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權制度奠定了當代國家政治與法律制度的基礎,尤其二戰后,主權也出現許多新動向,但主權理論的基本預設主要以主權的絕對性和最高性為基礎。與此同時,隨著國際關系的不斷發展與國際交流不斷加速,主權理論與全球化理論之間的結合日益顯露出來。全球化背景下世界政治、經濟、文化與社會的不斷發展為主權理論的變遷提出了新契機。
可以說,全球化的今天,人們對主權的理解正在發生一場革命性的認識。全球政治權力正在發生重組,并不斷挑戰主權的實踐與觀念。傳統的主權觀念是與其時代相適應的權力界限分明的權力地圖,而在全球化時代,國家邊界所界定的社會聯系已經不能涵蓋當今世界格局的發展。對主權理論進行回顧與前瞻對于理解主權理論的內在變遷與全球化的內在關聯將愈發明晰。
主權理論的歷史回顧
誠如狄驥所言:“正像大多數為歐洲文明的發展提供保障的法律制度那樣,主權的起源也可以追溯到羅馬法。在封建時代,主權幾乎完全消失了。它的再次出現是一個近代的現象。它是法律職業者的行動的結果,他們把君權同羅馬法中的‘治權’和封建時代的領(土)主權融合到一起,確立了近代法律制度的主權地位。16世紀的博丹對主權進行了理論上的闡述,他把主權界定為君主的私有物。1789年的法國大革命將博丹的理論掃地出門,法律在充滿疑慮的‘社會契約’理論中為自己找到了正當性根據。”回顧主權理論的產生,現代主權觀念可追溯至博丹、霍布斯以及盧梭等人。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亞和約》成為國際主權發展史上一個重要的歷史性事件。它間接說明并承認在一個君主國內使君主成為主權者的社會契約。
面對當時的宗教沖突和國內矛盾,博丹認為,在任何政治社會或國家中,都必須有一個決定性的最高權力體作為權威正當性與合法性的基礎,應該為共同體全體成員承認。他明確地將主權定義為在一國中進行指揮的絕對的和永久的權力。并認為主權是主權者對領土及其居民的最高權力,除受神法、自然法和萬國法的約束外,不受任何其它權力所制定的任何法律和規則的約束。博丹的主權觀念是“絕對的”和“永久的”。但同時他也承認,主權要受神法、自然法和萬國法的約束,因此,他的主權含有“相對主權”的因素。
霍布斯主張個人應把自己的自治權力主動讓渡給強有力的權威,因為在他的“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爭”的論斷中,人的生命是孤獨、貧困、野蠻和短暫的。“這種人人相互為戰的戰爭狀態,還會產生一種結果,那便是不可能有任何事情是不公道的。是和非以及公正與不公正的觀念在這兒都不能存在。沒有共同權力的地方就沒有法律,而沒有法律的地方就無所謂不公正。”為了避免彼此的互相傷害和危險,人們有必要為長期的和平與安全及有效的政治統治創造條件,這樣的結果就是建立最高權力者與被統治者之間的統治關系。他認為,將自治權力讓渡出去,是實現“一切人團結”的基礎——這種團結是需要主權者來承擔和貫徹的,主權者必須有足夠大的權力來保證遵守規定政治和經濟生活的法律。由此,霍布斯所建構的主權是“永久的、不可分割的、專制的”。
而洛克提出:主權思想中存在著兩個最高權力,即使人們同意建立共同體后,人民中間仍然保留著一個最高權力,共同體永久保留著一個最高權力,這形成了主權的二元論,以便將他們自己從任何個人甚至是他們的立法者企圖和圖謀中拯救出來。在一個建立在自己的基礎之上并按照自己的性質、即為了保護社會而行動的有組織的國家中,雖然只有一個最高權力、即立法權,其余一切權力都是而且必須處于從屬地位,但是立法權既然只是為了某種目的而行使的一種受委托的權力,當人民發現立法行為與他們的委托相抵觸時,人民仍然享有最高的權力來罷免或更換立法機關。原因在于,受托來達到一種目的的權力既然為那個目的所限制,當這一目的明顯被忽略或遭受打擊時,委托必然被取消,權力又回到當初授權的人民那里,可以重新把它授予他們認為最有利于他們的安全和保障的人。因此,政治權力是公民對政府的授權,旨在為被統治者的意愿服務,一旦這些愿望不能被充分代表并執行,最終的裁決者是人民。
盧梭從一個新的視角對主權進行了分析——他在《社會契約論》中從公意角度闡明了主權的性質。其實質在于根據“公共善”的標準和要求來創制、頒布和實行法律,而公共善則只能通過公眾的討論、協商并達成一致才能被知曉。在國家權力與人民的關系上,盧梭不同于霍布斯的立場。霍布斯通過個人權力服從國家的權力而得以解決的,這就使國家成為所有權力領域的頂峰。而盧梭認為“人類由于社會契約而喪失的,乃是他的天然的自由以及對于他所企圖的和所能得到的一切東西的那種無限權利;而他所獲得的,乃是社會的自由以及對于他所享有的一切東西的所有權。”但不管最高權威是屬于國家,抑或屬于人民,二者的立場都有導致暴政的可能。
