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廣東省是野生動物的最大消費市場。而在亞洲甚至世界,中國又是野生動物的一個終極消費周轉市場。野生動物,不僅用來滿足人們的口腹之欲,也被開發出中藥、藝術品原材料、皮毛等商品。
從八十年代末開始,中國逐漸從野生動物資源的主要出口國,變成當今世界上最大的野生動物資源進口國之一。在國際上,非法貿易的野生動物的價值僅次于走私毒品,是全球第二大走私對象。而導致這一切的不僅僅是暴利,還有監管不嚴以及對于貧窮的無奈。
零散而來的車輛、市場內禽畜的凄慘叫聲,讓這里顯得詭異冷清……5月9日凌晨4時許,從化市太平鎮興富綜合批發市場,并沒有出現平常的熱鬧場景。知情人口中的野生動物交易非法中轉站,為什么在這一天安靜了下來?
黑幕下的交易
5月8日晚,記者趁著夜幕來到位于廣州北面46公里的從化市太平鎮。傳說在這座城鎮里有一個專做野生動物交易的市場。對外的名稱為:太平鎮興富農副產品綜合批發市場。
“阿姨,你知道興富野生農副產品市場怎么走嗎?”初入太平鎮,以免打草驚蛇,記者特意找到街市中賣水果的老板打探消息。但問題一出口,旋即遭到猜疑。“都十點了,這么晚去那兒干嘛?”
還來不及回答,她又來一句:“你是干嘛的?”同時,眼睛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陌生人,不難發現,她對記者的到來充滿警惕性。當記者以“過來找個朋友”為由打圓場時,她只拋下一句:“那里沒什么好看的,要去也明天白天去。”眼看問不到路,當記者正準備抽身離開時,所幸,旁邊一位買蘋果的顧客熱情地為記者指明了方向。
廣州市森林公安局一位警員向記者講述這個市場的生態:這里作為野生動物非法貿易的中轉站已是公開的秘密。在市場方圓兩三公里內,甚至有一些專門巡邏的線人,一有異常跡象,就會向老板們上報。
由太平鎮商業步行街走到興富農副產品綜合批發市場僅有十分鐘的路程,但夜幕之下,兩者間的通道卻不怎么光明。走過一段沒有路燈的水泥路,迎面的是車燈閃爍的新平路,來往的車輛中不乏大型貨車。不遠處就是目的地。
來到寫著“興富農副產品綜合批發市場”大字的招牌下,一條長約一百米的車道直通市場,走在路上,車聲漸遠,這條道似乎將外面的車聲嘈雜與里面的一切隔絕。
進入市場,一陣強烈的腥臊味撲鼻而來,走了一圈,賣的基本上是各類禽畜,與農副產品無關。時間是晚上十點半,盡管夜幕襲人,但絕大多數的商家還沒打烊,他們或懶洋洋地躺在外面乘涼,或一群人圍著打牌,似乎這只是中場休息,等待下半場的開始。
凌晨四點半,當記者從鎮中心的賓館回到市場時,發現進出的車輛有所增多,估算了下,每三分鐘就有一輛車進出。其中以本地粵A牌照居多,但也不乏湘M、贛D、吉A等外地車。但這一現象與此前知情人告知的“忙得常常堵車”相去甚遠。
這位廣州市森林公安局的知情人此前曾對記者表示,凌晨時分到早上六點,是市場最為忙碌的時候。來自省外的大卡車運載野生動物而來,而廣州及珠三角的面包車、汽車則過來取貨。特別在凌晨4時左右,車水馬龍的熱鬧將會達到頂峰。而在白天這里沒什么生意可做,只有一些散客,老板們躺在椅子上,慵懶欲睡。
盡管車來得少,不過里面的生意照舊。每當一輛大貨車駛入,眾多商家就會拉著拖車或開著電動車前來分貨。取了貨,有的商家直接裝上面包車往外送,也有的商家放到店里面。期間大家互不干涉,交談也不多,各自忙著自己的生意。
雖然大多數人或多或少地忙碌著,但記者的出現仍讓不少人提高警覺,并投來異樣的眼光。“我當時背了一部相機去,結果就遭到周圍人的驅趕。”正是基于一位有過“特殊經歷”的專家經驗,記者這次選擇多看、多聽和慎言。
暗訪中,記者發現,不少商家甚至公開叫賣果子貍。記者以酒店老板身份詢問,果子貍多少錢一斤。一位陳姓老板說,現價110元一斤,要拿的話直接有貨。
