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記憶不說話

如果記憶不說話，流年也會開出花。逝水流年的恩情難報，抵死糾纏的回憶難忘。

——題記

每年很多哈薩克馬的熱愛者都會聚集在草原訓練場地舉行隆重的儀式，紀念一匹忠實叫“小諾”的哈薩克馬。這匹馬的主人，便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馴馬大師，穆言。

最初的開始

開始的開始，誰也不認識他們。

穆言，是一個從小沒有馴馬天賦的大家族的孩子，這對于一個大家族來說，無疑是個恥辱；而小諾，則是一匹受盡別人欺凌，又小又弱的哈薩克。

正是因為小諾的出現，才改變了后來的一切。

他們的相遇，其實很簡單。那天，穆言趴在草原上，正埋怨著自己的馴馬技術為何如此差，懊惱自己為何沒有馴馬的天賦，痛恨自己為何要生在這樣一個大家族，受盡族人的嘲弄與唾棄。在胡思亂想之際，她聽到了一聲凄厲的嘶鳴。聞聲望去，只見一匹渾身是血的幼馬，被一群手持馬鞭的青年們鞭打著，有的傷口被打的皮開肉綻，深的地方竟可見骨，倒在地上虛弱地喘著粗氣，這景象看得穆言觸目驚心，她下意識地跑了過去，對他們大聲呵斥：“你們這是干什么？沒看到它都快不行了嗎？你們還有沒有點人性?。　薄皢?，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啊，怎么不在家多練練馴馬技術，跑這兒來多管什么閑事兒？”一紅發男子說完又狠狠在馬背上抽了一鞭。也許是身上的傷讓它筋疲力盡，馬兒只是抽搐了一下，低低嗚咽了一聲。穆言一下子被激怒了，隨即搶過他手中的鞭子，怒斥道：“你簡直連人都不是！虧你還是個馴獸師，你配嗎你？”“總比一個不會馴馬的人好……哈哈……”周圍的人也跟著附和起來，穆言皺了皺眉，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了下自己的心情，然后無視他的挑釁，冷眼看著他說了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我一定會讓你們刮目相看的！”然后將馬小心翼翼地抱起來，準備往家的地方走去，也許是畏懼穆言家族的勢力，看著那匹馬也快不行了，嘀咕了一聲：“那就走著瞧”，隨即白了穆言一眼，吹著口哨，帶領著其他人走了。而此時的穆言，則拼命忍住淚水，告訴自己不能哭，然后將受傷的馬帶往了家中。

在家里，穆言小心翼翼地為它清理著傷口，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它。它那委屈的眼神中帶著點點感激，那抽泣般的嗚咽聲中竟參雜著些許驚喜。穆言憐惜地輕撫著它的背，輕聲說道：“小馬兒，你以后跟著我可好？你應該還沒有名字吧，以后我叫你小諾可好？小諾乖，別怕，以后我保護你，雖然我現在什么都不會，但我會努力的，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讓那些瞧不起我們的人都對我們刮目相看，我們要一起努力一起加油！即使做不到最好，也要做到問心無愧，做到更好。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把你的傷治好，等你傷好了再說?！瘪R兒轉頭朝她嘶鳴了一聲，像通了人性般，竟紅了眼眶，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它在心中暗暗想：它要為了穆言成為草原上最優秀的馬！

無聲的關注

在小諾養傷的期間，穆言對小諾悉心照顧。在她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時，就會對小諾訴說心中的苦悶，每當這個時候，小諾就像聽得懂她說話似的，會用頭在穆言的身上亂蹭，像是想要分擔她的難受。好像在說：“主人，你還有我，還有我！”當穆言說道要如何成為最強的馴馬師時，它甚至能夠感受到穆言內心的憧憬與決心。它望向穆言的臉，眼中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到后來穆言才知道，那是什么。

時光飛逝，小諾的傷也已經痊愈，沒有了當初的弱小與膽怯，現在的小諾，也是一匹強壯高大的馬了。之后，穆言一直和它在操場訓練，卻一直沒什么起色，為此，穆言很是苦惱，即便如此，也未曾放棄。隨后，她的好友告訴她，是他們的訓練方法不對。聽從了好友的意見，穆言改變了訓練的方法，沒想到真的有效。

夕陽從西山上下斜射過來，地面的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中。此刻的他們，不知疲倦，馬不停蹄地訓練著。即使累得滿頭大汗，也渾然不知，即使困難重重，仍繼續堅持。夕陽照在他們身上，顯得格外柔和。暮色漸漸暗淡，殘陽如血般殷紅，穆言牽著小諾，在河畔邊小憩，穆言轉過身，撫摸著小諾的頭說：“諾，辛苦你了，對不起，讓你陪我吃這么多的苦，對不起……”柔和的語氣中充滿著憐惜與不舍。小諾不停往穆言懷里蹭著，似不舍，似撒嬌，好像在說：“主人，我不苦，能跟在主人身邊，怎樣小諾都不苦……”看著小諾的動作，穆言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幸福的笑……

