你們求我,懂嗎?”

“隨你怎么說。你有筆嗎?沒有?看來你是真沒想到我們會當真,好在我是有備而來的。”徐藝說著從旅行包里掏出兩張紙,還有筆,遞給左達,“呶,借條、拍賣推薦函,我都替你準備好了,這是筆,簽字畫押吧。”

左達接過紙和筆,道:“做事夠周全的。是你的主意,還是張仲平的主意?”

“有什么不一樣嗎?”

“也是。哦,等一等,把包打開,我得看看你包里裝的不是磚頭或者廢報紙。”

徐藝心想,你左達也太不相信人了,你以為我爬到樓頂上來是為了和你開玩笑?不過,這話他懶得跟左達說,“啪” 地一下把旅行包扔到左達腳前,把拉鏈拉開,把五十萬現金嘩啦啦倒在左達眼皮底下。

左達蹲下身子,拿起一扎鈔票,用大拇指把鈔票一頭弄彎曲,然后略一松開,讓鈔票像被洗的撲克牌一樣翻卷著,發出一陣輕微的悅耳的脆響。然后,他把跟前的百元大鈔五扎一堆五扎一堆地一字排開,又一屁股坐在了臟臟的水泥屋頂上,他正要埋頭簽字,突然停下了,仰望著徐藝,一笑,道:“要不然,咱倆賭一把?”

徐藝一愣,馬上說:“得了吧,我沒興趣。”

左達說:“我還沒說賭什么呢,你怎么就知道你沒興趣?”

徐藝扛不住突然冒起來的好奇心,盯著左達,問道:“你想賭什么?”

左達并不馬上回答他,說:“你坐下來,要嫌地上臟,蹲下來也行。我仰著頭跟你說話脖子疼。”

徐藝防備和疑惑地看左達一眼,然后蹲了下來,催左達快說。

左達朝他狡黠一笑,道:“聽我說,我不想找你借錢了。”

徐藝內心一驚,忙問:“怎么啦?”

左達欣賞夠了徐藝的窘態,這才慢悠悠地說道:“我想把這張拍賣推薦函賣給你。”

徐藝懷疑自己聽錯了,追問道:“賣給我?你跟我們張總是怎么說的?你是不是想變卦呀?”

左達說:“不是變卦,是我突然想起來,找人借錢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悔就悔在找人借錢上,再說了,你又不是他媽的銀行。”

徐藝說:“這事咱倆沒法打商量,這錢不是我的,我可做不了主。”

左達一笑,故意激將道:“噢,對了,你只是一個打工仔。”

徐藝覺得自己心頭有一股小火苗朝上一竄,但被他很快壓制下去了,他反問道:“那又怎么樣?”

“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左達用手指點點那一堆鈔票,眼光緊盯著徐藝的臉,問:“想不想讓這些錢變成你自己的?想不想?”

徐藝努力控制著自己,希望能做到不動聲色,問道:“怎么說?”

左達問:“你帶錢包了嗎?”

徐藝回答:“帶了。”

左達把那張拍賣推薦函挑出來,刷刷地簽好字,端詳一下,湊到嘴邊,吹口氣,在徐藝面前抖抖,然后,伸開兩只胳膊把面前的五十萬現鈔往徐藝面前一推,道:“這錢現在還是你老板張仲平的。我……不借了。”

“左老板,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把錢包拿出來,用你自己的錢買你要的這張紙,怎么樣?”

“你……你說什么?我不明白。”

“你是不明白還是不敢相信?你把錢包打開,看看里面有多少錢,你就用錢包里所有的錢,買我手里的這張紙——你要的拍賣推薦函。明白了吧?你還是不明白?我把拍賣推薦函賣給你,我就有錢了。你呢?就能拿著它到法院拿這棟樓的拍賣業務了。當然,我有個條件,你必須跟我賭一把。”

“怎么賭?”

“石頭剪子布。就以你錢包里的錢為賭注。我輸了,你帶著這五十萬,還有這拍賣推薦函走人。”

“要是我輸了呢?”

“你一樣可以走人,還是帶著這五十萬和這張拍賣推薦函。”

“你瘋了?”

