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追她
高華認識陳冬梅時,她是朋友王強的女友。她喜歡穿鵝黃色的裙子,面龐白凈溫婉,聲線輕巧,清純美好得像四月的露水。
飯局上,通常她的話很少,只是坐在男友的身邊,為他夾菜倒水拿紙巾。高華相信,在座的所有男人都很羨慕她的男友,他亦是。
跟陳冬梅能有更進一步的接觸,是因為要去房管局辦房產證,王強說找朋友辦理,速度會快很多,末了,就把陳冬梅的電話告訴了他。
因為沒有告知全名,只說了姓陳,所以當陳冬梅出現在辦證大廳的時候,他的臉開始發燙,有些說不出的驚喜和意外。
她穿著深藍色的制服,綰著頭發,明亮喧囂的大廳漸漸地安靜下來。所有的背景都變得混沌,就好像一個蒙太奇的畫面,她靜靜地踩著陽光朝他走來。
她已經不記得什么時候見過他了,但還是把他的資料收下,說會盡快幫他辦理。
等著拿證的日子,他的情緒有些古怪,開會的時候手里握著手機,吃飯的時候旁邊放著手機,就連去衛生間里也帶著手機,每一次電話鈴響都會讓他心跳—下。
后來她終于打電話來了,讓他過去拿證。他說:“不如一起吃個飯吧?”她遲疑了—下,說:“我們單位附近有家麥當勞,隨便吃點吧。”
中午的麥當勞餐廳很熱鬧,排隊的時候她從錢包里拿幾張優惠券給他,后面的人一擠,她手里的優惠券散了一地。
他們下意識去撿的時候,兩個人的頭碰巧撞到了一起,錯了錯位置再撿,卻那么巧地又撞了一嚇,抬起頭來,倆人都忍不住笑了。
他不是沒有跟女人吃過飯,她們喜歡的不是西餐廳就是日韓料理店,除了讀書那會兒來過麥當勞,這么多年他再也沒進去過,當然,也沒有一個女人愿意跟他一起吃這種快餐。
但他卻很喜歡她從錢包里拿優惠券的樣子,不是說女人要是喜歡你就會為你省錢嗎?他的心里有了些自作多情的小調調,很荒誕。
那個時候,陳冬梅已經跟王強分手了,具體原因高華也不清楚。而那時候高華也沒有女友,他開了家小公司,剛換了大房,有一輛十來萬的車。不管從硬件還是軟件上,他都是一般姑娘心儀的對象。所以,他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陳冬梅,沒有任何的不妥。
在他看來,這就是他們的緣分。她的心里念念不忘的是別人
但陳冬梅是個慢熱的人,他也怕太直接了會嚇著她,所以決定“曲線救國”。
他給朋友圈里挨個打電話問,誰誰誰要辦房產證,他有熟人可以幫忙。那誰誰誰真的找他幫忙,他就有借口打電話給她了,然后他也可以順理成章地請她吃飯。
他們吃飯、聊天,再送她回家,簡單得就像最普通的朋友。她的話很少,總是他說得多,她就微微笑著傾聽。
有一天,他們在路燈下散步時,他在她的身后慢了一步。這一步讓他們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就好像她在他的懷里一樣。
他的心里帶著甜蜜,絲絲入骨。每個人都應該熱烈一次,而他的熱烈,在心里燃成了一把火。
從貴陽出差回來的晚上,飛機晚了點。下飛機的時候,他饑寒交迫,于是給陳冬梅打了個電話,說,有件事想麻煩你,能不能現在出來?
其實是因為他一個星期沒有見到她,很迫切地想在第一時間見到。她到的時候有些微醺,他問她:“是不是喝酒了?”她說:“只是睡不著。”
已經快夜里十二點了,他們找了一家燒烤店坐下。
她又點了酒,她說,自從分手后,這一年里,她每天晚上都要靠酒精才能入睡。她說:“你相信嗎?我以前從來不沾酒,但現在覺得這是個好東西,可以麻醉掉你的神經,以此蒙蔽痛苦。”
那天晚上,她像個祥林嫂一樣,喋喋不休。高華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失態,每一次見她都是歲月靜好的模樣,但喝過酒的她卻不斷地說著,不斷地說著,眼里都是淚。
高華才知道,當初他們分手,是因為王強嫌她沒有情趣,很呆板。后來她才知道,在跟她交往的時候,王強又認識了其他的女孩。不過是一場戀愛,別人全身而退,她卻陷在泥沼里不知如何自救。她把自尊拋開,哭也哭了,求也求了。她瘋狂得就像個小丑,去他家堵他,去他公司攔他,在他必經的地方等著他。但都沒有用……
她說:“高華,你知道嗎?我每一次跟你見面,都會想起那個人來,我很想知道那個人過得好不好,他好不好?”
