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小兔牙”

小兔牙是一個漂亮女孩的名字，她叫丹，小我20歲。我43，她23，我結婚那年她出生，和我的女兒差不多，可是我沒有女兒。我們之間發生了一段故事后，她去了江門……

一

離婚后，拖著疲憊的身心，獨自在留下我太多生活印記的城市繼續拼搏。我和前妻沒有生育孩子，不幸的婚姻空耗了我十幾年光陰，除了一套住房和幾萬元債務外，什么也沒給我留下。

正好原先供職編輯部的一位老兄在廣州中山打來電話，讓我去南方發展一下，陪他喝喝酒，也讓自己換換環境，在新的天地里去尋找新的緣分，并極力渲染那里環境如何如何好，氣候如何如何好，人如何如何好，不由得你不動心。

我這老兄，姓張，是我們雜志社原先的副總編，我的領導，工作之余喜歡和哥們們喝點啤酒，侃點大山，多年編輯工作積累，加上本人博聞強記，什么二戰、文革、抗聯、歷史、地理等等皆能侃侃而談，無所不通，我稱之為“縱橫八萬里，上下五千年”，他總能樂呵呵地欣然接受。他在中山一家私企作企劃宣傳，讓我過去管理網站，還做他的手下。我一聽這也挺好，于是欣然應允。

辭掉編輯部的工作，打點行裝來到了這個南方小城。老張為了讓我可以住的舒服一些，用一包上等的鐵觀音茶葉賄賂管理住宿的同事，換來了據說是單位最好的半套住房。據說這套是給經理準備的，自前任經理離職后一直空著，誰要住都沒給。

房子是兩室一廳，非常寬敞，說是半套住房，是因為另一半住的是辦公室主任和他的妻子娟。我和他們各居一室，大廳公用，倒也和諧融洽，相處的比較愉快。娟的侄女就是丹，我和丹的故事就這樣的莫名奇妙的展開了。

記得搬進宿舍的第一天，下班回去后，本來記得是這間屋子的，可是透過門上柵條的空隙看見兩個陌生的小姑娘坐在那里看電視，害得我以為走錯了樓層。確認無誤后開門進屋，和她們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坐下來和她們一起看電視，談論著劇情話題，慢慢地知道了身材嬌小、皮膚白皙的女孩叫丹，是娟的侄女，另一個是她的好朋友，她們也都在這里工作，是過來幫著收拾房間的，收拾完后兩個女孩便坐在這里看電視。

我們宿舍的陽臺外面正對著的是一篇稻田地，大約有八九百畝，這在這個繁華的城市中是及其難得的，要是在我居住的北方城市，簡直是不可想象。習習的涼風吹來，再從敞開的柵欄門穿過，一絲也感覺不到空氣的燥熱，反倒是愜意得很。看過一會兒電視，丹就進到陽臺幫姑姑洗起了衣服，我則也有意無意的來到陽臺納涼，微風徐徐，眺望遠方的景色，目光穿過空闊的稻田，遠處新建的樓房依稀可辨，就著茫茫的夜色，發現遠處的稻田邊升起一處濃煙，隨后泛起幽幽的火光，我驚喜的叫道：“丹丹，你看，那里怎么著火了？”丹站起來看看說：“奧，還真是的。大概是燃燒枯草或垃圾吧?！?/p>

那晚，那燃燒的煙火和文靜的丹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讓我堅信中山將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轉折地，是給我多舛的人生注入奇跡的地方。

二

初到南方，面對的所有事物都是新的，新的環境、氣候，新的工作、領導，新的同事，新的語言環境，我需要一一的去了解，去熟悉，去接受，去適應；我還需要去極力的忘掉過去，排解婚姻對我造成的傷害、恐懼，緩解對父母弟妹的思念，一時間真的是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和老張喝酒就成了最好的排解方法，所有的煩惱和悵惘都在淡黃色的啤酒中稀釋了。

