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本地導游是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大巴車上前排坐著,轉過身來,面向游客說:“下面要進行的項目,是參觀百貨商場……”
我的腦子里出現了一幅在城市里都可見到的畫面:琳瑯滿目的商品,熙熙囔囔的人流;你在店里穿行著……
“和大家商量一個事情。”導游改變主意了:“參觀的商場人多,珠寶商店冷清,又有休息的地方。我們要買就轉轉,看好再出手,不買的,在那里休息一下。”
大巴車停下后,導游帶領游客,到一珠寶商店去了。
一張“貴賓卡”不知怎么發到我的手里。“一個人一張,別在胸前。”有人說。
進了二樓,在“貴賓室”坐定,女講解員說:“這是珠寶生產工場。今天,我們老板家里辦喜事,要來……”說完出去了。
沒有幾分鐘,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進來了。自我介紹:“爺爺是國民黨高級將領,軍隊打敗以后,逃到緬甸……(怎樣艱苦創業,天花亂墜地說了一通)”“爺爺賺了錢,在澳門開了幾個賭場;最近要我給下屬員工發紅包:九十大壽——慶祝一下。你們是幸運者,也給你們發。你們一共來了幾個人?”
“二十四。”有一個游客報了實際人數,又補充了一個:“還有隨團的導游。一共二十五個。”
老板說著從講解員手里拿過一個塑料袋,開始發,每人一個。是金黃色的小布袋,解開一看,是一個銅錢大的玉環。
發完紅包,老板講著柜臺里的項鏈的特異之處,并吩咐講解員把店堂里的電燈關掉。漆黑一片,柜臺里的項鏈上閃著紅光。
妻子被黑燈瞎火中閃閃發光的寶石打動了。我肚子里核算了一下:往前推六十年,他爺爺二十多歲能當上高級將領?常識性的騙術露出了馬腳。
“就是假貨,工藝也不簡單……”妻子算過:兩人的退休工資,一年合計五萬多元,柴米油鹽的開支,加上來往人情,一半足夠;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綽綽有余了。
老板耳朵靈,聽說“假”字,詢問:“你們說什么?”
“我們在議論手藝的精湛。”妻子腦子轉得快,沒有點破。
“要有一點假,我會家破人亡……”老板信誓旦旦地賭咒,把全家都搭上了。
“出來就是花錢的。”妻子主意定了,決心買了。閃閃發光的紅寶石鑲在精致的項鏈上,標價六萬元,實際要價才九百元。
我們在香港、澳門的珠寶店見識的飾品,貴是貴點,不二價的。這里明知有詐,可我還是“睜只眼、閉只眼”。夫婦生活中可貴的是愉悅情緒——原本高興的事,罩上不快的陰影就不好了。妻子買九百元的紅寶石項鏈外,還在這家店里買了兩個兩百元的小項鏈,小的標價是八百元。家里帶來的五六千元錢,在香港、澳門都自我“搜刮”一空。買這項鏈的錢,她還是向同來的同學借的。
游客紛紛涌向柜臺,都像不要錢似的往前擠。出來旅游的人,都是經濟上過得去的。一會,柜臺里陳列的項鏈,不夠買了。老板指揮講解員到后面倉庫取。
“貴賓卡”在樓梯口收回去了,一個工作人員端著盤子——卡就放在那里面。
回到大巴車上,本地導游拿出一張紙,上面寫著什么,我沒有細看。只聽他說:兩個旅游點任選,選的這家與導游無涉。為了少些唇舌,我們每個人,都遵照他的吩咐——在紙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列車在東莞火車站開出后,臥鋪車廂里同一個團組的成員說:“我們前面的團,那九百元的紅寶石項鏈,他們買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元……那老板向他們宣傳:是他爸爸趁著國內改革開放的大好形勢,在澳門淘到了‘第一桶金’……”
兩個團一交流,當時就有一個老太太暈了過去。因為討論的結果是:“老的、小的都受了騙。”老太太節衣縮食儲蓄了萬把元錢,這次都帶了出來,想給女兒買樣貴重的禮物。香港、澳門的大店看了幾家,終因花色品種多,看“走”了眼,沒有下定決心。在這家珠寶店,標價六萬多元的紅寶石項鏈,只花不到一萬元就能“搞定”。心想還有第二次嗎?猶豫會成為終生遺憾的,于是出手了,要給女兒一個驚喜。
珠海那珠寶店的老板,給每一個游客發了張名片。掏出來,端詳上面的內容一看:總部在臺北,分部在澳門,沒有珠海的有關信息。花上一定數額的鑒定費也白搭,投訴都無法進行,因為根本不在有效管理范圍內。
團友老梁在臨淮的玉石市場問過,那東西不到兩元錢。那小圓圈是誘餌,是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