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最近落幕的“迪拜設計日(Dubai Design Days)”上,一批出自當地設計師的作品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其中為我們呈現作品的當地設計師多數出自黎巴嫩。他們將貝魯特選為自己的發展基地,一面朝向西方,一面從傳統工藝中尋求答案。
在阿拉伯國家中,黎巴嫩是最“西化”的,歐美文化對其影響最深。近代以來,黎巴嫩成為阿拉伯文明復興的搖籃之一。由于瀕臨地中海,人口又以基督教徒居多,因而更能吸收來自歐洲的思想與觀念。照歷史學家希提的說法:“阿拉伯人的四方院子,通過這個窗口,向西窺視外面的世界。”
“敏感性”陶瓷
陶瓷藝術家娜塔莉·卡亞特(Nathalie Khayat)帶來的陶瓷器皿或“千瘡百孔”,或宛若一朵綻放過程中的花苞。在“種子系列(Seeds)”中,那些陶罐酷似種子,像是在表達對生命的敬重。卡亞特的陶瓷器皿可以讓人感受到一股柔細以及她自身的認真雕琢。卡亞特十年前開始接觸陶瓷工藝。1999年她在貝魯特——她擔任教師工作的地方開設了她的第一個工作室。卡亞特無疑并非是身穿黑袍的傳統阿拉伯女子,脫下黑袍面紗,也脫下了阿拉伯世界對于婦女事業的種種限制。只是溫柔的鄉土情結和潛移默化的文化背景無法那樣簡單脫去。她的作品看似簡潔現代,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明確的阿拉伯風情。對她的作品給出恰當卻也最不專業的評價恐怕是“樸拙可愛”四個字。她在作品中描摹沙漠的線條,把燈具模擬成駱駝的形式,把溫柔的生活圖景抽象成簡單的幾何圖形。她似乎更傾愛傳統的曲線紋樣裝飾,設計也更貼近具象的“物”而不苛求抽象化的形體。裂口的陶罐、行走的綠洲,都是她的靈感之源。
優勢是“與生俱來”的那些事
“Fanar”在阿拉伯語中為“燈籠”之意,是舊時代電力還未普及時,阿拉伯人將蠟燭置于其中作為照明所用。其外形酷似煤油燈,外置玻璃用于防風,同時也可提攜。設計師哈利德·沙法(Khalid Shafar)將這種燈籠的外觀應用于“Arabi”臺燈中,而底座和頭部支架則借由另一件阿拉伯人獨有物——用于固定頭巾的黑色頭箍(阿拉伯語:Egaal)加以牢固,表達了沙法希望嘗試物品多種可能性的想法。他甚至將許多頭箍彼此相連制成一扇屏風。乍看之下形似艾琳·格雷經典的黑色屏障,卻充滿別樣風情。
沙法在設計領域算是“大器晚成”,原為市場學專業出身,事業穩定后卻毅然決定學習設計。因此相比其他早早赴歐美深造的設計師,沙法的“民族文化情結”更顯純粹。他強調家具的“敘事性”,“家具傳達的‘故事’也可以成為人們生活故事的一部分。”他往往會在設計中融入來自周遭的不同體驗:阿拉伯人民生活中的各個片段,或是曾在新西蘭上學時相伴的一草一木。譬如他設計的另外一盞名為“T”的枝形吊燈,其頂端用于支撐燈架的是一席卷裹起來的床墊——那是舊時阿拉伯婦女做刺繡時就坐的一種墊子。去年東京設計師周曾舉辦一場名為“迪拜未來”的展覽,沙法在其中呈現了一組“棕櫚系列(Palm Series)”,其中桌椅支柱為層疊向上的木塊,仿似棕櫚樹軀干。他還將柳條籃子的編織工藝,變為桌面的制作方法。簡言之,沙法的設計帶有明顯的“阿拉伯現象”,卻并非淺嘗輒止的符號表征。因為人們常常可以從中得知,許多并不知曉或被遺忘的事。
東西象限
“彩虹桌(Rainbow table)”是設計師凱倫·切克德吉安(Karen chekerdjian)帶來的一張桌臺,由不同大小的立方體組合而成。也許你會想到城市的地平線——高低不一的樓房與上空彩虹的映像。而略低于中部的立方體則可作為座椅。切克德吉安早年在米蘭學習工作了很長一段時間,十年前回到貝魯特,并在此開設了自己的工作室。“鄉愁”是她自稱回歸的一個原因,當時她正遭遇瓶頸——回國開拓卻讓她找到一種新的方式。
“生活空間3號(Living SpaceⅢ)”仿若一個延展攤開的“折書”,是將躺椅、咖啡桌、書架結合為一體的多功能家具。它的結構并不復雜,巧妙的轉折角度使其自然滿足不同功能。黑色實木框架配以用藤條編織的表面——在過去,黎巴嫩咖啡館常會見到一些藤條座椅,切克德吉安借由當地山間居民編織用于冬天御寒的棉毯工藝,將兩項傳統融入設計中。
正如“生活空間3號”,切克德吉安的設計多給人一種“棱角分明”的印象。當細心了解其中道道制作過程后,多種價值隨之盡現。正如切克德吉安所言,“工藝、風格、理念原本是相輔相成的,不管它們之間是否歸屬于一種文化。”
現代連結
作為工業設計師,卡里姆·加雅(Karim Chaya)在貝魯特幾近家喻戶曉,他算是當地最早躋身工業設計的設計師之一,早在十五年前,他與自己在美國羅德島設計學院的同學建筑師雷德·阿比拉瑪(Raed Abilama)共同創立了ACID設計工作室。五年之后,一次于圣艾蒂安(Saint-Etienne)國際設計展的參展,使這對設計師二人組逐漸受人矚目。
這對設計搭檔帶來的“Edna”搖椅以結實的法國橡木與大理石為原料,由11個部件組裝而成。搖椅以簡潔的圓形和方形拼成,支撐椅子的不是傳統的椅腳而是形若輪子的圓形,兩片方形的黑色大理石構成了椅背和座位。簡單幾何圖形與色彩相互對照,賦予了作品濃郁的現代感。工業設計重視實用,加雅的設計兼具裝飾性和實用性,并在兩者之間保持了微妙的平衡。因為頻繁涉足建筑領域,其家具結構獨樹一幟。他們偏愛現代化和可塑性強的材料,譬如鋼鐵、玻璃、鋁、木材和混凝土都是他們的選擇。
設計不是簡單的工藝美學,僅僅通過傳統藝術的當代化拿出作品是不盡如人意的。厚重傳統既是靈感來源和實現方式,也有可能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一種限制:如果沒有足夠的創造力和巧思,僅僅透支民族和宗教文化的神秘感作為自己作品的特色,到底能走多遠?而完全脫開地域和民族的不同來做西方式設計,是否稍帶有“以己之短搏人之長”的性質?“有地域特色的設計”這個概念,既是中東設計的優點,也難免成為它的限制因素。可是透過這些設計師帶來的各式作品,多重文化的綜合已是必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