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教育改革狂想曲

沒有正確的教育，就沒有未來，沒有現代化。

關于中國教育目前存在的弊端，論者累之，可謂汗牛充棟，如曰“官本位”、如曰“不公正”、 曰“無創新能力”等等，不一而論。然而，對于教育改革的方法，雖論者甚多，但均不出補苴罅漏之藩籬，且多雜有以門戶私計的小算盤，遠離要旨，言不及義。蓋中國之教育，沉疴日久，非從根本上改起不可，而目前之論者，均旨在現成的體制框架內尋求完善之法，遂成緣木求魚之道。

若本文之論，則凌空高蹈，“虛構”出重新洗牌的大變革方案，自覺實施難度之大，故曰“狂想曲”。

狂想者，蓋以常人之識度之不可思議、不可行者；若有非常人出，篤力行之，即為一偉大事業之藍圖也！成空成實，隨緣吧！

1

現在的小學到中學要十二年，時間太長了，在浪費生命和時間，也浪費家長的金錢。想當年，我們這茬兒人上了五年小學、三年初中、兩年高中，共十年，小學還有不少的時間在學工學農，到現在也沒覺得有什么先天教育不足的缺陷。所以，我覺得中小學還是恢復到十年的期限吧，而且都搞成義務的，凡是適齡人口，都必須接受免費的中小學教育。

2

技校和中專都可以取消了，一律升格為大專，進行三年的職業技能教育。據我的觀察，有些技校生和中專生并不比大專生差，甚至比大專生強，可是，在就業時，卻得不到大學生的待遇。把技校生和中專生都變成大專生，也就是俗稱的“大學生”，是對這些人所學知識和實際能力的承認。

3

擴招后的大學已經喪失了精英教育的能力，成了一種普及的大眾教育，既然是大眾教育，就沒有必要再端著架子，趕鴨子上架式地培養什么學生的“創新能力”和“科研能力”了，還不如好好借鑒一下技校和中專的教學方法，將學生培養成具有某一方面實際技能的人就行了。

4

一年一度的全國統一高考可以停了，那本來就是科舉制的殘余，“一考定終身”的弊端早已為人所共知，而為了校正“一考定終身”的弊端而搞的什么高校自主招生，事實上證明也是失敗的，只不過是大高考的小翻版，而且暗箱操作、以權謀私的事層出不窮。

干脆廢除一年一度的全國統一高考，放寬學生入學的年齡限制，學生想報哪個學校、哪個系、哪個專業，完全由學生自己確定，這不就什么毛病都沒有了。

5

如此一來，像清華、北大這樣的學校不是人滿為患，而像西安翻譯學院、西安科技大學之類的小學校豈不是無生可招？

別忙，有辦法。清華、北大可以想辦法緩解前來上學的申請（只是千萬別使出提高學費這類低級的賤招兒）。第一，他們可以多設分校，既然人們愿意上這塊牌子的學校，那就索性把這塊牌子掛到所有的學校，大不了全國就兩個大學牌子：清華、北大，各辦上1000個分校。第二，可以按報名時間先后排隊，由計算機控制，人工無法干預，今年上不了明年可以上，明年上不了后年來上，如果你愿意的話，排到50年后再來上也可以。

那些招不上生的小學校怎么辦？也有辦法。

第一，投靠清華、北大，給他們當分校。

第二，提高自己的辦學水平，爭取跟清華、北大平起平坐。

6

為了保證大學的教學質量，廢除一年一度的全國統一高考后，建立起每一門課的全國統考制度。也就是說，不管你是清華、北大，還是陜西科技學院，大學中的每一門課都像現在高考那樣，全國統一命題、統一考試。考不過的重考，不設定畢業時間，建立徹底的學分制，修夠學分就能畢業。你有本事一年考十門，沒本事三年考過一門也行。真正做到寬進嚴出。