“你別管我瘋沒瘋。你不覺得我開的條件太誘人了嗎?這還用想嗎?你如果贏了我,等于白白地得到了這五十萬。五十萬哪!”

“為什么?左老板,你為什么要這樣?”

“就因為你那些同行不理睬我,而你們,卻還把我當一回事。而你現在,又替張仲平爬了整整二十八層樓,嗯,既然你們……你,這么尊重我,我得給你這個發財的機會。你還不明白?好吧,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一個人要把所有的事情都鬧明白了,生活也就沒他媽的什么意義了。”

“可是……”

“行了,別婆婆媽媽了。我猜你錢包里的現金不會超過五千塊,五千塊賭買一張紙和五十萬,這還需要猶豫嗎?你真是個傻子呀?知道嗎?不是天上每天都掉餡餅的。”

張仲平邊打電話邊偷看著曾真,他突然覺得自己曾經在哪兒見過她,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曾真見張仲平電話實在太長了,撇開他,轉身向勝利大廈走去。

張仲平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無奈之下,只好放下電話喊住曾真:“喂,對不起,你剛才是怎么叫我的?你叫我師傅?你是我徒弟呀還是孫悟空呀?”

曾真回頭等待著張仲平,見他哇哩哇啦地說了一大串,不禁有些好笑,難怪剛才一個破電話打了那么長時間。她沒好氣地說:“你才孫悟空哩,你們全家都是孫悟空。”

張仲平沒想到她還真生氣了,連忙說:“你不是孫悟空也用不著這么生氣吧?對不起,我的電話可能是打得太長了一點,現在,我愿意將功贖罪,回答你的問題。”

“什么問題?對不起,我已經忘了。”曾真冷言答道,轉身要走,張仲平急忙攔住:“別啊,你可千萬不能把你的問題忘了,你一定得想起來,不然我會內疚的,我會遺憾終身的。”

曾真停住了:“內疚?遺憾終身?至于嗎?”

張仲平道:“至于,當然至于,像我們這樣在這么一個有創意的地方碰上,算什么?算緣份啦。你主動開口求我點事,被我的電話打忘了,我罪過大了,求求你,你還是趕緊把那問題想起來吧,別讓我難過了,好嗎?”

曾真道:“沒什么值得你難過的,剛才我只想問問,這里……沒什么特別的吧?”

張仲平環顧了一下四周,道:“據我所知,這兒除了我,還真沒有什么特別的。不過,你怎么看我就不知道了。我倒是有點兒好奇,你怎么會出現在這兒?來這兒打醬油?”

沒想到這人還挺貧的,曾真可不想陪他貧,干脆說:“是這樣,我們接到一個電話,說這里有重大新聞,還要我們開轉播車過來,據我們分析,十有八九是個無聊的瘋子。”

張仲平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說:“嗯,你們分析得有道理,應該是個瘋子,這地方連人影都沒有一個,哪有什么新聞?”

曾真一笑,忍不住刺激他道:“你不是人嗎?”

張仲平并不惱,回應一笑,道:“你有點罵人,很顯然,我是人。”

“明白了,你就是那個瘋子?”

“啊?”

“不是,我是說,你就是那個給我們打電話的人,對不對?”

“美女,請冷靜,首先,到目前為止,我都不知道你們是誰,怎么給你們打電話?請問,你的……什么的干活?”

“我是電視臺的記者,如果打電話的真是你,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說,放心,我一定為你保密。”

“我真沒給你們打電話。”

“就算你沒給我們打電話,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兒?”

“哦,開始窮追不舍了?憑什么?”

“就因為我是記者。”曾真掏出記者證遞給張仲平,張仲平接過去,瞇著眼睛看著上面笑得陽光燦爛的照片,又抬起頭來看著對面的曾真,好像要審查一下她是不是假冒偽劣產品似的。曾真見他那樣,一把奪過自己的記者證。

“說吧,如果你真不是那個瘋子,來這兒干嘛?”