老張怕我在這邊寂寞，除了領著我到處喝酒，還領著我到處走，我們不止一次的參觀了國父孫中山的故居，岐江河公園，有一段時間爬煙墩山看文峰塔是每天必去的，我們下班后摸黑去紫馬嶺公園，趁著夜色乘車去大涌市場，喝完啤酒再搭上最末的一班車回來，到家后買點小菜在小區的院子里繼續暢飲，不盡情不盡興不侃到天昏地暗語無倫次不回家。

酒精麻醉了情緒，也麻醉了身體。終于有一天，身體吃不消，抗拒了。在一天晚上喝完酒后，不知是食物中毒還是怎么的，得了一場重病，輸液，吃藥，躺了好幾天。在老張的陪護下身體是恢復了，但酒量卻沒有了，再不敢向先前那樣無限制地喝，老張說我一病成了“林黛玉”。林黛玉就林黛玉吧，反正我是學好了，不再陪他喝酒，老張至今對此總是耿耿于懷。

時間慢慢地流逝，慢慢的我也適應了這里的生活，一切都順利的展開。丹每周大概過來一兩次給姑姑洗衣服，收拾房間。我偶爾也能碰到。但也只是簡單的打個招呼，沒有更多的交流。丹喜歡上網，我就把我的筆記本給她用，熟悉之后她就不怎么看電視了，每次來干完活就只顧著上網澆花、偷菜。隨著交流的增多，我發現丹不但那張標準的娃娃臉惹人喜愛，她還長著兩顆可愛的小兔牙，排在牙齒的隊伍里愈加顯得小巧精致，看起來尤為可愛。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這么可愛的小兔牙。

其實上班時每天都能和丹見上幾面，她所在的收費處就在門口，一進門扭頭就能看得到。而我每次經過那里，都會鬼使神差的朝里面望上一眼，我知道我是在找她，可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想法在指使我去看她。我清醒地提醒自己，我只不過是對她印象較好而已，不要做什么夢，沒有可能?！耙磺薪詻]可能！”

三

南方多雨，這個美麗的城市也是多雨的。雨會給酷熱的天空帶來涼爽，所以這里的人們大多是喜雨的，老張就總是念叨“怎么還不刮臺風呢？”我就奇怪地問：“怎么還會期盼臺風？”老張說：“刮風就下雨，刮臺風就下大雨，那感覺，爽死了！”于是我也隨老張一起期盼著那一場挾帶大雨的臺風。

終于一天夜里刮起了大風，下起了大雨，我不知道是不是臺風，風雨大到影響了我的睡眠。不知道老張那夜的感覺怎樣，我是既沒高興也沒爽，倒是那呼嘯的風聲和嘈雜的暴雨讓我陷入了無邊的寂寞，難以自拔。想起了父母，想起了朋友兄弟姐妹，想起了一個人的孤苦，想起了丹。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最后，熬成了一首詩，詩中我把丹比喻成中山美麗的石岐河，石岐河就是我的情人，我要為她戴上戒指，披上婚紗，讓她忘情地“舞成飛天的仙娥”，和她一起“宣讀廝守幸福的誓約”，表達我對一種情感的向往和渴望。

這是在我到中山工作的三個月以后。盡管詩寫得比較含蓄，但沒有給丹看，不是沒有機會，是不想也不敢，我知道這是我無論如何不該想的，所以打算把它埋在心底，不向任何人表白。

生活像水一樣平淡、愜意，什么也沒有發生。要不是年底的一次晚會，我和丹真就錯過了。單位召開春節聯歡晚會，因為我不會唱歌，真的是拿不出像樣的節目，扛不住同事們的起哄，就臨時朗誦了那首詩。晚會結束后突然聽到了一個讓我震驚的消息——丹過年回家就不來了，要回去結婚了！我簡直一個人呆在那里，像是猛地遭受打擊沒了感覺一樣，我沒想到這個消息對我的打擊這樣大。我創作的、朗誦的詩歌里面有她的功勞呢，就永遠的不讓她知道么？不行！我決定約她出去吃飯，沒想到的是丹爽快地答應了。一切都是天意，我知道，如果丹沒有辭職的話，打死我也沒有約她的膽量。