走到批發蛇類片區,當記者問道,是否有賣“地龍”(穿山甲)、“過山峰”(眼鏡王蛇)或“飯鏟頭”(眼鏡蛇),有商家直接回復“你要幾斤的”。而在地上的鐵籠里,記者確實發現有“過山峰”和“飯鏟頭”,“地龍”則只有熟客或老鄉才能拿到現貨。
卸貨、裝貨,這些裝著動物的籠子不停地流轉,暗淡的燈光下,不易看清籠子里裝的是哪種動物。既然不能拍照,記者唯有觀察各種動物的體貌特征。后據記者描述,有專家指出,其中可能有獾類動物和豹貓等野生保護動物。
“地下野味”
夜色中,汽車駛進一間門面并不顯眼的酒樓,進入包廂后卻是“金碧輝煌”的豪華裝飾,不一會兒五爪金龍湯、紅燒穿山甲便端上餐桌。作為受保護的野生動物,經過非法貿易的多個鏈條,成為人們的盤中餐。
“吃野味的都是熟客,熟客帶新客,慢慢也成了熟客。”知情人李先生說。如果沒有任何交道,貿然進入餐廳點野味,只能吃到“閉門羹”。 記者在增槎路、從化興富市場附近等地調查,得到的是同樣的答案。
下午三點,記者走進華南綜合樓一側的春暉酒店,當即就有一個服務員走上前。“麻煩訂一桌飯。”說完,記者還補充了一句,“你們店有沒有野味?”該服務員聽后說道:“這個你要問我們主管,她知道的。”當記者填完訂單,她不忘提醒:“要是我們主管的熟客,可以跟她預約一下。”
作為熟客,客人并不會到了酒樓后才點菜,一般是提前預約,點好菜式,是紅燒或蒸煮。和交易市場一樣,在酒店、山莊等野味消費場所里,同樣使用“地龍”、“五爪金龍”、“飯鏟頭”等行話,在部分酒樓通聯甚至使用數字等代號。
為掩人耳目,野味的烹調許多時候也并不在酒樓中進行,而是租用地方“另起爐灶”作為“廚房。”不過,如果店家足夠信任這些“貴客”,會向他們展示倉庫內圈養的穿山甲等,甚至贈送穿山甲鱗片。這些鱗片被認為有疏通經絡、消腫活血等功效。
野生動物交易遠不止在餐桌上
記者在網上尋找交易線索時,一位名叫“加工編織皮毛”的網友主動搭訕“獾毛,松鼠尾巴有嗎?”,這位來自河北衡水的網友看來是做收購野生動物毛生意的。據其介紹,一斤獾毛的收購價達40多元,如果有充足貨源的話,運費由他出。
森林公安機關、海關截獲非法貿易的野生動物及其制品五花八門,需要專門科研單位進行技術鑒定。 華南瀕危動物研究所野生動物物種鑒定中心專家胡詩佳對記者表示,就送檢的情況來看,有穿山甲、巨蜥、蛇類等,飛禽則有鷹、梟等猛禽類和鷺鳥等。海關截獲的,還包括非法進口的象牙制品。
廣東是全國野生動物消費大省,但并非野生動物資源大省。獲取的信息顯示,廣東市場上的野生動物中,巨蜥、穿山甲主要來自越南、緬甸;蛇類和獸類一般從湖南、江西、福建等鄰近省份進入;其他鳥類來自江浙沿海以及西北地區。
據廣州市森林公安局一位警員估計,這當中的野生動物,一半以上本來將送上餐桌,而另有一大部分制品如象牙等將進入工藝品市場。
運輸方面,此前有媒體報道,犯罪團伙對野生動物的運輸方式出現多樣化,汽車、火車、空運、海運都有發現。目前,使用空運和海運的倒不多,而無論是汽車還是火車,這些網絡商家告訴記者,“我們自然有我們的辦法。”為了保險起見,也有商家要求顧客自己開車去取貨。
一方查處,一方興起
事實上,廣州周邊曾有兩處大型野生動物交易集散地:一個是白云區增槎路,當時廣州警方稱,該市場是中國最大的野生動物集散地之一,另一個則是佛山市南海區的慶豐食品城。按照一業內人士的說法,前者的倒閉與2003年前后因果子貍引起的非典有關,以及亞運會舉行等因素,加上媒體曝光售賣保護動物,很快就被查封了。后者被查處主要來自媒體的曝光。
野生動物在廣州從來不缺市場。盡管增槎路附近的野生動物市場早就被取締,但與野生動物相關的交易似乎仍“陰魂不散”。
早前的5月8日下午,記者先是來到白云區增槎路新源野生動物市場。剛下車,迎面就有數名摩的司機湊過來,當記者詢問:“周圍哪兒有賣野生動物的?”他們瞬時熱情減半,紛紛表示當地的野生動物市場早就關門了。一籌莫展之際,不遠處一名司機向記者招呼道:“外面的都沒賣了,不過我知道哪里還有賣。”