這真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張仲平車轉著自己的身體,左右望望,最后把眼光落在曾真臉上,說:“看來我不是瘋子讓你很失望。至于我為什么來這兒……”他壞壞地一笑,“你應該知道,人有三急,這地方……還是比較適合于出恭的。這算不算新聞?不算吧?您呀,可以回去交差了。”

曾真厭惡地皺皺眉,不再和他貧嘴,鼻子里“哼” 地一聲,失望地想原路返回。

張仲平松了一口氣,再次緊張地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他不知道樓上的情況到底怎么樣了。他朝自己的車子走去,偶一回頭,卻發現曾真拿著相機回身又向勝利大廈里面走去。

“這個瘋子。”張仲平叫苦不迭,轉身向曾真跑去,擋在她前面,“你不能進去。”

“你閃開,你不是說人有三急嗎?我也到里面出一次恭,礙你的事嗎?不礙,所以,請你退避三舍。”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騙了你。這哪兒是出恭的地方呀?”

“知道你在騙我,而且,當你自以為聰明的時候,也就是你露餡的時候。我開始相信這里面有料了,請讓開,別影響我工作。”

“我為我的自以為聰明向你道歉,不過,你真的不能進去,里面……太危險了。”

“有多危險?”

“非常危險。這是棟爛尾樓,對嗎?已經停工大半年了。為什么停工?是不是因為偷工減料?難說。萬一樓塌了,或者掉磚落瓦的,太不安全了,你沒帶安全帽,我也沒帶,沒有安全帽誰都不能進入建筑工地,這是最起碼的常識。再說,里面除了鋼筋水泥,沒有任何新聞價值,你為什么一定要進去呢?”

“你好像特別不希望我進去,知道嗎?這些都讓我更加好奇。”

“沒聽過好奇害死貓啊?你為了工作上的事,沒必要冒生命危險吧?”

“生命危險?”

“當然,萬一掉磚落瓦的,砸著你的小腦袋……不,我勸你還是別進去了。”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去過伊拉克,戰地記者,懂嗎?子彈橫飛我都沒怕過,你說我會怕掉磚落瓦嗎?請你讓開!”

“不,除非你寫個字據,萬一出了什么事,與我無關。”

“本來就與你無關。”

“不,我還是不能讓你進去。知道為什么嗎?我突然被你的職業精神打動了。真的,你為了工作這么執著,真的讓我感動,我決定,我要幫你完成任務。”

“嗯?”

“你不是要找有價值的新聞嗎?我知道的總比里面的鋼筋水泥多吧?比如勝利大廈,對你來說沒什么價值,爛尾樓在你眼里不如被飛機轟炸過的一片廢墟來勁,對不對?就算這里是被飛機轟炸過,你也不會對廢墟感興趣,而是對為什么成為廢墟感興趣,是誰讓它成為廢墟感興趣,對嗎?我呢,我不僅知道美國人讓伊拉克成為廢墟,我還知道是誰讓勝利大廈成為了爛尾樓。所以,人,最終才是你們新聞記者要跟蹤和挖掘的對象,而不是事和物,我說的對嗎?”

“有道理。”

“所以啊,任何事,都和背后的人,包括背后人的故事有關,而你們記者的責任,就是在真實的基礎上,滿足觀眾的獵奇心理,而且,最好在事物表面之下,挖掘出人性或人文的內涵,否則,真相沒有思考,新聞沒有生命,思考沒有真相,無法滿足升華,那不等于制造了一大堆信息垃圾嗎?我說的對吧?所以,我提供的故事,才是你最需要的。”

“快說,你能提供給我什么?雖然你留給我的第一印象不怎么樣,沒想到你對我們的工作還是有些見地的。你說吧,可有一點,不準忽悠我。”

“我從來不忽悠人,這樣吧,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真實的故事,一個勝利大廈背后的故事,而且,是一個人的故事。”

“不為人知的故事?”

