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洛杉磯時報》稱為“最著名的中國影評人”、“中國的羅杰·伊伯特”
企業家王石鬧緋聞了。全國人民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得搶占道德高地,比當年志愿軍王成(電影《英雄兒女》)手舉爆破筒還壯懷激烈,仿佛腳底下全都是沾了道德罪孽的王石們。誰叫王石那么有名呢,一般企業家也就上個財經版,他偏偏個性彰顯,甚至跟娛樂明星一樣做廣告。國人一向抱有“名人的私生活公有制”的信念,他要求尊重企業家的個人隱私,無異于螳臂當車。當事人可以躲起來,但長江商學院的同學們難保不受記者的死纏爛打,被逼說出一些當年的花邊趣事。再不成,普通網友也會爆料,如某日我看見一男一女長得像王石和田樸珺,進了某處一夜沒出來。國人這想象力若用到編劇上,大約中國電影的可看性便會大大提高。
電影告訴我們,真正的愛情可以克服階級差異,但不能跨越年齡和長相的鴻溝。杰克是窮小子,但他帥。如果他比露絲大20歲,那故事就會挑戰公眾的接受能力,因為按照電影邏輯,老少戀必須是年長一方很有錢,而且必然不是純潔的感情。或者假設杰克長得很丑,這故事也無法入戲,因為電影對戀愛雙方有長相的潛在要求。難道丑人就沒有真愛嗎?一定有,但不屬于影視范疇。法斯賓德拍攝于1974年的《恐懼吞噬心靈》講一個60歲的德國女人,毫無風韻,跟一個40歲的摩洛哥男子,克服世俗偏見,真心相愛。表面上,該片宣揚愛情戰勝偏見,但在我看來,影片表現的男女情感缺乏說服力。真正革命性的故事是1989年的法國電影《美得過火》,一對夫妻從經濟地位到長相都很般配,此時男的出軌,美艷的老婆想,這“小三”一定比我年輕,比我漂亮,豈知“小三”這兩方面都遠不如原配。這種顛覆,提出了一個深得多的問題:為什么老公會去采摘賣相低劣的野花?中國電影表現中年男人的婚姻危機,馮小剛的《一聲嘆息》是較早的一部,可貴的是,該片對男女雙方的心理過程有較精準的刻畫,而不是草草做一個道德判斷了事。
男的被家庭責任和欲望所撕扯,而女方則需要在理性對待和意氣用事之間做平衡,不是某個人道德低下,而是雙方都需要進行愛情變親情的調整。好萊塢電影往往把男人出軌表現為中年危機,把女方的命運推向復仇,伴之以黑色幽默的藝術處理。《美國麗人》和科恩兄弟的《真情假愛》都是很好的例子,言下之意,年輕時虧待自己了,人到中年,再不玩一把,就沒機會了。其實,這種事在中國更可能發生,年輕時太早陷入純愛,到了中年便有強烈欲望想遍嘗天下美餐;反而在美國,結婚前普遍有各種性經驗,婚后相對比較穩定,不易受到誘惑。
男人這種隨著年齡產生的心理變化,女人似乎也有。中國文藝絕對不碰,一旦出現老女少男,那男的就是小白臉,是鴨子。中國男人寧愿餓死,也不齒做那樣的事兒。偏偏最感動我的一個愛情故事,是一個女大男小的真事,兩人相差十歲,為了躲避閑言碎語,躲進深山,像白毛女那么生活,男的為了愛人在懸崖上鑿出6000級石梯,他喊她“老媽子”,她叫他“小伙子”。雖說是小概率事件,但類似的愛情時有所聞,挑戰著公眾的定式思維。法國電影較多表現這類逆向年齡差,相對來說不太丑化雙方,而描寫為各取所需的互相利用,莫泊桑的《美男子》(2012年再度搬上銀幕)以及司湯達的《紅與黑》均塑造了此類男青年,他們被時代裹挾,又反過來弄潮時代。
同樣改編自法國文學的《危險關系》有一個熟女少男的細節,中文版中張柏芝和竇驍只能讓人啞然失笑,但英文版拍攝前,葛蘭·克洛斯面對尚未成名的基努·里維斯,跟導演說“這小屁孩就是我戀人?”雖然新版《安娜·卡列尼娜》也因演員年輕化而迷失,但總體說,安娜和沃倫斯基的感情是可信的,最可貴的是,安娜由此產生的不安全感被刻畫得絲絲入扣,但沃倫斯基的心理狀態卻被忽視了。他是否真愛?他的愛能否持久?這里有無數好戲可演。
人是會變的,20歲想地老天荒,怎知30歲會怎想?又怎料40歲喜歡誰?國人同情原配,譴責“小三”,若給她機會,相信多數會選擇當“小三”,這就跟大家都罵當官的,但踴躍考公務員是一個道理。
你怎知道董潔潘粵明誰對誰錯?你知道王石家里的私事嗎?恐怕連他們的親朋好友都只有一面之詞,外人做判斷全是臆測而已。
我若是元芳,我會說“此事關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