將信將疑之下,記者坐上了摩托車,十分鐘后,出現在眼前的正是過去“叱咤風云”的華南綜合樓,而其前身是華南鳥類市場。“里面就有賣,外面不容易看出,一般要熟人介紹。”交代完,司機沒做逗留就折返回去了。
華南綜合樓毗鄰廣清高速快線,嘈雜的車響使樓里面的一切顯得更加寂靜。綜合樓的漆黑過道里有一股臭腥味。記者看到幾個人正在將一籠籠山雞往車上送,記者詢問有沒有“地龍”賣,他們頭也不回地應答:早沒有了,這些山雞也是養殖的。記者又來到旁邊一間雜貨鋪咨詢了同樣的問題,一位小伙子的回答耐人尋味:信得過你就有,信不過你就沒有,當然是沒有。
或許意識到自己的回答有點不妥,他又改口:前幾年這里有大把,在外面擺著賣,現在確實是沒有了。記者又走訪數家仍在經營的禽畜商鋪,問起“野生動物”、“地龍”等敏感詞匯,商家老板都閉口不談。
記者走訪周圍的市民了解到,該市場仍有野生動物出售,但僅限熟客。一間服裝店的阿姨明確表示,里面的確有“地龍”在售,他們警惕性高,不會輕易示人。
此后,記者還走訪了三一食品市場和東旺凍品批發市場,如今這兩個市場都已重新規劃,再也找不到野生動物的身影。
“畫一條線,我們可以發現野生動物市場存在一條轉移路線。”一業內人士告訴記者,從以華南綜合樓為代表的增槎路野生動物市場,到佛山南海區慶豐食品城,再到現在從化的興富農副產品市場,一方被查處,另一方又興起,如此反復。
據了解,當時增槎路野生動物市場被查處前夕,有不少商家就提前遷至慶豐食品城了。好景不長,慶豐食品城很快也被林業、公安、行政執法部門清理。
狡兔不止三窟
5月9日凌晨的暗訪結束后,稍作調整,記者于上午九點半再次走訪了興富市場。結果令人大吃一驚。
此前有售果子貍、野山豬等野生動物的片區,商鋪全都拉下了鐵卷門,老板們又恢復到打牌、睡覺的慵懶狀態。其他幾個片區的商鋪雖開門迎客,但也只有本地居民的零星生意。兩位剛好前來買龜的老人告訴記者,批發市場的動物還是比較貴的,一般家庭消費不起,家里有喜事擺宴酒才會過來買。顯然,這里的商家做的是夜晚的“大生意”。
此時,一陣喧囂引起了記者的注意。“之前叫他們注意把東西放里面點,就是不聽。”一位掛著“廣州市從化森林公安分局太平鎮工作站”工牌的工作人員說著,指揮同行的七八名工作人員清查一個賣鳥的商鋪。在搜出的鳥籠里,記者發現有白鷺、鷓鴣等野生動物。
圍觀的其他商鋪老板議論紛紛,但奇怪的是,他們竟沒有一人表現出驚慌,反而平靜地接受眼前的事實。
“你看到沒有,他們是用鐵棍撬開鐵卷門的。”身旁一人指著執法人員手上拿著的鐵棍告訴記者,“大家都把門關好了,就查了他們一家。”至于為何如此,他則秘而不宣。
隨后,記者致電從化市森林公安分局局長李煜添,據其介紹,近期警局正在加大整治力度,清查工作日益常態化。
然而,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工作站的工作人員用一輛中型貨車將裝滿了鳥的籠子緩慢地開出市場。他們前腳剛走,從化市城管局的工作人員后腳趕到。看到現場一片狼藉,城管人員匆匆走過。
行至一家較大的店鋪門口,只聽帶隊的負責人催促店鋪老板趕緊把門口擺賣的野山豬搬到店里面。此時,老板也聞聲出來,與該負責人寒暄了幾句,并表示會按照吩咐將貨往里面搬。
在現場,記者還發現昨晚賣果子貍的陳姓老板不見了。“知道要檢查,我們當然要把門關緊。”電話中,盡管沒有告訴記者要檢查的消息從何而來,但他表示:“有人提前把消息告訴我們了。”當記者提出要求看貨時,他的口氣略顯無奈:“最近查得比較緊,要晚上過來才能看。”
樹欲靜而風不止,一家賣龜類的老板看到城管人員過來,隨即關緊了店鋪的鐵門,迅速跑到對面的水產類片區。待他們走開后,她又走回來,重開大門,繼續自己的生意。記者詢問其“是不是怕有東西被檢查到?”,她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這里的生意不好做了。”
盜獵猖狂