“沒錯。”張仲平故作神秘地說,“甚至,是不可告人的故事。”

“那你等會吧,我得用錄音筆記錄下來。”

“這個故事很長,我到車上拿瓶水,我們慢慢說。你喝水嗎?”張仲平邊說邊把曾真向奔馳車的方向引去,再次偷偷地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曾真則一邊走一邊從包里掏出一個小本子和錄音筆,一副準備做記錄的架勢。

張仲平應付著曾真,心里想的卻是勝利大廈樓頂上的事,他不知道徐藝辦事辦得怎么樣了。

他怎么也不會想到,徐藝和左達己經賭上了。

兩個人同時吆喝著出手,徐藝出的是布,左達出的是剪子。徐藝緊張地看著左達,左達笑著看著徐藝,說:“你太緊張了,可惜,我用五十萬只贏了一個錢包。”

徐藝生氣地站起身,悻悻地說:“我應該想到你是專業賭徒,我怎么能贏得了你呢?”

左達突然起了高腔,沖徐藝大喊一聲,道:“你說什么?專業賭徒?誰是專業賭徒?”見徐藝一臉無辜的樣子,他語氣又軟了,道:“唉,本來是想通過這一把把五十萬還給張仲平,沒想到你這么笨。對了,你還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沒有?再陪我玩一把。”

徐藝不屑地說:“再賭我就徹底上當了,再見。”徐藝準備離去,突然想起了什么,朝左達一伸手。

“什么?”

“錢包里的照片,還給我。”

那是曾真的照片。

左達這才注意到,他翻出來看著,點點頭,怪聲嘆氣道:“漂亮,美,難怪,小伙子,你這是情場得意賭場失意啊。”

“還給我。錢包可以留下,照片還給我。”

“那不行,這可是五十萬贏回來的,珍貴。再說了,規矩可是事先定好的,你剛才應該想到把照片拿出來。現在后悔……晚了,放心,照片我會保管好的。”

“趁人之危是吧?!”

“趁人之危?你沒事吧?我用五十萬賭你一個錢包,是我趁人之危?你這錢包加起來也不值一萬吧?要不,你可以用我的借條做賭注,我奉陪到底。”

“你終于露出你的嘴臉了,你想贏回借條?”

“你看你這孩子,總把人往壞處想,別忘了,這五十萬我是不會還的,你都知道借條就是一個臺階,對張仲平沒用,我這是在給你機會,否則,你沒有賭注,怎么再賭下去呀?怎么贏回你心上人的照片呀?”

徐藝思考之后,從懷里掏出借條,“啪” 地一聲把它拍在左達面前,“行,我就用它賭我的錢包!”

“錯了,現在是我的錢包。”

“隨便你說,來!聽好了,這可是最后一把。”

“最后一把?好,我也就仗義一回,我還用這五十萬和你賭,值吧?唉呀,五十萬贏一個借條,我怎么就這么仗義呢?”

“你必須用錢包,萬一我輸了,我還拿什么和你賭?別來這一套。”

左達吧嗒著嘴,發出“嘖嘖”的聲音,道:“賭博為什么老想著要輸呢?萬一你贏了呢?如果你一把把五十萬贏回去,賭注不就有了嗎?你放心,只要你下注,我會陪你一直賭下去的。”他說著把五十萬朝前推了推,沖徐藝一笑:“來吧。五十萬,還是一把機會,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我就不信你的運氣這么好,來!”

徐藝脖子一梗,望著左達,準備出手。

張仲平從后備箱拿出兩瓶水,遞給曾真,仍然忍不住貧了一句,說她來到敝車,沒什么招待的,只能請她喝水。

曾真也不客氣,一把接過,擰開瓶蓋,小抿一口,讓他快說。

張仲平望著她,抿嘴一笑。眼前的曾真,確實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想到了夏雨。

曾真知道自己在被打量。那種男人的眼神她見多了。她微蹙著雙眉,催他快說。

張仲平像是正在做夢被人叫醒了似的,他眨巴著眼睛,說:“啊?說什么呀?噢,我是說,從哪說起呢?”

見曾真又要著急,張仲平揚手制止了她,說:“好吧,就從勝利大廈的主人說起吧。勝利大廈的開發商叫左達,這個……我想你也知道,但你一定不知道左達到底是什么樣一個人?可以說,勝利大廈的存在是因為左達,勝利大廈成為城市標志性建筑,是因為左達,但勝利大廈成為一個爛尾樓,還是因為左達,你說這個人算不算是有故事的人?”