這樣，清華、北大之外的小學校也有了趕超清華、北大的機會。據我的觀察，在自學考試輔導班方面，小學校未必比清華、北大弱。幾年下來，誰辦的考試輔導班好，誰的學生畢業時間快，誰就能成為新的名校。

7

有些人以歐洲和美國的大學為例，說是什么要在大學本科生階段進行“自由主義”或“人性化”的教育，以培養學生的創新能力，這純屬瞎掰。

歐洲人、美國人是因為先有科學上的興趣、創新精神，然后才自發地聚集在一起，成立了大學，所以，他們的大學當然可以搞自治，當然有創新能力。因為大家想創新，才聚在一起的嘛！中國人天生就缺少對于科學的興趣，本來創新的內驅力就差。中國傳統的教育本質上是官員預備班教育，建國后的大學教育基本上也延續了這種傳統：大學畢業生分配到工廠就是“干部”，技校生分配到工廠就是工人。而且，中國的現代大學是為了與西方列強抗衡，由國家強力專門設立的強制性教育機構，若不是為了當官就業，沒有多少人愿意上大學，這種傳統與國情就決定了中國大學的教育，特別是等同于職業教育的本科階段，唯一正確的方針就是強制使學生接受現代社會所需的知識與技能，而不是任由興趣去搞什么“創新”。

8

沿襲多年的外語必修課可以改為選修課，四六級考試可考可不考，不作為大學生畢業和獲得學位的必須條件。對外學習是有必要的，可以擴大外語學院的數量，加大對外文出版物的翻譯出版力度，來解決對外學習的問題，而不必付出如此之沉重的代價。現在的學生，把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的精力放在學習外語上了，這是得不償失的。語言這東西只是一個通過熟練練習，夯時間就可以掌握的東西，犯不上占用青年人最寶貴的時間，省出來的時間干什么？讓大學生們多學幾門其它的基礎課，文科的學生應學一學數學、物理和化學，理科生應學一學歷史、中文和哲學，這些東西都比外語有用。

外語對培養科學創造能力沒有什么用，牛頓、萊布尼茨不是因為中文好才創立近代物理學和微積分的（據說那時中國的科技領先世界）。

9

音樂學院、美術學院、體育學院、電影學院，這類學院可以停辦了，一些綜合性大學中的音樂系、美術系和體育系也可以停辦了，這些出自人類娛樂和審美天性的東西犯不上用體制化的東西去系統培訓，而且也培訓不出真正的人才，反而浪費國家公共教育資源。有這類愛好的人可以通過專業的演出團體和自發的愛好者協會獲得教育，一般的大學里也可以開設幾門這類的選修課。這些學校停辦后騰出的房子，可以給清華、北大等辦分校。長江商學院也應該改個名字：商人會所，那樣更準確。

10

既然本科生的教育只是一種普及教育，其目的只是使受教育者獲得基本的知識與技能，那么其知識面宜寬泛、但淺顯，技能則稍深入些，是種寬泛的素質教育。

研究生教育則應堅持精英教育的原則，科研與創新的任務主要靠這種教育完成。

碩士研究生本質上是一種專業教育，經過很寬泛教育的本科生，在研究生階段應培養起某一專業領域內較精深的知識。“深”到什么程度？深到能達到這個專業的科學前沿，可以在這個學科前沿進入到科學研究的程度。

如同本（專）科生一樣，碩士研究生也不必參加入學考試，登記后即可入學，但所學的每一門課也和本科階段一樣：全國統考，畢業論文也別再自欺欺人地要求他們在某一領域內有所“創新”或“填補空白”之類的根本做不到的任務了，最主要的是他們要對這個專業領域內的研究歷史和前沿有全面深入的了解，而且提出自己未來的研究方向的就行。

博士生不用入學考試，應由研究生導師提出若干研究課題，誰能在三年內完成這一課題者即可報名做博士研究，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此項研究，提供合格的研究論文，即可畢業，平時也不用上課和考試了。