四

我們在大信都市匯吃了飯，我送給丹一本詩集，當面朗誦那首詩給她聽，讓我驚喜的是在丹的手機里我看到了兩張我的照片。丹解釋說雖然沒怎么接觸，但是感覺我這個人很好的，很好相處，還有才，所以就在我出節目時拍了兩張，也沒想到會有機會給我看。丹還說，她的男朋友早在幾個月前就吹了，辭職是真的，但根本沒有回去結婚這回事。辭職的原因是最近情緒不太好，要換個環境，調整調整。我們談了很多，我告訴她我喜歡她的小兔牙，以后就叫她小兔牙了。她只是開心的笑一笑，并沒有反對。她說，她知道我在關注她，每次我往收費處望她都能感覺到，她說她同時也在關注我。原來幾個月的接觸我們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心有靈犀，一點就通了。

我們一起看了正在熱映的《阿凡達》，她的如嬰兒般白嫩的小手簡直讓汗水浸透了，她說她的手會不停地出汗，這也許就是皮膚超級好的原因呢。

有了融洽美好的開始，我們就瘋狂地約會。小兔牙早已定好年底要和姑姑一起回家，沒有幾天的時間了，我們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鐘。小兔牙說，要是她再大五歲，我再年輕五歲，我們就不會有太多的阻力?，F在我和她的父母年紀一樣，她不知道回去怎樣和他們去說，她也不敢說。她還說最好的辦法就是簡單的把自己嫁了，然后再離婚，這樣就有“資格”和我再結婚了。我捧著她的臉說：“小兔牙，謝謝你這樣看重我，謝謝你對我的情意。我欠你20年的感情不知道如何補償，怎樣去報答，但是相信我，只要我們堅持，會解決的?！?/p>

我把小兔牙的照片打印出來夾在錢夾里，小兔牙把她的指甲鉗送給了我，還給我買了索芙特男用護膚霜，調皮地說，你多用點這個，顯得年輕一些，我不用化妝品，慢慢的別人就看不出來差別這樣大啦。小兔牙還張羅著和我去照了好多大頭貼，人過中年，我第一次照大頭貼，那種追隨青春的感覺自是不同，這都是小兔牙帶給我的。

小兔牙回家的日期到了。當她得知再過兩天就是我的生日時，怎么也不肯走，借故身體不舒服，沒有臥鋪不能乘車，讓姑姑退了車票，義無反顧的留了下來。

諾大的房間瞬間成了我們兩個人的世界，我們一起聊天、上網、看電視、做飯、喝啤酒，我們還買來白醋，晚上一起泡腳，促膝談心，其樂融融。生活是那樣美好，整個房間都被我們施了魔法一樣，一切都金光閃閃，燦爛輝煌，照耀著我們兩個快樂的心。

小兔牙喜歡上網，我給她買了一個上網本。我們買來那種小的芒果，小兔牙用她很長的拇指甲一點點的剝掉皮，然后我們一起吃。我們還買來一對帶花的絲帶繡枕頭，小兔牙沒事就在房間里認真繡制，終于繡完一個?？此龢O有耐心的樣子，我就打心里喜歡。

小兔牙在這里又陪了我四天，直到年底臘月廿九，我才給她買了回家的車票，依依不舍地送她回去。剩下的一個絲帶繡枕頭，小兔牙說以后回來再接著繡，怎么著也要把它繡完，成雙成對。

五

小兔牙年三十那天才匆忙趕到家，正趕上她病重的奶奶去世，還好見了最后一面。那幾日突然天氣降溫下大雨，為了給奶奶送行，剛剛到家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息一下，便和妹妹弟弟一路跪下去，一路風一路雨，一路水一路泥，悲痛夾雜著寒冷，雨水模糊著淚水，正趕上那幾天身體不舒服，小兔牙在短信里和我說，都不知道那幾天是怎樣活過來的。

過完這個沒帶來一絲喜氣的春節，小兔牙就去東莞打工了。見面少了，彼此的思念越來越深，我把我們照的大頭貼配上了詩，等著再見面時讀給她聽。我到東莞去看她，我說，小兔牙，想吃點什么，我給你買。她說什么也不想吃。我說那我就請你出去吃點好的吧。到了外面，可愛的小兔牙直接把我領到了一家賣酸辣粉的小吃攤，并且還是她買的單。