“算。”曾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前一段時間各種媒體對勝利大廈宣傳得很厲害,可突然變成了爛尾樓,我就知道這里面一定有故事。我聽說發生這種突變的原因是因為左達迷上了賭博什么的,噢,對不起,我不該打斷你的思路,你接著說。”

“你不會打斷我的思路,因為左達的事情我太熟悉了。”

“你認識左達?”

“豈止認識,可以這么說,左達曾經是我的偶像。他出身很苦,苦到可以拍一部三四十集的電視連續劇,絕對苦情戲。他從小沒有父母,被一個街頭藝人收留為養子,左達就跟著這個養父開始了街頭賣藝的生活。可沒多久,養父就被車撞死了,左達拿著養父用命換來的賠償金,開始做小買賣,一步步地靠著自己的努力,很快積累了事業上的第一桶金,他成家立業,有了可愛的兒子,是親兒子喲。”

曾真覺得張仲平不那么討厭了,邊聽邊點頭。

“左達的故事至少可以給我們兩個啟示,第一,在咱們中國,從貧民到千萬富翁甚至億萬富翁,是完全可能的,要不了多長時間。”張仲平說到這兒有意地停頓了一下,借此看看曾真的反應,見曾真認真地記錄著,便喝了一口水,繼續說,“第二,在咱們中國,從千萬富翁甚至億萬富翁到一貧如洗,更要不了多長時間,也許一夜之間就夠了。”

曾真仰起頭來,與張仲平對視著,認真地思考著他的話,她完全沒有看出來,張仲平只是在東拉西扯地拖延時間。

按道理來講,徐藝差不多要下樓了。可這會兒,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張仲平內心里不能不著急。

值得慶幸的是,樓上和左達打賭的徐藝,這一把贏了,左達出的是石頭,徐藝出的是布。他不禁往上一蹦:“哈哈,你輸了!”

他剛要拿走五十萬,卻被左達一把按住了,“怎么,你的錢包不要了?接著來啊?”

徐藝一笑:“你錯了,我不來了,我不會用五十萬賭一個錢包的,不值得。”

“包括里面的照片?”

“照片?我再洗一張不就得了。左總,左老板,你以為就你聰明?不,這一回,你上當了。”

“哈哈哈……”左達突然放聲大笑起來,“是嗎?是我自以為聰明,還是你自以為聰明?你想過沒有,你的錢包在我身上,萬一我死了,你怎么解釋?”

“你……什么意思?”

“張仲平一定不想讓很多人知道我們之間的交易吧?要債的馬上要來,我是一定會和他們拼命的,萬一我們同歸于盡了,你的錢包可就給張仲平惹禍了。你沒想到這一點嗎?”

“這個……”

“所以,你必須和我賭下去。”

徐藝緊張地思考著,他不得不承認,左達說得有道理。他還真是不得不陪他玩下去。

左達反過來安慰他:“小伙子,你太緊張了,賭博嘛, 玩玩而已。這樣吧,我不趁人之危,這錢包作價一萬,我用一萬和你賭,你有五十次的機會把錢包贏回去,怎么樣?我這不算欺負你吧?”

徐藝別無選擇。五十比一,他不相信他的運氣會那么差。他咬咬牙,從五十萬里拿出一萬,放在地上,直瞪著左達,道:“這可是你說的,來吧。”

雙方同時出手。徐藝輸了。

左達一手拿著一萬,一手拿著錢包,對著徐藝直搖頭,“你還是太緊張了,跟我第一次下賭場一樣。你得放松一點,別老想著錢包的事。”

徐藝又拿出一萬放在地上,不服氣地說:“我沒緊張,我還有四十九次贏你的機會,來。”

左達并不急于出手,笑著搖搖頭,雙手分別拿著一萬和錢包看著徐藝,道:“現在,我的賭注加碼了,兩萬,你還賭嗎?你可要想清楚哦?”

