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信息技術投資對企業盈利性的影響

摘要：本文通過分析影響利潤的主營業務收入與費用支出，研究了我國上市公司IT投資對企業凈利潤的影響及其滯后效果，發現IT投資對主營業務收入的增長有顯著且持續的作用，但IT投資也帶來了企業費用的增加；IT對凈利潤的貢獻逐年遞增，在投資后第三年呈現顯著效果；與此同時，IT投資對這幾項經營指標的影響遠遠大于非IT投資。另外，在行業差異的分析中發現非制造業企業的IT投資績效明顯好于制造業企業，可帶來持續顯著的主營業務收入與凈利潤的增長。

關鍵詞：信息技術投資；盈利性；主營業務收入；費用支出

中圖分類號：F062.5 文獻標識碼：A

一、 引言

經過30余年的發展，我國越來越多的企業已經逐漸認識到信息化建設的重要性。近年來IDC［1］、Gartner［2］、計世資訊［3-4］等多家研究機構的報告均表明中國的信息技術（Information Technology，以下簡稱IT）投資呈現規模較大、增長較快的特點。與此同時，研究發現即使在現金流緊張、債務沉重、業績最差的企業中，平均的IT投入也占到了主營業務收入的1.83%［3］。在這一背景下，企業面臨的一個關鍵問題就是IT投資是否可改善企業績效，特別是對企業盈利性產生什么影響。雖然絕大多數研究證實了IT投資可以提升企業的生產力，但在凈利潤這項關鍵績效指標上，以往的文獻卻難以發現一致的結論［5］。Mithas等［6］在最近的一項針對美國企業的研究中發現IT投資對企業的盈利性可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但由于我國的信息化水平與發達國家差距甚遠［7］，國外的研究結論能否為我國的實際問題提供答案仍是個未知數。因此，本文旨在探索我國IT投資對企業盈利性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為企業更好地推進信息化進程提供一定借鑒與指導。

本文通過構成利潤的兩個方面，即收入與費用，研究了IT投入對企業主營業務收入、費用支出和凈利潤的影響。不僅如此，還分析了在各方面多期滯后的效果，以及制造業與非制造業IT盈利性的對比。研究發現IT投資對企業利潤的各項指標的影響明顯高于其它固定資產投資。IT投資顯著增加企業的主營業務收入，但同時也增加了企業的費用支出。通過對多期滯后影響的分析，發現IT投資對主營業務收入增長的影響持續增強，而對費用支出增長的影響則逐年遞減。在對凈利潤的分析中，我們發現在非制造業企業中，IT投資可顯著提高企業的凈利潤水平。這是非制造業企業IT投資積累到一定程度后的體現。

二、 文獻回顧和研究假設

（一) 文獻回顧

隨著對“IT生產力悖論（IT Productivity Paradox）”的解決，國外學者發現IT投入對企業的多項績效指標都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例如，Brynjolfsson和Hitt［8］從企業層面論證了IT資本確實提高了企業的生產力水平；Dewan和Min［9］發現了IT資本的超額收益；Dos Santos等［10］基于股價的波動論證了創新型的IT投入能夠提升企業的市場價值和未來的盈利能力；Hunton等［11］通過比較的研究方法，發現與沒有實施ERP系統的公司相比，實施ERP系統的公司有著較好的績效表現；Sircar等［12］發現IT投入能夠提高企業的銷售收入，同時對IS（信息系統）員工的培訓與企業的績效表現存在顯著的正向關系；Bharadwaj等［13］通過測量托賓Q的方法也得出IT投入能夠改進企業未來經營表現的結論。

近年來，國內學者也開始關注我國IT投資對企業績效的影響。例如，汪淼軍等［4］通過發放調查問卷發現企業生產績效和企業創新能力隨著企業信息化投資的增加而增加。林丹明等［14］對制造業企業的數據進行分析，發現信息技術有助于提高企業績效。王立彥和張繼東［15］發現實施了ERP系統的上市公司業績要好于沒有實施ERP系統的上市公司。