不久，小兔牙便辭去了工作，偷摸來到了我的身邊。我在外面給她租了一套房子先安頓下來，然后再從長計議。當時電視臺正在熱播電視劇《蝸居》。小兔牙看到結局后，傷心地哭了。她和我說，她的命運就像海藻，我像宋思明。她還說我長得也和宋思明，年紀也差不多，她的年紀和海藻也差不多，她說她沒有海藻好看，她但心海藻最后的結局會不會就是她自己的？海藻出車禍了，孩子也沒了，她最后會不會也那樣慘？我安慰她說：“不會的，小兔牙，我和宋思明不一樣，他有妻子有孩子，我沒有，我能給你的，就是全部?！毙⊥醚喇敃r不哭了，但我知道她為海藻（也是為自己）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

因為春節沒有時間回去看望父母，正好小兔牙也有時間了，我們一起回了趟老家哈爾濱。小兔牙是個特別文靜、特別懂事的女孩，從來都不張揚、招搖，不論在哪里，總是安安靜靜地呆在那里，特乖特聽話的那種。我領她去太陽島，她不去；我領她去逛中央大街、建筑藝術廣場，她也不去，就是在房間里待著，上網，繡那只沒完成的絲帶枕頭。小兔牙喜歡吃水果，西瓜、荔枝、菠蘿、草莓、芒果、葡萄等，還有香瓜，黃瓜味的可比克薯片，都是她的最愛。小兔牙也和其他女孩子一樣，喜歡吃麥當勞、肯德基。我特意在麥當勞辦了一張優惠卡，每天中午都去給她買一份麥辣雞腿堡和薯條回來，因為有卡，還可以多得一份可樂。每次買回來小兔牙都心疼地說又花這么多錢，但是看她吃的又極是過癮、極是開心。

有一次小兔牙去廚房洗菜，把腳趾撞破，還落下了傷疤。當時看到小兔牙腳趾流血，我心疼的不行，她用紙巾簡單包扎一下，顯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緊著說：“沒事，小意思?！?/p>

相處得久了，小兔牙的心事我總能猜到，每當我說對時，她總是沾沾地甩出一句“你放屁”。我知道這是小兔牙在用她的方式“獎勵”我呢。

六

談到我們的將來，小兔牙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能夠拿幾萬元錢幫忙把她家的新房建上，這樣面對父母時她心里會好受一些，畢竟他們養自己這么大不容易，自己還是家里的長女?？墒俏沂掷镏挥腥f多元，要命的是我年邁的父母住的還是泥草房，也正在張羅著重建，也是資金短缺。

我別無選擇。我把銀行卡給母親，和小兔牙乘上了飛回中山的飛機。我的心里是非常矛盾的，我知道自己辜負了小兔牙的一片心意，不知道她會不會怪我。

我錯了么？我不知道。我知道我對不起小兔牙，我不知道我還能給她什么，她的花樣年華是不是我放了她會更加光輝錦繡？小兔牙曾跟我說過一句話：“跟了你，我怎么辦？離開你，你怎么辦？”的確是這樣，我不得不承認我們之間有那么大的年齡差距?；氐街猩胶螅覍Φふf了這樣的混蛋話：“你是一個好女孩，為了你的將來，我還是放了你吧，趁著還年輕，你可以去找一個年齡相當的，條件好的，如果沒有合適的話，我在這里等你。”

我混蛋得該死。這根本就不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該說的話，我為曾經說過的話感到恥辱。我的放手真的能給她一片湛藍廣闊的天空么？也許是我的拋棄傷透了她的心，也許是她不想再見到這個虛偽的男人了，現在小兔牙又去了江門打工。到江門后我們就少有聯系了，打電話很少接，短信也不回了，她純情的付出真的換來和海藻一樣的結局，該在她稚嫩的心靈上留下怎樣的傷痕？我的小兔牙是不是就此逃脫了？如果小兔牙能看到這些文字，請你相信我在期待著你的歸來……

責 編：熊正紅

題 圖：李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