徐藝思考一下,只好又掏出一萬放在地上,“你也要想清楚,只要你輸一次,你就沒有本錢賭了。”

左達笑得更燦爛了:“沒錯,可我是賭徒,我堅信我會贏,來。”

兩個人出手,徐藝又輸了。

左達拿過徐藝面前的兩萬放在自己面前,盯著徐藝說:“你看,我的賭注變四萬了,刺激吧?這么賭下去,你的機會可越來越少了。”

“少來。”徐藝惡狠狠地拿起四萬拍在地上,緊張地看著左達,“來!”

左達嘆口氣,說:“小伙子,從你身上,我看到了我的過去。”

徐藝針鋒相對地說:“我可不想從你身上看到我的未來。”

“哈哈,說得好,可你的未來比我還可怕,因為我愿賭服輸,你不是。”

“少廢話,接著來。”

“放心,我會奉陪到底。”

兩個人繼續賭了起來。

樓上樓下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張仲平太會煽情了,居然把曾真說得雙眼噙滿淚花。不過,他說的倒也是真話,家庭破裂,妻離子散,左達被賭博害慘了。

曾真嘆一口氣,道:“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別的辦法?徐藝送到樓上的五十萬能救他一命嗎?張仲平自己都不知道,而且,這事他可不想跟曾真說。

張仲平也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勝利大廈一旦落成,一定成為城市標志性建筑,左達的名字將被這座城市永遠記住,而現在,對他來說,情況真的很糟糕,勝利大廈已經成為了一個爛尾樓,左達負債累累,東躲西藏,連正常人的生活都過不上。哎,就算人生莫測、世事無常,這也是讓人難以接受的吧?你說呢?”

“可他到底是怎么染上賭癮的?你們男人內心里是不是都藏著一個賭神呀?”

“這個……這個……” 張仲平一笑,忍不住跟曾真開玩笑,說:“你要想知道男人內心里是不是都藏著一個賭神,你就得親自走進男人的內心,你準備從哪個男人開始呢?你覺得我怎么樣?”

曾真嘴一嘟,臉居然紅了。

這完全出乎張仲平的意料,覺得初次見面不該開那么過份的玩笑,與此同時,他倒是增加了對曾真的好感,畢竟,現在還會臉紅的女孩子可是不多了。

曾真說:“我聽說澳門賭場派人到處找他,而且勝利大廈就要進行拍賣了。噢,對了,拍賣對左達是一個機會嗎?”

“拍賣成交款會拿來替左達還債,他還有沒有機會翻身……還真不好說,理論上來說還有,因為……剛才我不是說了嗎?在當下的中國,確實有人正在一夜暴富,可實際上……”張仲平搖搖頭, 不再往下說了。

還有什么可說的?賭和毒品一樣,是可以徹底摧毀一個人的,作為一個商人,他確實對左達的過去產生過敬佩,可現在,他不得不為左達染上賭博感到惋惜,深深的惋惜。

突然,張仲平拉著曾真蹲在地上。

曾真說:“干什么?”

張仲平示意曾真別說話。

她順著他的眼光望去,看見兩個人正穿過門洞朝勝利大廈走去。

張仲平悄悄地把車后座的門拉開,輕輕地把曾真往車里推。

曾真問:“怎么了?”

張仲平道:“那兩個人很可疑。”

那兩個男人都是一身黑色西裝,一邊打電話一邊向勝利大廈靠近。

張仲平按著曾真的頭躲避著。

曾真執拗地擺動著頭,問:“怎么,這兩個人你認識?你干嘛要躲他們?”

張仲平說:“我不認識他們,我想,他們應該是從澳門過來找左達要債的。”

“真的?太好了,我去看看。”

張仲平一把拉住曾真:“你瘋了,你去找他們干嘛?”

“我去采訪他們呀,這多有價值啊?”

“你……我告訴你,如果他們真是來要債的,你過去會很危險。你不要命了?”

“我又沒欠他們錢,他們難道會殺了我?”

“那倒不會,要債的要的是錢,不是命。可是,你何必沾上這種事情呢?”