然而，相關文獻在IT投入對企業凈利潤的影響上，并未達成一致的研究結論。Hitt和Brynjolfsson［5］、Sircar等［12］的研究均未發現IT投資能夠增加企業的凈利潤；Dos Santos等［10］僅發現創新型的IT投資可增加企業股票市場的回報。對此，Dedrick等［16］主張未來的研究要深入探討IT投入與企業盈利性的關系。最近Mithas等［6］通過最新的數據分析，發現IT能夠提高企業的凈利潤水平。與國外相比，我國在IT績效這一領域的研究還十分有限，對IT盈利性的探討更是缺乏。本文在借鑒國外研究的基礎上，努力探索中國企業IT投資與企業盈利之間的關系及其作用機制。希望借此深入了解我國企業信息化的進程，并在該領域做出一定研究貢獻。

（二）研究假設

1.IT投資與主營業務收入。企業盈利的構成包括兩方面，收入與成本費用。本文首先從企業主營業務收入入手，考察IT投資對其產生的影響。主營業務收入是企業主要業務帶來的收入。例如，在制造業中，它是銷售產品的收入；而在服務業中，它是提供勞務服務的收入。IT對收入的影響主要體現在生產率的提高和客戶滿意度的提升兩個方面。

當市場具有足夠的需求時，企業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通過提高自身的生產產量可提高其主營業務收入。關于經濟增長，經濟學家往往是從增加要素投入的數量以及提高技術水平兩個方面來考慮這一問題。當技術水平保持不變時，根據普遍采用的生產函數形式Q=F（K，L），IT投資作為資本要素K的組成部分之一，其投入的增加會帶來企業產量的提高。不僅如此，IT投資往往還會帶來生產技術水平的提高［16］，在投入不變的情況下可以進一步提高企業的產量。

在企業的市場營銷方面，研究表明顧客滿意度的提升會帶來企業主營業務收入的提高［17］。而信息技術可從多個方面幫助企業提升顧客的滿意度。首先，許多IT投資項目（例如CRM系統）能夠幫助企業管理客戶信息、更好地了解客戶的需求，從而通過為客戶提供定制化的服務來獲得更高的客戶滿意度［18］；其次，IT投資項目帶來的便利性服務有助于客戶滿意度的提高，例如，網上銀行、電子商務等方便了人們的各種交易；最后，IT資本帶來的技術進步能夠提高產品的質量［16］，從而提高顧客的滿意度。綜合上面IT影響企業主營業務收入的兩種情形，本文提出假設1：

假設1：IT投資對企業主營業務收入有正向的影響。

2． IT投資與企業費用支出。本文將考察IT投資對企業利潤的另一方面，即企業費用支出的影響。IT投資對費用的影響主要體現在改進生產運營流程以及減少員工數量兩個方面。一方面，IT投入能夠通過對企業信息的實時控制來減少企業運營的相關費用。信息技術可以幫助企業更好地進行庫存管理，通過科學的管理方法實施控制來減少存貨的持有成本，從而降低整個成本［19］。此外，通過電子數據交換（electronic data interchange）技術，企業可以獲得自身上下游更為精確的數據，從而減少不必要的運輸［20］。最后，IT投入還能通過對運營流程的控制來改進產品服務的質量。另一方面， IT投資可以通過自動化來節約企業部分運營層和管理層的人員。IT投入能夠縮減生產、銷售環節的大量工人。例如，銀行ATM提款機降低了銀行相關業務部門雇員的需求；卓越等電子商務平臺大大降低了銷售人員的工資。此外，美國生產與庫存控制學會（APICS）的研究顯示，ERP的實施平均可以使管理人員減少10%，通過人員的精簡及運行效率的提高預計可以節約部分營業費用與管理費用。綜合上面的考慮，本文提出假設2：

假設2：IT投資對企業的費用支出有負向的影響。

3． IT投資與凈利潤。本文綜合考察IT投資對企業凈利潤的影響。與對收入、費用的影響不同的是，IT投入往往并不是直接對企業的凈利潤產生影響［16］，本文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來考慮IT帶來的影響。一方面，企業市值的變動反映了企業未來的預期盈利能力，研究發現IT投入能夠提高企業的股票價值［10］；另一方面，企業的凈利潤是企業收入扣除支出后的凈額，根據假設1和2的論證，IT投入可以通過提高主營業務收入并降低企業的費用支出來提高企業核心競爭力從而提高凈利潤。基于以上兩個角度的分析，我們提出本文的第三個假設：