博士后？取消了，沒用，且費錢！

如同本科生一樣，研究生階段，外語不是必修課。

11

現在大學的教師都要完成教學和科研兩項任務，發課時費看教學工作量，評職稱主要看科研成果。各學校還有一系列具體的規定來要求老師們落實這兩項任務，比如要求教授、博士生導師必須要給本科生上課，而所有的教師必須每年有科研論文發表等。事實上，這是不合理的。

科研能力是天賦的東西，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有的人在教學方面很強，但不一定有科研的興趣和能力；有的人有科研能力，但表達水平很差。讓沒有科研能力的人去搞研究，他們只能花錢出版面費，在學術雜志上發文章了，而讓有科研能力的博導給還不具備科研基礎的本科生上課，也是在浪費科學家的時間。在本質上，教學和科研是兩種不同的思維，教學要求的是準確、完整、且不厭其煩地復述；科研則要求的是好奇、創造、無休止地向未知世界的探索。很難想象，一位充滿探索欲望的科學家，能連續二十年、每年重復一遍上一年說過的話；也很難想象，那些安心快樂地一年又一年重復那些幾無變化的課程的教師，能對既有的知識體系提出有價值、有力量的挑戰。說到底，教學和科研是兩項任務，應該由兩種不同性質的人來完成。

所以，未來的大學里應分兩種崗位，一種是教師，他們的職稱是講師、副教授、教授，工作就是教學，負責從專科生直到碩士研究生的教學，也用不著再以科研任務量來要求他們了，根據教學的內容、水平與工作量來評職稱即可。另一種是研究人員，就沿襲現在研究院所的職稱：副研究員、研究員，他們不必給本科生和碩士生上課，最多是做一做通俗的學術講座，或者給教專業課的教授們做些深入的研究動態講座。但他們是研究生（包括碩士和博士）的研究課題導師，負責提出研究課題，提出研究方法建議，并監督研究工作的進行。對研究人員，應以科研項目和水平來考檢其工作成績。

12

現在我們核考科研成果的方法幾乎是個笑話，主要就是三條：

1、社會科學方面，主要是以發表在什么級別的學術雜志上的論文為評價標準，還把雜志按主辦單位的行政地位分成權威、核心、一般之類的級別。說到底，這是由雜志的編輯充當了評價學者學術水平的最高裁判。編輯就是編輯，他們不是一個專門研究領域的權威，他們的水平怎么能代表學術界的水平呢？

2、自然科學方面，主要是看其課題的水平和金額，對于那些國家級、省部級之類的縱向課題，主要是看發出課題單位的行政級別定水平，對于給企業單位做的橫向課題主要是看課題費的金額來定水平，一言以蔽之，以“權”和“錢”作為評價一個人科研水平的標準。

而且，只要客觀地檢討一下這些所謂研究課題，就得承認，至少80%以上都是要有明確的“正確結果”和“實用意義”的工程技術類項目。簡單地說，都是已經預知其明確結果，只要花時間和金錢，就能做出來的技術驗證性項目，真正對未知領域進行不確定性探索的寥寥無己。

這怎么鼓勵創新？又怎么能創新？

3、無論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都有一條要看論文或研究成果被引用的次數，例如被CSSCI和SCI轉引的次數。這無異于說只要被別人重復過的東西就有學術價值！可真正前衛的科研成就，往往在相當長一個時期內，得不到眾人的承認。以CSSCI和SCI被引用的次數作為評價標準，意味著鼓勵從眾媚俗的心理，并不是鼓勵探索與創新。

之所以會出現上述怪現狀，主要是由于兩方面的原因：

1、科學研究本質上是人的內在性的思維活動，對于內在性的思維活動，人們難以找到客觀的外在評價指標，只好選擇這種活動的結果呈現的外在性的形式作為評價指標。而外在性的形式又被規范在權力和金錢這些更易為人們所理解的物質手段中了。