“我可告訴你,當記者的不怕麻煩,相反,還就怕沒有麻煩。放開我,我得去采訪他們。”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哦,你擔心我?簡單,你陪我去呀。”

“我陪你去?別逗了,我們誰都不能去。好好好,你別犟,等我先打個電話。”

張仲平撥打的是左達的電話。他心存僥幸,希望這會兒他的電話能夠接通。

他失望了,左達的電話仍然接不通。

張仲平雙手按著曾真的雙肩,嚴肅地對她說:“聽著,情況緊急,現在真的很危險,你在車里等我,把車門鎖上,我要去看看情況。”

“不,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

“你都不怕,我更不怕。”

“你聽我說,如果這兩個人真是要債的,說明左達就在樓上,左達是個要面子的人,一定不希望這事被別人知道,尤其是記者,你去,只會害了他,你懂我的意思嗎?”

“你剛才是給左達打電話?你想給他通風報信?還有什么辦法能夠通知到他?”

這倒提醒了張仲平,他讓曾真等等,撥通了徐藝的電話。

徐藝的電話響起,但他充耳不聞,沮喪地看著微笑的左達。

左達面前的錢多起來了,而徐藝面前的錢已經不多了。

左達面帶微笑地望著徐藝,調侃道:“知道你為什么又輸了嗎?因為你太想贏了,而你出手又太慢了。如果我是你,就放棄。今天你是不會贏我的,你的照片給我帶來了好運。”

徐藝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少廢話,你不是說奉陪到底嗎?”

“當然,可我已經有十六萬了,再輸一把,你的賭注就不夠了。”左達見徐藝的手機響個不停,又說:“應該是張仲平。我看……你還是帶著你這些錢下去吧!別最后只剩下拍賣推薦函。說好了,我是不會讓你用拍賣推薦函做賭注的,因為那是我決定送給張仲平的,你沒權力用它做賭注。”

“你不用和我來心理戰術,我懂這個,我不會走的,我要看著你輸得身無分文。”

這話一字一句地進到左達的耳朵里,進到他的心里,他慢慢收起笑容,把所有賭注推到徐藝面前。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們得來個了斷。這樣,我們來最后一把,輸贏看天命,行嗎?”

徐藝并沒有馬上回答左達,而是緊緊地盯著左達,足足有半分鐘之久。

半分鐘,漫長得好像一個世紀。

徐藝決絕地說出了那個字:“行。”

左達似乎有些不相信,追著道:“這可是你自己選擇的,要是你輸了,可得認。”

“我不會輸的,因為這次我要出石頭,你,一定會出剪子。記住,我會出石頭。”

左達并不答話,和徐藝一起大叫著:“石頭,剪子,布。”

徐藝出的是石頭,左達仍然出的是剪子,左達輸了。

左達和徐藝同時笑起來,徐藝最后還是被左達的笑驚呆了。左達笑著站起來張開雙臂看著天空,又突然轉過頭來看著徐藝。

“你信命嗎?”不等徐藝回答,左達接著說,“不管你信不信,我信。看來,我不能和要債的拼命,不是他們的錯,這就是我的命,我是命中注定要輸的,和任何人沒關系。剛才這最后一把,讓我知道我活著是沒指望了,只有死亡能徹底讓我戒賭,讓我解脫。”

“左總,你說什么?”

“別插嘴,讓我把話說完。徐藝,聽我一句臨別贈言,永遠不要沾上賭博,否則,你早晚和我一樣,從人生的最高處瞬間跌到地上,永遠起不來。是的,永遠。不過,我要謝謝你,小兄弟,是你讓我明白我就是個徹底的失敗者。剛才……我似乎有些留戀這個世界,但你給了我最后的勇氣,你可以走了。”

“左老板……你聽我說……”

左達邊笑邊搖頭,“沒時間了,離開這是非之地,你轉告張仲平,如果有來世,我會和他成為最好的朋友,現在,在我跳樓之前,你,快滾!”

“左總,你不能這樣,你這不是害我們嗎?再說……”

“哈哈,放心,我會給你留點時間。”

“不是……左總,你聽我說。”

“滾啊,再不走,老子的血會讓你一輩子洗不干凈,滾!”

