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0年,幾乎是一個人全部的職業生涯。許多人的30年是不斷從一個行業跳槽至另一個行業的30年,但崔雁老師的30年,始終堅守于教師的崗位。談不上桃李遍天下,但每一個學生的成長中都留下過她的影子,她說,當老師苦樂參半,但她卻從未厭倦。
初登三尺講臺
1982年7月,我畢業于從前的江津師范專科學校,帶著滿腔熱情走上了三尺講臺。從當老師的第一天起,我就在心里默默立下了“把教育當做自己一生的事業”的誓言。1982年至1993年,我一直在涼山州喜德縣工作,教高中英語,也是在那時,我遇到很多優秀、刻苦的學生,至今我們仍保持著聯系。
喜德縣中學的教學條件很差,學校所收的學生中,有彝族孩子,也有來到涼山州后再也沒有走的知青的孩子。彝族孩子幾乎沒有英語基礎,這些用功的孩子幾乎是從零開始。你想啊,他們原本生活在山上,大多數彝族家庭可能從來都不會下山,下了山讀書的孩子,都是佼佼者。讀書,是那時候的孩子心目中最好的出路。
那時,我一個月的工資是36.5元錢,錢是不多,但沒地方花,周圍連一個像樣的百貨商店都沒有。
班主任不是那么好當的
1993年,我從涼山州調入了成大附中,從此就在這所學校扎了根。在成大附中工作期間,我既是初中英語老師,又是班主任,當班主任所要付出的心力,真不是常人想得到的。
當了班主任,每個班至少收58人,我要管理學生的學習,也要管理他們的日常生活、習慣,還要教導他們如何做人。有些孩子很調皮,他們不懂如何尊敬父母,對此父母既感到頭疼又拿他們沒辦法。我作為班主任的工作就是和他們講道理,告訴他們,要想得到別人的尊重,你得先尊重父母。孩子畢竟是孩子,我不能光講大道理,要想讓他們明白,得拿最小的事情舉例。我會跟他們說,當你們放學回家時,試著跟父母打聲招呼,早上上學時,跟父母說聲再見。慢慢的,他們就開始懂得體貼家人,懂得如何尊重父母。我不能強迫一個學生去做什么,我只能給他時間,給予他我作為一個老師的愛,而愛,也是需要學習的。
許多家長認為,學校就是一個托兒所,只要把孩子送到學校,那一切都得由老師負責。某天晚上,我已睡著了,接到兩個家長的電話,原來是他們的孩子放學后并未回家,打電話時他們已經在我家樓下等著了,兩位家長要求我和他們一起去找孩子。我本來想告訴他們,放了學,學生做什么都與老師無關,但家長認為,你是班主任,你必須管。凌晨1點鐘,我和家長一起找遍了學校周圍所有的網吧,直到找到孩子。后進生、單親家庭的孩子、紀律與成績“雙差”的學生,如果我都不給予關懷,誰來關心他們呢?
有些當家長的為生計而奔忙,可能對孩子疏于關照,而讀初中的孩子,生理與心理都在經歷巨大的變化,我看在眼里,便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家長多給自己的孩子一點時間。有時候我覺得,我這個班主任當得,真是比家長還“家長”。
我知道學生愛我
我當了30年的老師,脾氣倔,不肯聽人勸的學生,我見得多了,還見過學生對女老師破口大罵說臟話的。他們是學生,是小孩子,我不能對他們發火,更不可能對罵。遇到學生對老師罵臟話的,只能等他冷靜了再和他談話,告訴他這樣是不對的。談一次,學生依然不改,那就談第二次,我這個有耐心的人,苦口婆心地把一個個叛逆的學生說服,直到他們愿意道歉。
對學生生氣毫無意義,我是一個班主任,一個班級里的學生從初一開始便和我每天相處,發一通脾氣撕破臉皮,我與學生從此就不相處了么?再頑劣的學生,我一面對就是幾年,當老師,就是一個“忍”字。
曾經,我教的班級中有一個智力有問題的女孩,雖然她反應慢,學不了什么東西,但她特別粘老師,尤其粘我。這個女孩第一次來月經,是我和另外一個老師教她如何使用衛生用品。這個女孩表達不了復雜的感情,但有時我走在教學樓走廊里,她從背后抱住我把頭靠在身上,她叫我“崔媽”。可愛的是,這個女孩特別害怕另外一位老師,當我和那位老師走在一起時,女孩會跑到我們面前說:“崔媽,你真漂亮,X老師,你真丑。”她以此表達感情。
許多學生叫我“崔媽”,這是我們師生之間感情的證明。我教學生的,是知識,學生教我的,是常識。真要感謝我那些信任我,肯和我大方分享的學生們,從他們身上我學到很多新鮮的東西。時代變幻如此之快,稍不注意便會脫節,而我的學生總是樂于和我分享他們的生活。他們告訴我最近發生了什么,他們喜歡玩什么,學到哪些新鮮的詞。每次從學生那里學到了東西,我便向兒子顯擺,結果,現在我的兒子叫我“90后”。
每一年,都有往屆的畢業生邀請我參與他們的同學會。我剛當老師時的學生如今已為人父母,他們會帶著自己的孩子來找我玩。我喜歡古箏,喜歡唱歌,甚至報名學習過收費100元一堂的聲樂課,也喜歡旅游。學生們知道我的這些愛好,他們雖然不會動不動就對我說肉麻的話,但他們邀請我一起去KTV,一起去自駕游,我知道,他們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