假設3：IT投資對企業凈利潤有正向的影響。

三、研究模型與數據

本文主要研究IT投資與企業主營業務收入、企業費用以及凈利潤的關系，試圖揭示IT投資影響企業盈利的機制。為了準確反映IT投入的影響，本文按照大多數研究的做法［16］，把非IT資本投入作為模型的主要控制變量。企業IT投資的效果往往需要經過一段時間才能顯現，這期間經歷了IT資源的整合與利用［21］。因此在本文的研究模型中，我們考慮了IT投資的滯后效果。雖然不同的IT項目對企業影響的滯后性是不同的［16］，但由于數據的局限性，本研究并未對其做具體區分，全部考察三年的滯后效果。我們的研究框架和假設關系如圖1所示。

本文采用二手數據的研究方法，選取在滬深證券交易所上市的公司作為研究對象，參照林丹明等［3］的做法：從WIND數據庫中提取2005-2006年間“電子設備與通訊設備”的期末凈值，并以此匹配其它相關財務指標。最終本文共獲得來自421家公司的805個有效樣本點①。由于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的IT投資數據基本為硬件相關的投資。但IT硬件投資與IT綜合投資較高的相關性可以合理反映企業的IT應用狀況［23］。

為了去除數據極端值對分析結果可能造成的影響，本文根據Dewan和Ren［24］的做法對數據中的變量進行了winsorization處理。最后，本文按照Mithas等［6］的做法對模型中的IT投資、非IT投資、主營業務收入、費用支出及凈利潤進行標準化處理。變量的定義及處理以后的描述統計量結果如表1所示。

表2提供了研究模型中部分變量的相關系數②。通過表2，我們發現人均IT投資額與人均主營業務收入、人均費用支出以及人均凈利潤均呈現顯著的正相關關系，這與本文的假設1，假設3是相符的，但是卻與假設2不一致。然而，相關系數僅反映了IT投資對企業主營業務收入、企業費用支出及凈利潤兩兩之間的線性關系，與最終模型的回歸結果可能有較大的差距，但相關系數可以初步反映變量之間的相互影響關系，有助于進一步的分析。

四、分析結果

本文中的數據是企業-年份的非平衡面板數據，但由于只包含2005和2006兩個年份，所以我們采用OLS的回歸分析方法。但對年份和行業進行控制。不僅如此，B-P檢驗［25］的結果表明數據呈現顯著的異質性。對此，本文采用White穩健性估計方法［26］剔除了異方差對研究結論造成的可能影響。以下所顯示的結果均為White穩健性估計之后的結果。表3給出了對全部樣本進行回歸的結果③。

五、討論

（一） 主要結論

本文通過分析我國上市公司IT投資績效，得出如下主要結論：（1）IT投資能夠持續地提高企業主營業務收入。（2）盡管IT投入沒能降低企業的費用支出，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其對費用支出的影響呈現下降的趨勢。（3）本文發現IT投資對企業凈利潤的影響沒有其對收入、費用的影響那么明顯。但呈現遞增的趨勢，且在IT投入的第三年出現了顯著的正向影響。這個結果一方面反映了IT投入對企業凈利潤影響的滯后性，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與發達國家IT投入可顯著貢獻凈利潤的結論［6］相比，我國企業的IT尚未達到發達國家的應用水平，因此實現質的飛躍。說明我國信息化建設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4）我國非制造業企業中，IT投資對企業凈利潤的提高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這一點與王立彥和張繼東［15］研究ERP影響的結論是一致的。非制造業企業中IT投資強度大（例如金融服務業企業），IT投入可提高客戶滿意度，從而提高企業的核心競爭力。相反地，對于制造業企業，IT投資改善了企業運營的效率，但尚未到提升其競爭優勢的程度。

（二） 研究貢獻

在理論上，本文從影響盈利的機制上研究了IT投入給企業帶來的價值：IT投入能夠持續顯著地增加企業的主營業務收入；在非制造業企業中，IT能夠顯著提高企業的盈利水平。與假設2不符的是IT投入并沒有降低企業的費用支出。對此，我們的解釋是：首先，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的信息化水平還有很大的差距［7］，在整合IT資源以及IT與企業戰略的匹配上，我們可能還存在很多問題，從而增加了企業的費用支出；其次，與發達國家相比，發展中國家具有較低的勞動力成本以及較高的資本成本。因此當IT投資較高，且替代了成本較低的人工時，IT項目的投入則可能帶來企業整體費用的提高；最后，IT項目的高風險性，例如企業實施ERP的成功率只有10%，也部分解釋了為什么IT項目沒能降低企業的費用。