高華石化般呆在那里,冰涼的杯子在他滾燙的手心里,寒氣沿著掌心往上走,一直走到心跳的地方,把那里凍得生疼生疼的,就像被刀子剜了一樣。
她醉得一塌糊涂。那天晚上,他帶著她回了自己的家,她躺在他的床上。他的手在她的紐扣處放了又放,卻沉沉地松開了。
他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那時候他借了大筆的錢做生意,但虧得血本無歸,心里絕望得要死。那天晚上他也喝多了,當著一桌的朋友嗷嗷直哭的時候,是陳冬梅遞了紙巾給他。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沒關系,都會好起來的。”
不過是很普通的一句話,其他人也這樣安慰過他,但只有她的聲音帶著魔咒一樣,闖入他心里,若隱若現,時遠時近。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是一個深情的男人,但他的整顆心真的為她沸騰了。
接她的電話時,他總是不由地更貼近耳邊;與她過馬路時,總是不由地擋在她的一側;吃飯時,總是關注著她吃了多少;看到刮風下雨的新聞,總是忍不住想跟她說一聲。
他一直覺得他們是有緣分的,男未娶女未嫁,為什么不可以?但原來他們就算擁有天時地利,她的心里也依然想著另外一個人,那個分手已經一年的男人。他很著急,所以用了卑鄙的手段
王強來找高華,吃飯的時候猶猶豫豫地說,其實他讓高華去找陳冬梅幫忙,是有私心的。他說:“我是想讓你幫我打探—下,她有沒有男朋友,她現在對我有什么想法?”
高華—下子就聽明白了,王強想復合。
他支吾了一下,然后說:“陳冬梅好像有了新男友。”王強很失望,訕訕地說:“我現在才覺得陳冬梅是最適合我的女人。”
跟王強散場的時候,下雨了,他想送王強回去,王強說想走走。他毅然地走進雨中,細密的雨籠罩了他,有著說不清的孤獨。
高華看著看著,便潸然淚下。
過了些日子,高華又找了陳冬梅,他說:“別人送了兩張話劇票,知道你喜歡話劇,就想請你去看看。”
陳冬梅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接過了票。高華覺得“嘭”的—下有某種東西在身體里爆了,身體為之一熱。他很想抱抱陳冬梅,但手指僅僅蠕動了一下就停止了動作。“我七點來接你。”走的時候他對陳冬梅說。
那天晚上他們從劇場出來的時候,遇到了搶劫,一個騎摩托車的男人飛馳電掣地拽住了她的包。電光石火間,高華拉住了摩托車后座上—人的衣角,連帶著把他給扯了下來。
那人掏出刀刺過來的時候,高華躲閃不及手臂被刺中了,血滲了出來。陳冬梅尖叫著撲過來時,他緊緊地攬住她。
她有些微微地掙扎,但很快就妥協了。他們在暈黃的路燈下靜靜地擁抱,但他的心卻困頓極了。
這一次搶劫是他雇的人,他想跟她發展得再快一些。他覺得,如果只是吃飯、吃飯、吃飯,那她跟他的關系永遠不會有進展。他要感動她,然后打動她,就算他很卑鄙,他也認了。
愛過,足矣
那一陣子他們很快樂。他接她下班,請她看電影,教她學開車,帶她去游樂場坐摩天輪,所有的快樂是如此純粹、簡單。
沒想到,陰霾也緊隨而至。
有一天,高華去接她的時候,看到她坐在長椅上,有些失神。他悄悄地走過去,捂住她的眼睛,讓她猜猜是誰,但她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卻是另一個名字。
他們都怔住了,她遲疑地想要說什么,他卻笑了笑說:“其實王強后悔了,他想跟你重新開始。”
他看著她的目光閃了閃,那些晶瑩的淚光刺疼了他。他知道王強讓他去找她,是試探;而她愿意跟他接近,也是想知道王強的近況。
他們誰都沒有放下誰,他們都利用了他,可是他一點也不生氣。至少他跟她曾經有過一段回憶,雖然時間短得就像一道閃電,但也足夠了。
有人收購了高華很有前景的公司,朋友們都說他虧了,但他確實不想做下去了。他突然間想去外面走走、看看。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回來,但他知道,當他再一次回來的時候,就可以心平氣和地面對王強和陳冬梅了。
坐在候機室的時候,他閉著眼睛打了個盹。他夢見他和陳冬梅手牽著手走在一起,他的唇邊溢出淡淡的笑容,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