靠山吃山。在一些偏遠山區,貧困的當地人還保持著打獵的生活方式,這樣才能吃得上肉,或者增加家庭收入。2003年,華南瀕危動物研究所龔世平研究員對海南島中部山區少數民族居住區野生動物資源保護狀況進行了調查,傳統的生活習慣給當地的野生動物資源造成了嚴重的破壞。
更致命的方式是,盜獵行為參與到龐大的非法貿易產業鏈。作為鏈條的上游,盜獵將野生動物推向了市場的各個環節。而廣東,不出所料,餐桌上的消費成為最大宗。
“有一次在省內一個自然保護區,碰到一個盜獵淡水龜的。我們科考人員讓他住手,他反而理直氣壯地反問:‘這是我們的地盤,動物資源是我們的,你們要離開’。”龔世平說,在保護區內遇到盜獵使用的網套、籠具等工具,亦是司空見慣。面對“盜獵”,自然保護區之“保護”名不副實。以淡水龜為例,由于盜獵情況嚴重,廣東省內淡水龜種群數量急劇下降。用龔世平的話來說,已接近種群的崩潰水平。作為兩棲爬行動物專家,龔世平對此感到痛心與憂慮。“在長達6年的科考中,我們沒有發現一只三線閉殼龜、黑頸烏龜。”
三線閉殼龜即金錢龜,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在市場上,每斤金錢龜的價格就上萬。而黑頸烏龜則是廣東、廣西地區的特有龜種,俗稱廣東烏龜,雖尚未列入國家保護動物名單,但已經處在瀕危狀態;在市場上,每只黑頸烏龜的價格被商業炒作到近萬元。
“越有經濟價值就越面臨著盜獵的壓力,就越瀕危。”龔世平解釋。
由于在野外很難找到這些越發珍稀的野生龜,許多野外科研工作已經難以開展了。他曾警告,如果本土龜繼續式微下去,許多種類將會從野外消失,對生物多樣性造成嚴重破壞。
更令人感到寒心的是,在國家級的自然保護區旁,竟然有野味餐廳。《南方都市報》曾報道,在廣東境內最大的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南嶺國家森林公園周邊有許多餐館公開宰殺售賣白鷴、赤麂、環頸雉等受保護的野生動物,最讓人驚心的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種群數量不過數千只的黃腹角雉同樣在宰殺之列。這些餐館數百米之遙,便是當地森林公安機關所在地。現盜現賣,這些野生動物大部分來源于南嶺的盜獵。
網銷野味,除了人肉應有盡有
而網絡非法買賣野生動物讓盜獵變本加厲。記者嘗試在QQ搜索群信息一欄中輸入“野味”二字,就有超過十頁的信息出現。隨機加入了幾個人數較多的群,譬如:“野味交流”、“野生動物買賣”、“廣西野味購銷”等。于是類似“常年出售各種野味,野豪豬、麂子、豬獾、果子貍、蛇類等”、“河北太行山野味批發,大量出售斑鳩、豹貓、袍子、鷹、雕鸮等各種野味,有意者私聊”等信息不斷映入眼簾。當記者在各個群中發布信息:“求購各種野味,有意者私聊。”不到五分鐘,即有超過五個網友發來QQ信息。
一位自稱“小陳”的網友向記者推薦:穿山甲900元/斤, 虎肉1000 元/斤、 熊掌900元/斤,并宣稱“除了人肉只要是野味的東西 ,你盡管開口,我可以想辦法幫你搞到”。為了招攬生意,他還熱情地表示“如果你那里銷量還行的話,我可以一條龍服務你那個酒店”。
至于貨源,他說自己是二手中間商,貨都是從地方一手市場收購而來的。那么一手市場是怎樣的?他沒有告訴記者,但謎底很快就揭曉了,這就是盜獵。
名為“純野生動物銷售”的網友自報家門,向記者兜售白腹錦雞。據了解,該品種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與“小陳”不同的是,“純野生”是自己上山捕捉野生動物,所提供的貨就是“一手貨源”。雖然在貴州生活了十幾年,但他也是最近才開始做野生動物買賣生意的。
即便如此,他現在已經抓了十余只白腹錦雞,還有野貓、果子貍和刺猬。“不過我聽說有廣東的在我們這邊收購野生動物,就是我聯系不上”,在他看來“現在就愁銷路”,有關盜獵等其他問題并不在意。一只白腹錦雞就能賣500元,正是如此高昂的回報,讓貴州、廣西等偏遠地區的山民不惜鋌而走險,走上盜獵的犯罪道路。