在實踐意義上，本研究發現了IT投資的企業價值，同時認清了中國目前IT投入仍然存在一些不足，對企業高管的IT投資決策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首先，樹立IT投資的信心。2008年美國的次貸危機也影響到了中國。受公司業務的影響，企業的IT投資更加謹慎。面對IT項目可能受到的縮減，IT投入對公司主營業務收入提升的結論可以幫助高管人員樹立對IT投入的信心，進而加強對信息技術的投資；其次，審慎IT投資對企業費用支出的影響。理論上，IT投入應該起到降低日常費用支出的作用。然而事實相反，盡管在費用計算的過程中，已經包含了與IT項目實施相關的費用，可是實證分析的結果仍然說明企業在實施IT項目后并沒有達到理想的整合效果。IT對企業績效的影響與一般固定資產有很大的不同。因此，管理層有必要重新審視IT投資對企業費用支出的影響，在做出決策后要能夠做好對相關費用的控制；最后，在戰略選擇上，同Porter［27］提出的觀點類似，在決定IT投入時，企業往往不能把重點既放在對主營業務收入的增長上，又放在對企業費用的降低上。實證結果表明IT對費用支出的效果沒有對營業收入的效果好。因此目前階段，企業更應從利用信息技術提高自身收入的角度來考慮信息技術的投資決策。

（三） 研究局限及未來研究方向

本文的有效樣本量為421家企業，盡管樣本覆蓋范圍較廣、樣本數目較大，但僅選取上市公司不能全面反映我國企業的整體情況。今后的研究可以從全國范圍的多種企業類型采集樣本。

本文無法獲取有關IT投資類型、具體項目支出等更為詳細的數據，因此與實際IT投資情況存在一定的偏差：一方面，對IT投資額的計算，我們選取了年報中的“電子設備與通訊設備”的期末凈值，這低估了IT實際投資額；另一方面，IT項目實施過程中的相關費用被費用化，而不是計入IT投資，這高估了IT對企業費用的影響。由于沒有IT項目的信息，無法考察不同IT項目對企業績效的不同滯后效果。此外，與國外的研究相比，我們無法獲取研發費用、廣告費用等可能影響企業收入、費用及凈利潤的數據并將其作為模型中的控制變量。這也可能造成模型估計的偏差。今后可以考慮采用實地調研與二手數據相結合的方法獲取更為詳細的數據，從而更精確地計算IT投資對企業的影響。

最后，本文并未考察企業個體間的差異，今后的研究可以考慮采用案例的方法對IT表現卓越及很差的企業進行對比分析。

注釋：

① 在樣本點的選擇過程中，我們剔除了期間出現經營問題以及年報中未披露電子設備與通訊設備投資額的公司。

② 表2提供的是IT投資額與滯后一期的主營業務收入、經營費用以及凈利潤的相關關系，滯后二、三期的結論與之類似，在此并未列出。

③ 表3中只顯示了主要自變量，即IT投資與非IT投資的回歸結果。由于空間限制，表中沒有列出截距項、年度、與行業啞變量的回歸結果。但這些變量沒有出現異常結果。表4的做法同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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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act of Information Technology Investment on Firm Profitability

REN Fei，SHI Chuan， LI Dong

（Guanghua School of Management，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China）

Abstract: In this paper， we study the impact and lag effect of IT investments on firm profitability， from two determining dimensions， i.e.， revenue and expenses. By examining data of Chinese public companies， we find that IT investments have significant and sustaining effect on firm revenue growth. However， IT investments also lead to an increase in operating expenses. With regard to firm profitability， the contribution of IT is increasing over years， and becomes significant from the third year after investment. Furthermore， we find that IT investments have much stronger effects on firm performance than non-IT investments. Compared with manufacturing sectors， firms in non-manufacturing sectors have much better IT performance in terms of the sustaining significant growth in both sales revenue and profits.

Key words:information technology investment；profitability; revenue；expenses

（責任編輯：嚴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