2、目前，所謂“科研成果”水平的評價與職稱、位子、房子這類物質利益緊密地掛在一起，為了保證這類物質利益分配的公平性，只好找一些在學校范圍內人為干預程度最小的“外部化”標準來作為評價手段，事實上是以“公平”的物質分配原則，代替了真理性的科學評價原則。

難道就找不出一個按照科學研究性質本身來評價科研人員水平的方法？當然可以。

前面講過，教授、副教授之類的教師系列的職稱按教學工作量來評，好量化，沒爭議。那么研究人員的水平怎么評價？可以建立一個自動化的計算機網絡平臺，申請科研項目和研究系列職稱的人提交相關申請，在系統中已存在相關學科的專家庫中，隨機選出一組專家作為評審組，提出申請者和接受申請者事先不知對方是誰，評價過程中也完全可以匿名，評審者可以通過系統提問，申請者也可以通過系統答辯，除了姓名單位之外，一切內容都是公開的，最終以評審組的最終結果為標準。

而且，科研項目不能與職稱、待遇這類東西建立太多的聯系，那種東西只是個工作條件，不能用這些東西來引誘或逼迫著科學家去做研究，逼引的結果是一群利祿小人蜂擁而至，真正的科學家反而被擠出去了。真正能做出科學研究的人都是被探索未知世界的好奇心所驅動的人，不會被物質利益所牽引。想掙錢可以去經商；想要被別人前呼后擁地恭敬著可以去當官；想要成名可以去當歌星、影星、芙蓉姐姐；卻犯不上來趟“科學研究”這趟混水。一切科學研究項目評價的目的，只是為了提供相應的工作條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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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請教一位大學校長，問為什么要求教授、博導必須給本科生上課？這位領導說：“說實在的，有些人當上教授之后就不怎么干活兒了，要不是強迫著他們給本科生上點兒課，就更什么也不干了。”“什么也不干，可以炒魷魚啊！”“那怎么能行？”校長苦笑。

怎么就不行了？民工不干活可以“炒魷魚”，教授不干活為什么就不能“炒魷魚”？縱觀中國三十年來的改革開放史，我看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市場經濟造就了真正的企業，當老板可以隨意炒員工的魷魚，員工也可以隨意炒老板的魷魚后，中國企業煥發出了巨大的活力，才創造出“中國崛起”的奇跡。

按照這個道理，衡量中國教育改革成功與否的標準就是看能否砸掉教育系統的“鐵飯碗”，如果砸掉了這個“鐵飯碗”，教育改革就成功了，如果砸不掉，那就永遠不能說教育改革取得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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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人員的性質也要細分一下，有一部分是解決那些應用的工程技術問題的，這部分可占60%，不能再多了，至少有不低于40%的研究人員是研究未知領域內的不確定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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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到處都在說“創新”，提倡建設“研究型”大學。

真想“創新”嗎？那么好，先把那些借創新之名在各大學中搞的“創新工程”、建立的“創新中心”全撤了，別再丟人了！弄那么一幫人，自己沒有任何創新成果，也沒有創新能力，卻在那研究什么讓別人“創新”的方法，這不是《皇帝的新裝》中那些騙子嗎？而這么拙劣的騙術居然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中國那么多的大學之中！

