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精神分析學一直影響女性主義思潮的起伏,從弗洛伊德到霍妮再到拉康,女性主義借用精神分析的理論為女性解放之路點亮了更多引航之燈。
關鍵詞:鏡像階段;女性主義;超越
拉康在人出生的過早性(尚早性)中尋求“鏡像階段”,論述了主體在鏡像中發現自己,并通過鏡像階段修復自己的統一性。他提出鏡像亦是人與自我、與他人疏離的關鍵。主體在爭奪主導權的斗爭中,與他人一起被構成了。在對拉康鏡像階段的剖析與揚棄中,后現代女性主義者提出了“女性話語”“他者并非地獄”等創造性的論點。可以說,拉康的精神分析學為女性主義在后現代語境中的發展提供了理論基礎與精神靈感。
一、鏡像階段
拉康將鏡像階段定義為:通過我認同處在我之外部的鏡中形象,把我自身構成一個具有整體性的肯定的形象過程。根據拉康的理論,主體在鏡像階段體驗到只能將自己還原到外部的他人之中。它將我們導入這樣—種關系中,即“我”在成為自己本身之際認同的對手其實并非自己,而是他者,我為了成為真正的自己而必須舍棄自己本身,主體因此在自己內部刻上自己和他者這一互相矛盾的本源性裂痕,陷入了“我是他者”的狀況中。
在鏡像階段中,“他者”的影響非常重要,可以說對他者的認知、理解與擺脫是主體獲得自身統一性的關鍵,也是兩性本質上求得平等的關鍵。但在解決“我是他者”的這一狀態時,兩性遇到了不同的境況。男性拒絕認同母親,轉向了對與自己生理結構相同的父親,通過對父親的認同,獲得主體性與個性,并內化傳統秩序,社會角色以及話語權力。而女性則被迫強制地納入這一象征秩序,因為她得到的是父權制下的語言、法律與思維邏輯,而這些并不能代表女性。總體來說,每一個社會都是由一系列相互關聯的符號、角色和儀式來制約的,這些被拉康稱之為象征秩序。象征秩序大部分等同于父權制社會的運行秩序。父權制社會中,為維持統一性與理性中心,其建構了兩性以及一系列的社會角色,并讓陽性語言占據壟斷地位。該話語體系的建構目的是維持男權統治,壓迫婦女,消解她們作為個體與群體的力量。在這樣的語言中,女性是不可知的存在,是神秘的“無”。
二、后現代女性主義對拉康鏡像階段理論的超越
正如后現代思潮對理性、真理、同一性和規定性的解構,后現代女性主義繼承了后現代思潮的批判特征,將批判的矛頭直指弗洛伊德與拉康的父權中心以及陽具理性中所體現的同一性。
1.對同一性思想的批判
在鏡像階段中重要的他者最終指向了父親,婦女是被拋棄的暗無天日的他者。對于拉康而言,想象期是一個監獄,在這里,自我被虛幻的形象所俘獲。只有成功過渡俄狄浦斯情節階段后,男孩從想象期解放出來,進入象征秩序,從而得到了語言與自我。而女性不能完全解決俄狄浦斯情節,只能留在想象期內,在這里,婦女受到象征秩序的壓迫,并由于語言的專斷性,而只能保持緘默。
關于女性對鏡像階段的超越,后現代女性主義者伊麗格瑞與拉康有著不一樣的解釋。伊麗格瑞認為,女性置于想象期并非是一件悲嘆的事情,她認為婦女生活在想象期中對婦女存在著很多未曾開啟的可能。伊麗格瑞認為對婦女的定義與描述就是父權社會慣用的同一性的思想枷鎖之一。她提出透視鏡的概念,認為透視鏡的意義在于揭示該鏡子本身的反映功能必須在其主體有能力審視、觀察這一被反映的現狀的能力,以及對自身進行反省的能力。父權社會的缺陷在于,他們并非她們的主體,因此而不具備審視自身的能力。這是父權社會同一性號召下最大的漏洞,也是女性進行反思和反擊的陣地。
另一位后現代女性主義者克里斯多娃則從理論的根基上動搖了拉康的思想體系。針對拉康鏡像階段中前俄狄浦斯領地與后俄狄浦斯領地的性別氣質無差說。克里斯多娃首先肯定了符號要素與象征要素、前俄狄浦斯情節與俄狄浦斯情節的同等價值,強調象征秩序的存在需要有對立性質的兩種因素的構成,對這種辯證關系的挖掘是克里斯多娃對拉康思想甚至說西方同一性思想的最有力的邏輯補充。