徐藝抱著那個裝滿鈔票的旅行包轉身朝樓梯口跑去。

看到徐藝在樓梯口消失,左達轉過身來,笑著靠近樓邊,伸開雙手,似乎想再感受一下臨死前最后的空氣。

他聽到徐藝的手機一直在響著。

張仲平真有點著急了,不明白徐藝為什么不接電話,他邊打電話邊向勝利大廈走去。

曾真哪里肯呆在車里,張仲平前腳剛走,她便從車上跳下來,在后面緊緊跟著。

張仲平不得不停下來,急切地說:“我告訴你,左達就在樓上,剛才進去的那兩個人一定是要債的。還有,我外甥徐藝是你的同學吧?他也在上面,打電話他不接,真不知道上面出什么事了。”

“徐藝?你說徐藝在上面?”

“對,我回頭和你解釋,你最好呆在這別動,當然,我覺得你可以選擇報警,這里的事情已經夠復雜了。”

張仲平轉身離去。

曾真驚呆了,看著張仲平的背影,有點不知所措。

“怎么會這樣?我怎么辦啊?你真的要我報警嗎?”

張仲平答聲“隨便”, 人已沖進勝利大廈。

此時此刻,徐藝正飛快下樓。他突然放慢了腳步,因為他聽見樓下有人上來,他熟悉張仲平的腳步聲,那不是他。而且,很顯然,那也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他急忙躲進一個房間,并偷偷地把手機調成震動。

幸虧徐藝閃得快,那兩個黑衣人從樓梯上上來,并沒有發現他,繼續上樓。

徐藝從房間探出頭來,看著兩個黑衣人上樓的背影,剛要離開,突然看了看懷里的五十萬,他的腳步停了下來,思考片刻,回頭看著身后的房間,把五十萬放在一堆沙子里面藏好。就在這時,手機信息響起,徐藝掏出手機,原來是張仲平給他發來了信息,告訴他有人上來了,讓他注意安全,趕緊下來。

這條信息讓徐藝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把沙子里面的五十萬拿出來,飛快下樓,但他的腳步聲驚動了剛剛往樓上爬的兩個黑衣人,他們對視一下,以為是左達,返身向樓下追去。

徐藝邊跑邊給張仲平打電話,讓他把車子發動好,說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張仲平急了,忙問怎么回事。徐藝邊跑邊告訴他,說錢和拍賣推薦函他都拿下來了,我們得離開這是非之地,左達要跳樓自殺。

徐藝說完就把手機給掛了,他估計自己也就把樓上的兩個家伙甩下了一兩層樓的距離,他可不想跟他們遭遇、糾纏。

可兩個黑衣人才不會跟他糾纏哩,一聽聲音不是左達,又轉身朝樓頂上奔去。

下樓比上樓快多了,也就幾分鐘的功夫,徐藝已經沖到了大樓的裙樓上,卻見張仲平在往上爬。

張仲平見到徐藝劈頭就問:“怎么回事?要債的已經上去了,左達沒錢怎么辦?你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徐藝拉著張仲平往下跑,氣喘吁吁地說:“回去我再和你解釋,好像有人在追我。”

張仲平掙脫徐藝,停下來追問道:“左達為什么要自殺?你為什么不攔著他?這錢又是怎么回事?你快說!”

徐藝說:“我跟左達賭了一把,這錢是我贏回來的,你相信我,我這可是為了公司的利益,姨父,五十萬啊!”

張仲平突然發起火來,“徐藝,你……你混蛋!錢和命哪個更重要?”

徐藝委屈地說:“可是……可是……是左達逼著我賭的。”

“你……你真是混蛋之極,快把錢給我,現在上去,或許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

“給我!”

張仲平奪過旅行包,推開徐藝,轉身就要上樓。

正在這時,曾真氣喘吁吁地跑了上來,她看了徐藝一眼,對張仲平說:“我已經報警了。”又轉向徐藝,問:“這是怎么回事?”

徐藝剛要回答,只見一個黑影從窗口外一閃,接著是“卟”的一聲巨響。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撲向窗口,朝外一看,左達已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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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 娟、梁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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