大地已經沉睡了，除了微風輕輕地吹著，除了偶然一兩個人的腳步聲，冷落的草原是寂靜無聲的。那些日子，只要路過的人們，都依稀能看到一個女孩子帶著一匹馬不停訓練的身影……

轉眼到了馴馬師競技賽的日子。瞧，那匹身姿矯健的馬兒沖過最后一欄阻礙，躍過終點線，真正意義上的超越了其他優良品種的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臉的不可置信，賽場上更是靜的出奇。而穆言，則揚起嘴角，看著小諾，大聲道：小諾，好樣的！小諾看著她，那目光中，更是喜悅！

穆言的愿望實現了，她成為了草原上人盡皆知的馴馬師，而小諾，則被更多人得到認可。

比別人做的更好

時間過得很快，現在的穆言，早已經結了婚，生了子。但穆言和小諾卻從未停止過對自己的訓練。即使達到了目標，可沒有放棄當初的信念，不停地努力著，訓練著，一定，要比別人做的更好！

每天去訓練場三個小時，這對穆言來說，早已習以為常。每天接送主人，這對小諾來說，更是家長便飯。但這一天，小諾卻沒有送穆言，任憑她怎樣哄，怎樣勸，小諾就是不買賬。穆言嘆了口氣說：“好吧，既然你不想去，那就別去了，就當今天你放假?！本驮谀卵詼蕚滢D身走的時候，小諾用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臂，她轉過頭看它，眼中充滿了疑惑，小諾蹲下身子，扭頭看了看自己的背，然后又看了看穆言，穆言驚訝地看著它，不可置信。要知道，小諾從來不讓穆言坐它背上的，上次坐它背上還被它甩了下來，這次，可以說明它徹底信任穆言了嗎？見自己的主人沒有動靜，小諾又看了看自己的背，示意穆言坐上去。穆言驚喜地上了馬背，趴在撫摸著馬背說：“小諾，謝謝你，謝謝你，今天無疑是我最開心的日子?！笔前?，小諾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而且又是自己最忠實的伙伴，它能做出這樣的舉動，穆言怎么會不開心呢？

那天，穆言是哼著歌從家里走的，一臉的笑容。但是，卻再也沒有笑著回來，下午在訓練場死于猝死。這匹忠實的馬在家門口一直等著自己的主人回家，直至深夜也不曾離去。

等待主人

處理完后事的丈夫帶著孩子離開了這個令人傷心的地方，走時，把小諾也帶走了。但是第二天，穆言的丈夫就發現小諾不見了，小諾就像他們的另一個孩子，不見了很是著急。他找了很久，終于，在原先穆言工作的訓練場找到了它，他沒有想到，小諾竟然會徒步走近兩天的路程回到這里，他抱著小諾，哭得竟像個孩子一般泣不成聲，他帶著哭腔對小諾說：“孩子，你愿意和我回去嗎？如果你跟著我們，我們會養你一輩子的，雖然言言不在了，但是你還有我們啊。”小諾蹭了蹭他的臉，又舔了舔他。他很高興，以為小諾答應他了，但是小諾接下來的一個動作讓他的笑容凝固，它轉頭以原來的姿勢趴在地上，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他知道，小諾是一只通人性的馬，它一直在等著它的主人回來，可是，一個都不在人世的人，又怎么能等得到呢？他嘆了口氣，摸了摸它的頭，失望而歸。小諾就一直以那個姿勢趴在那兒，冷了就縮成一團，餓了就咀嚼地上的青草，有好心人看見了，也會想牽著它回家，但任憑別人怎么拉，它就是不走。很多人都知道，它不是不走，只是在等它的主人，怕她迷了路……

此后五年中的每一天，它都會到訓練場等候它的主人直至深夜，然后孤獨的回家。蒼老而瘦弱的它早已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它的眼中只有不舍與絕望。這么多年了，一切都變了，唯一沒變的，只有它堅定的信念。穆言的丈夫為了照顧它搬到了離訓練場較近的地方。他坐在小諾身旁，摸了摸小諾的頭，用沙啞的聲音說：“小諾，等了這么多年，你也累了，今天，我陪你一起等吧?！毕﹃枏奈魃缴舷滦鄙溥^來，地面的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中，這樣的場景依舊熟悉，只不過，這次再也沒有它的主人了……就在那一天，小諾很安詳地走了，因為在天堂，它終于等到自己的主人了……

如果記憶不說話，流年也會開出花。

小諾的故事很快傳遍了整個草原，很多人都說要為這匹忠實的馬塑一尊像，人們紛紛募款集資。直到今天，代表著哈薩克馬忠實的塑像仍佇立在訓練場中央。為了懷念他們，每年很多哈薩克馬的熱愛者都會聚集在草原訓練場地舉行隆重的儀式，不曾斷過。

我們懷念的不是過去，而是那致命的曾經。

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是有恩有情的。

我多么希望，身邊多一些穆言，更多一些小諾……

我多么希望，身邊多一些關懷，更多一顆懂得感恩的心……

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