2.對“女人并不存在”的駁斥
“‘成為一個女人’并不意味著生物性別與社會性別的對立,而是在于女性利用其自由的方式。”可以說精神分析的最重要理論價值在于說明從生物學層面已不能說明性別差異,而同樣的文化也不能很好地解決這種差異。這種觀點可以以拉康的一句名言來概述“女性并不存在”。
伊麗格瑞意欲通過精神療法和寫作將陰性從陽性的哲學思想中解放出來。她提出婦女求得改變的途徑:首先是發展一種女性的語言,但拒絕對這種語言給出任何描述和預想。其次,發展女性自己的性欲,尤其是女性性欲的多元性。再次,在努力成為自己的過程中,打破男人對自己的期望與規定。伊麗格瑞否定了陽性理性中心的思維與語言,認為象征秩序等概念是不能代表或描述、分析女性的。在伊麗格瑞看來,女性最需要的首先是自己的張揚與定位,但是這是無法同一的。伊麗格瑞還指出女性在撕裂自我的過程中和男性一樣享有自主權,因為只有主體才有審視自己的能力。這點對于女性的解放至關重要。
拉康認為進入象征秩序的關鍵在于對父親的認同,以及對父權制語言的內化。克里斯多娃則認為兒童在進入象征秩序之時,既可能認同母親也可能認同父親,因為她認為母性的或者父性的都是有其存在價值的,而且這種價值是獨立的。對這兩種要素、兩個領域的肯定就會使得兒童在進入象征秩序的時候既可能認同母親又可能認同父親。這種可能性會帶來“女性氣質”與“男性氣質”的糅合。因此生理性別不一定就導致了與其生理性別相同的寫作模式。她提出讓男性進行“陰性寫作”是打破婦女壓迫現狀、改變兩性傳統差異地位的關鍵。克里斯多娃曾說過:“在男性中對母性符號的認同,這才是革命性的;因為它打破了性差異的傳統概念;而女性對母性的認同并沒有打破差異的傳統概念。”
通過對拉康的鏡像階段的再次詮釋以及在福柯“話語即權利”等論點的影響下,后現代女性主義發展了一種全新的反抗的路線與方式,她們從父權社會“象征秩序”的最重要的維系紐帶“語言”入手,倡導發展出一種“陰性話語”,為女性所用,并宣揚了“女人并不存在”這樣極具革命性意義的口號。這是女性主義發展至今的一種最具徹底革命精神的號召,這種從語言學與意義層面對父權社會的解構,是徹底而有效的。個體的意義在于個體自身,而非他者,這是女性解放意識上最關鍵的突破。
對西方世界,特別是父權制社會同一性特征的反思與反叛,是后現代女性主義在拉康思想的基礎上所做的一件極具革命性的事情。拉康和弗洛伊德都是父權社會中父權思想的集中體現,在這二者的理論中,都未曾為女性留出合適的位子。后現代女性主義者則通過對男性同一世界的邏輯錯誤進行批判,駁斥了一元性的根本性錯誤。每個主體都是因為自己的主體地位而具有獨立的存在價值,這種自主的存在性是他者無法控制也無法否認的。在這種論據的支撐下,后現代女性主義宣揚每一個個體的存在意義,尤其是女性的存在意義與價值。她們的態度推動了女性主義去發展多重性、多元性和差異,這是女性主義在新的歷史時期里沒有被排除、否定的重要因素。
可以說,在與后現代主義思想與結構主義的交鋒中,女性主義與時俱進,愈加豐富、完善,對婦女運動具有更多實際指導意義。在后現代女性主義的多元性都有其存在意義的宣告下,我們更加堅定了身為女人、身為自己的價值與意義。“我是他者”的咒語也被解除。女性堅持自己、認清自我都是由女性所掌控的,無所畏懼,就大膽而自信地說“我是我”。女人并非由男人而定義,女人的命運也并非由男人所規定。
我就是獨特,是自己,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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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南京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