野生動物貨源竟來源于動物救護中心
在執法機關眼皮底下,野生動物慘遭毒手,這些現象絕非南嶺國家保護區所獨有。野生保護動物的悲慘命運背后是執法管理的亂象。
我國野生動物保護法以及各地區的保護條例規定,野生保護從捕獵、到養殖馴養、運輸、加工再到經營,前后每個環節需要行政主管部門核發許可。“哪一環不辦證,非法經營,一查就知。但事實上這些環節的監督和管理都沒有得到有效的執行。”龔世平說。
在中山大學生物博物館副館長、高級工程師王英永看來,自然保護區更多是一個牌子,保護上實則處于不作為的狀態。“拿到這個牌以后,就想著去開發利用,考慮經濟利益,把保護的義務放在一邊。”
華南瀕危動物研究所副所長鄒發生表示,就野生動物保護而言,自然保護區就應該根據相關物種的特性來管理。“比方說鷺鳥的聚居地,如果發現有個地方水位高,影響到它們的覓食,就應該適當采取相應措施放出一些水。”
龔世平坦言,不少自然保護區并不歡迎單純搞保護的專家學者,而旅游開發商、投資商則很受重視,給開發大開綠燈,甚至將保護區的核心也同樣讓出來開發。
有不愿具名的動物專家對記者表示,在他看來,省內自然保護區管理上幾乎沒有合格的。“怎樣才算及格,最基本的護林、防盜獵上,有這方面的業務在開展,有人真正在巡邏。事實上,保護區養著一大幫不干事的懶人。”
龔世平也認為,就他科考所見,許多保護區巡邏力度很小,執法上近于空白,更有看見盜獵不執法的現象。“沒有配套措施來保障保護行動的執行。有沒有人巡邏,保護得好不好,沒有跟蹤和監督。不執法沒有人去追究,誰又愿意辛苦去做這些呢。保護區管理人員有很大空子可鉆。有保護區管理人員曾私下對我說,經費不夠。比如需要100元,但實際經費只有50。”龔世平表示,“經費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沒有管理和監督。即使有充分的投入,效果也和缺錢相似。”
野生動物的一個尷尬還在于,它的保護效果并非可以像樹林那樣可以一目了然的地展現出來。“自然保護區更多是把樹管好,不要讓火燒了,山沒被挖礦,看上去一片綠,滿足于表面現象。”
“動物有沒有,需要專業的監測才能掌握。這也留下了敷衍塞責的空間。”龔世平說。
《自然保護區保護條例》規定:自然保護區管理機構違反本條例規定,拒絕環境保護行政主管部門或者有關自然保護區行政主管部門監督檢查,或者在被檢查時弄虛作假的,由縣級以上人民政府環境保護行政主管部門或者有關自然保護區行政主管部門給予300元以上3000元以下的罰款。
管理亂象存在動物保護的各個環節。在非法貿易的一線執法上,不僅是不作為,甚至可能與不法分子形成了利益共同體。而即使是野生動物得到救治,它仍可能重回餐桌。在興富市場查處一幕中,有老板在一旁對記者說:他們抓回去不也是拿出去賣嗎?
知情人李先生向記者表示,有不少餐館的野味貨源的確來源于一些動物救護中心;而此前《南方日報》的報道,在珠三角某市森林公安竟把收繳來的熊掌拿到酒樓自己消費。在執法過程中,這個森林分局該立案的未予立案,僅罰款放行,執法手續不完備,對沒收的貸物不清點、不核對、不鑒定登記,更沒有將收繳的野生動物移交主管部門。
廣東省野生動物救護中心鄒科對記者表示,按照規定,救護的動物如符合放生的條件都會放歸大自然,如果無力救治但肢體保存情況適宜,則會做成標本,送去動物園、科研機構等,多用于科普宣傳;如果救治不了又不適宜做標本,則會送往衛生處理廠進行無公害處理。
對于野生動物重回餐桌一事,鄒科承認前些年的確存在這樣的現象。不過他表示,隨著更嚴厲監管的開展,這類執法犯法的行為已絕跡。“做個公務員不容易,不會輕易占些小利砸自己飯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