以上是傳統主權理論的主要發展,當然,對于主權理論在現代的發展更為豐富,流派眾多。但是,在今天,由于不同的政治制度與政治組織形式的出現,尤其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主權理論也出現許多新動向,主權理論的基本預設仍舊主要是以主權的絕對性、最高性為基礎。隨著國際關系的不斷發展與國際交流的不斷密切,主權與全球化進程之間的結合日益顯露出來。正是全球化進程為主權理論的變遷提供了機遇。
全球化對主權理論的挑戰
傳統主權理論都是以國家權力的實在性為基礎,這些理論主要解決的是國家內部的權力與服從的關系問題。由于國家主權觀念的日益明確和國家權威領域的不斷擴展,由此產生的一些現象已經超越了政治上最高權力本身的內容。但全球化打破了傳統的主權所界定的標準,在全球化時代,國家已經日益陷入“民族性陷阱”:如果民族國家堅持主權要求,那么國家之間的競爭就會加劇,而國家的民族性自我束縛將成為跨國創新和發展政治的障礙。在主權國家內,面對日益嚴重的世界性問題,必須擺脫傳統主權觀念下的主權國家的絕對性。
根據傳統的國際法領域,主權體系的發展有四個自然而然的推斷:(1)作為國家間法律的國際法明確授權政府首腦與其它國家政府首腦簽署協議,而不考慮政府首腦是否由國家內部法律授權而使政府享有權利與義務;(2)政府間法律不關心主權國家的政治形式,不論集權政府、憲政君主政府、專制政府與自由主義民主政府都被認為是合法的主權國家;(3)在國內事務與國際事務的組織原則之間存在張力,統治政府的政治與倫理原則在這兩個方面是脫節的;(4)傳統的國際法的法律上的主權體制不考慮所有這些群體與非政府行動的合法性。它們試圖對國家間的問題提出挑戰,但結果不盡人意,這些現象都與全球化密切聯系在一起。
因此,從全球化視角看,人們對主權的理解發生了一場變革性的變化。在全球化進程中,全球政治權力正在重新構設,而主權理論的實踐與觀念也處于變化之中。因此,傳統的主權觀念刻畫了一張與其時代相適應的界限分明的全球權力運行圖,而在全球化這一背景下,國家主權的邊界日益模糊不表,各種政治權力界限相互滲透。各種社會組織的不斷出現都對國家本身提出了重大挑戰,這一方面使諸多跨邊界行動成為可能——在國際、區域以及全球層面上——另一方面,又不斷地影響傳統的主權觀念。由是,我們不能直接認為全球化侵蝕了國家的主權及其獨立自主性,而是應當認識到主權的實踐正在潛移默化地發生轉變而不是消失。國家主權本身在全球化背景下已經轉變為一個有限的、相互依賴的重要行為主體,它被進一步地融入到全球化的多層次性的、多維度的與多樣性的結構中。
可見,傳統的主權國家觀念界定了在一個界線分明的領土內,一個不可分割的、無限的、排他性的政治權力的存在的想象的共同體。但是,隨著各種各樣的全球性問題不斷顯現,諸如環境污染、跨國貿易、國際金融、國際犯罪等問題使不同國家的政治共同體日益相互嵌入。這導致一方面有效的政治權力的場所不再被局限在民族國家范圍內,有效的權力在國家的、地區的與國際的層面上被不同的機構所分享;另一方面,政治命運共同體(political community of fate)的觀念——自決共同體——不再被定位在單一民族國家范圍內。不僅如此,現今國家主權并沒有完全消解掉,而是在全球化背景下被重構,但是,當下時代以一系列重要的新型“邊界問題”(boundary problems)為特征。我們看到,傳統上,國家對社會福利、社會安全以及社會就業的各種政策已經不能自行其是,必須要通過不斷地調整自己的各項政策目標來加強與全球化進程中的各種機構、組織的合作才能進行。國家權力正在不斷被弱化,在保護領土、維持通貨價值、選擇適當的發展模式、糾正市場周期性、福利與安全保障、稅收、總體發展戰略、國家內部行使權力、市場競爭環境以及武裝力量方面已經對主權理論提出了挑戰。
綻上所述,主權作為一個與時俱進的概念是在其不斷適應全球化進程中而不斷發展的,這樣一種觀念對于人們理解主權觀念在全球化進程中是否受到侵蝕或進一步增強無疑提供了另一種解釋。對于其歷史回顧與未來的展望的思考脈絡也會因這一進程本身的關系更加密切。
(作者單位: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