真想建立“研究型”大學嗎？先把那些束縛人、折磨人的形式化的陳規陋習廢除了再說。2010年11月29日中央電視臺的晚間新聞節目中報導，河北某地的一個小飯館的攤主，發明了一個專做刀削面的“機器人”。從電視畫面上看，那個機器人站得有模有樣，面片削得也快速如飛，這個小攤主沒有大學本科文憑。如果哪所大學真想成為“研究型”的大學，就應把這位小攤主招去念研究生，給他補上三年物理、機械、電子、自動化控制方面的系統知識，給他提供更廣闊的研究領域，讓他研究更多的機器人，安知這就不是未來的愛迪生、瓦特？這種報導多了，農民造飛機、造潛艇，哪一個不是在真刀真槍地實干！可是，我們那些號稱要建立“研究型”大學的教授們，對此類人物一向視而不見，而相關的專業研究人除了對這些人確實存在的知識缺陷冷嘲熱諷之外，沒有采取過任何實際幫助這些人彌補其知識缺陷的措施。是啊，現代的飛機、潛艇已是系統工程，牽涉到流體力學、信息科學等這個學、那個學的，但是早期的飛機、潛艇不也是在沒有這個學、那個學的情況下弄出來的嗎？而且，現代真正在這些方面領先的那些國家的科研設計人員，不也還都秉承著那種原創性的發明精神嗎？像這些搞飛機、潛艇發明的農民如果招到大學里去做研究生、博士生，就能彌補他們知識上的缺陷，再將他們融入研究所，就能成為建設新式飛機和潛艇的中間力量。當大量這種富有創造精神的人被冷落在鄉間草野時，一切關于建立“研究型”大學的呼喚都只不過是葉公好龍式的叫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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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種錯誤的思維慣性，一提教育改革就要提知識分子的待遇，理由是知識分子待遇太低，所以才忙著掙錢供房買車，沒心思搞學問。言下之意，要讓中國知識分子做學問，就得多發錢。

說良心話，中國知識分子的待遇已經不低了，北大、清華的老師們掙的錢已經和歐洲、美國的大學教師差不多了，要是加上灰色收入，比國外的大學教師還高。就是外地普通大學的教師，工資收入在當地也是中上水平了，在這種收入條件下，再說知識分子待遇低，就是昧著良心在說話了。

問題的關鍵在于，掙著和歐美大學教授一樣多的錢的中國教授并沒有干出多少和那些外國同行一樣漂亮的活兒！

大學教授羨慕商人們有豪宅、有二奶，可以生二胎、三胎的生活，那你可以下海經商啊！那你就得承受競爭的壓力、破產的打擊，世界上沒有一碗飯是那么好吃的！

現在的某些知識分子，一提及待遇，就向商界人物看齊，這種觀念是錯誤的。一個國家再富有，也不能讓全體大學老師過上像富商一樣富有的生活！

簡言之，提高知識分子待遇，不應再成為任何教育改革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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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改革，最重要的是改變教育者，特別是教師們的理念，如果這些人以唯利是圖的商人思維來指導自己的實際人生行為的話，任何教育改革都要失敗。

比如現在中小學學生負擔過重的問題，喊了這么多年，一直得不到切實解決，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有一系列體制內和體制外的學校教師和家庭教師，靠辦這個班、那個班掙錢撈外快！這么簡單的事有什么難解決的：除了正常的學校課程，其它補習班、學習班一律停辦，不就結了！而且，只要廢除高考、徹底打破教育上的“身份制”保護的話，中國的家長們也就不會再這么傻下去，花大價錢讓孩子“不輸在起跑線上”了。

教師，是最應受教育的教育者，只有把“教師”教好了，才能保證學校教育是有價值的教育。小學生遇到的第一個教育者就是小學教師，但現在，有的小學里，連孩子調個座位，家長都要給老師送禮才行。這種行為對學生的影響十分深遠，是學生受到的社會第一課的教育，將把孩子引向什么方向？他長大后當了教師，不同樣也收別人的禮，甚至不惜改分數、改名次嗎？

當我們各級學校的教師都不收學生或家長的禮品了，中國的教育事業就算走上健康的道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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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以來，在教育理念上我們承襲中國教育的傳統，不把傳授知識、培養技能作為學校教育的目的，而是把道德目標作為學校的重要任務。一談教育，就要唱教書育人的“高調”，但事實上，這完全是無法落實的“高調”。沒錯，任何學校教育都應把培養有健全人格的“人”作為最高目的，但那只是“最高目的”，在實際工作中，一個學校所能做到的僅僅是管好自己的教師，使他們具有教師應有的職業道德，對于學生的道德素質，學校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

人格教育是一個龐大的系統，學校只是其中的一個環節，而且是效果較差的一個環節，更重要的環節是以下三個：

第一，家庭：學生的父母親友等；

第二，影視、報刊、網絡等傳媒；

第三，社會各行各業的從業人員（尤其是公共部門的從業人員）的言行。

先說第一個環節：家庭。當一對農民父母對孩子的要求是努力學習，考上大學，最好是北京的大學，將來在北京當大官，好給家里人辦事，家里人也可以跟著沾光的話，那么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徇私舞弊，以至貪贓枉法，就會成為這個孩子的人生目標，這種目標是任何學校教育都校正不過來的，各級學校反而成了他實現自己人生目標的階梯。當然，還有更壞的，一個貪官爸爸，給自己可能是靠冒名頂替才進入大學的兒子再買上一部好車，這個孩子肯定會膽大到無法無天、無惡不作的地步。

想一想，這種家長有多少！不分貧富、不分貴賤、不分階層的家長們，都在給孩子灌輸諸如此類的做人理念，學校靠什么力量才能把這些理念給扳過來？

再說第二個環節，影視、報刊、網絡等傳媒。這些東西對孩子的精神生活的影響遠遠超過了任何學校。可是，現在這些傳媒上充斥著什么？當“超女”、“快男”成為青春偶像時，這一代人的人生目標怎么還可能是踏實干活的老實人？在官方電視頻道的黃金時段上，在那里以成功人士的身份對著億萬觀眾大講成功經驗的除了影視名星就是商界大腕，相當于讓這些人給全中國人民當精神教師，這些人能把人民引向哪里去？我最不愛的節目就是在影視節上中國女演員的獲獎致詞，無一例外地痛哭流涕地感謝她爸、她媽、她老公、她娃、她導演，痛哭流涕地回憶自己個人的“奮斗歷程”，對于她所扮演的那個角色本身的社會基礎與思想內涵只字不提！要知道，打動千萬觀眾的是那個角色，不是演員本人！如此“布道”的結果是，一大批母親會對女兒說：“看，人家多成功，有名了掙錢給她爹媽買了別墅！”

這個國家要是真想教育人民，讓未來的孩子們養成健全的人格，首先得把這些影視明星、商界成功人士從影視“布道者”、“教師爺”的位子上請下去，用經典的科學家、真正已經蓋棺論定的實業家的形象來教育人民。

人民可能不愛看這類節目？不愛看也得放，強制他們看，尤其是官方媒體，負有引導人民精神方面的責任，如果你的媒體上全是這些正面的東西，人民沒有選擇，也只能看了！

關于第三個環節，包括的人很多，政府官員、醫生、酒店服務員都是公共服務部門，這些人的言行對孩子們的影響都很巨大。我記得一件真實的故事：大約在十年前，我的一位朋友被單位派在廣州工作，一天，他的女兒感冒發燒，他抱著孩子去醫院看病，需要打點滴，但沒有床位，甚至連坐的椅子都沒有，他只能抱著孩子坐在樓梯上輸液。那個還在上小學的孩子睜開昏沉沉的眼睛問他：“爸爸，你是不是沒給醫生紅包，咱們才坐在這里的？”那位父親無言。實際上，廣東一些醫院醫生大收紅包的事已是公開的潛規則，地球人都知道，就是有關部門裝著不知道，這種力量巨大的教育會產生多么嚴重的后果？

公共服務部門是孩子們進入社會的窗口，這里的教育起的作用極其巨大，只有把這些從業人員管好了，未來的孩子們才能樹立起正確的職業道德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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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最根本的問題是什么？七十多年前，歷史學家蔣廷黻先生講得很清楚了：“近百年的中華民族根本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中國人能近代化嗎？能趕上西洋人嗎？能利用科學和機械嗎？能廢除我們的家族和家鄉觀念而組織一個近代的民族國家嗎？能的話，我們民族的前途是光明的；不能的話，我們這個民族是沒有前途的。”

現在我們仍面臨著兩個根本的問題：缺乏公共理性，缺乏科學理性！中國的現代教育應該是為了解決這兩個問題而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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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主要觀點總結如下：

1、中國教育的目標應是什么？中國教育的目標既不是培養“人才”，也不是培養“人”，更不是培養什么“才藝”。中國的教育目標只是教育引導全國人民具備現代社會所必須的公共理性與科學理性，只有具備了這兩項基本素質，中華民族才能真正地成為一個現代的民族，中國才能真正地成為一個現代的國家。這個目標不是任何先知先覺想出來的，而是世界歷史大潮逼迫出來的，如果不實現這個目標，中國就不能解決近一百多年來仍未解決的那兩個根本問題，就不能作為一個現代國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2、中國目前的教育，從觀念、體制、內容、方法上，都不能滿足實現上述目標的要求，所以，要改革。

3、中國教育目前存在的主要問題在于：

（1）沒有足夠有效的手段強制人們形成公共理性和科學理性。

（2）傳統的中世紀宗法觀念以各種現代的形式，頑強地延續下來。比如一考定終身的高考制度，就是封建的等級制和身份制觀念的延續。

（3）很多教育改革的方案，也都是借西方現代教育的形式，實現中國傳統封建理念的要求，例如高校自主招生、去行政化、大學自治等，其實無非是中國傳統的藩鎮割據式的山大王思想在作怪。這種改革，注定不會把中國教育引向正確的方向。

4、本文提出的教育改革方案的主要要點在于：

（1）廢除現在一考定終身的“等級制”，建立起有充分強制力的本科生、碩士研究生教育體制，通過公正、有力的上百次考試，使受教育者真正具有現代科學意識。

（2）建立時間短、但范圍廣的中小學義務教育制度，使得全體適齡人口都有接受高等教育的基礎條件。

（3）博士研究生不是一種教育，而是一種自由研究的制度。

（4）公共理性的教育不能只依靠學校，而要依靠黨和政府，通過對學生家長，通過對官員、教師、醫生以及一切從事公共服務行業人員的管理和教育，通過對各種媒體的合理使用，才能實現。

（5）在教育內容上，應針對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即完全沒有公共理性的利己主義和科學上的蒙昧主義），設計出有效的教育內容。

（6）教育的本質是強制，而不是放縱，所謂教育的過程，就是強制人們接受某種理念、知識和技能的過程，因此，學校教育，特別是大學教育和碩士研究生教育，應該采取全部課程全國統考的這種方式，來加大強制力量。

那么，如何解決創新所需要的自由問題呢？

創新主要是科研領域的事，在科研領域內應建立一整套有包容性的、鼓勵創新的制度（詳見拙文《科學的靈魂是自由》，《休閑讀品·天下》2012年第一輯）。Ω

圖注

↑◎西安某奧數班學生坐得擁擠不堪

從2010年開始，全國許多省市紛紛出臺有關規定，禁止開辦奧數班并叫停“奧賽”。西安市也對奧數班下發了“封殺令”，但收效并不理想。奧數班采取暫時停課、換地點、換時間、換名稱上課等伎倆以逃避檢查。“新華網”2011年8月曾報道，當時西安市7部門聯合檢查奧數班時遭遇尷尬：不僅60多名小學生齊聲將檢查人員往門外轟趕，聞訊趕來的家長更是含淚呼吁，希望在取締奧數班的同時，為學生提供一個公平合理上“名校”的途徑。

學校之間教育質量有很大差別，所謂名校也是社會原因造成的，如果只是取締奧數班，卻不能提供一條公平分配教育資源的方法，那么就仍會有學生家長和辦班的教師們以身犯禁。所以，問題的本質在于：廢除“名校”才能真正地解放家長，拯救孩子。

↑◎家長接孩子放學時的情景

眾多學生家長們聚集在學校門口，等待孩子們放學回家，有的甚至出現了4個大人接1個孩子放學的場景，這是典型的中國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