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東方晨曦,古典流暢的線條譜寫下大地的序曲,冬天的雪花為我餞行。
大地蒼茫,新月初升。
風,吹著緩慢的光陰,闊別了這么多年,一樹懸掛千年的春秋,舉著含苞的花蕾,在蛙聲如雨的黃昏,邂逅禪意的蝴蝶。
你含蓄的美,被大地起伏的鴿哨吹動。
望穿秋水的海峽,西子嫵媚,海岸勾勒出優美的弧線,白鴿帶來回家的訊息,歸來吧。
在春雨洗禮的山崗,詩人,統帥著永恒的時間——芬芳的酒,無悔的青春,高邁的靈魂。
這是一個人的村莊。
九顆星辰,散在無序的蒼穹,那是被秋風吹落的棋子。
(二)
睿智的心燈,鼓樓的鐘聲,光怪陸離的夢境,以飛行者的光芒將我喚醒。
誰被雨滴擊碎了心,誰揚起了風帆,誰明亮的眸子,倒映著湖水的清澈,對著江水哭泣的又是誰的紅顏?
在落日的涼亭下,在星垂四野的大地上,一簇簇悲憫的花,開得熱烈、濃郁,像病句之美。
草木,用集體的力量呼喚春天。
碧水蓮花再美也美不過她的天性,她睡著比醒著更美,夢境,像眾生頭頂上空被撞響的巨大的鐘,每一聲細小的愛,都在召喚人性的日出。
干凈的露水,霜花的道路,讓奮斗化作灰燼的美。
當夢想化身獅子,你方才擁有高貴的靈魂。月光起,像一道光輝的詩句,雪山坐在我的瞳孔里,哦,我看見了純銀的光芒——
(三)
高不可攀的夢境,竹排上的落日,你有柔弱的顫栗,我有疼痛的心,在永恒的時光中,你舉著久違的炊煙,一遍遍說著懷念。
你用瀑布清洗烏黑的長發,雪白的乳房。
一條河按捺不住內心的澎湃,那個隔著河向我眺望的女子,她有驚世的美,也有孤單的身影,或許,還有比煙塵還輕的前世。
有多少支流,就有多少值得憐愛的姐妹,坦露出內心的秘密?
伸展開臂膀,每一句都有辭賦的驚嘆和贊美,我低低地聆聽,你輕輕地吟唱。
一千年前的明月,讓孤獨叢生,旗幟翻卷。
月下,沉思的獨白,令多少仰望的目光,背負古老的誓言。
那疲憊的身影,思鄉的客船,被你眼睛里的桃花輕輕安慰。熱血,一個國家的旗幟,用一扇翅膀表現著理想,遠遠的,我們成為一群趕海的人。麋鹿,學會了在空中奔跑。
鏡子是冰涼的,他一生都在塑造自己的祖國。
(四)
麻雀,宇宙中的微粒。
穿過了都市,掠過巨大的廣告牌,把青春的夢想撞得粉碎。
在陽光下掙扎的人們,在父老鄉親下跪的地方,如今依舊飄搖著鋪天蓋地的油菜花,馥郁,充裕,恣意汪洋,無人欣賞。
高高的屋檐下靜靜落下水滴,夜晚有小小的螢火蟲,以孤獨的方式,發著微弱的幸福的光。
鳥落民間,晨光和霧靄,這日漸衰老的一生,只是,上帝還在沉睡。
靈魂的棲居地,風中的玫瑰不知遺落何處?
——黑夜是一個巨大的沙漏,作為思想者,閃電才是它的靈魂。被飛花打碎的不是時光,是誓言。
聽樹林中的喧響,聽鳥的歌唱,古琴一樣河流的清淺歡暢。霧中的馬,光芒的翅膀,當陽光一點點漏下,然后是不知疲倦的風,穿過了梅雨季節。
夜晚迎著月缺月圓,在槐香的屋檐下,分擔著一個少年在春天偏執的憂傷。
(五)
仿佛所有的遼闊、鳥啼,少女的倩影。仿佛春天在,又不在。
湖水的藍,綠綢緞的美女,擦亮了黎明中的小火焰。
蝴蝶的翅膀藏起了清泉的歌聲,和天空交談的溪流靜靜地流淌。含羞草含羞地望著白茫茫的蘆葦,一直藍下去的村莊,多么溫暖的暮色和炊煙啊。更長的河流,要被落日的黃昏帶走,也可能被你閃亮的眸子帶走。
舊時的月光,江岸的蘆葦,再一次被喚起心頭的愛。
初雪,少女紅紅的小棉襖還在林中奔跑,追逐著天真無邪的時光,閃爍在童年,也閃爍在我心中過往的詩篇里。
渡船的笛聲,在春風中,一點點擰亮了我的村莊。熱愛家鄉,要從清晨的一滴露水開始,從晨曦里抖出的陽光的每一根金線開始。
從我開始,從春天開始……
(六)
春天的緋聞,花朵上的歌唱,苦澀的眼淚,在雪地上追逐的雛鹿、少女和頑童。
春天的夜晚,多像一位溫柔的女神。她安慰著善良的村莊和無邊的曠野。皓月當空,花朵的香氣在樹影里穿行,隱隱的春雷,在大地之下暗自醞釀。
一滴飛鳥的眼淚,在奮斗的天空中凝聚理想,在生活的赤潮中淬火、錘煉,結晶成鹽。飛鳥清掃祭壇上漏下的光陰,透過鄉村的一扇窗戶,冬天留下來的最后一位詩人寫滿了蒲草的大詩。
原創的發燙的格言,會帶給你遠方,讓你感知鄉土的顫栗。我知道,這不僅僅是詞語的遼闊。
仰望漢語和草的沉寂,夜曲送來了風的歌唱。戀人的手帕在空中飄著,鄉愁是風箏的絲線,把流金歲月的歌曲送上蔚藍的天空。月亮,像一張經典CD,刻滿了淡綠的春天的曲目,金色的年華,抒情的姓氏,以及飛翔中的漢字的筆畫,鷹的衣衫。
星辰稀疏,我全部的愛都在一月上路。通靈的白樺樹,一伸手就攥緊了云彩。
我的祖國,已不是幾闕驪歌的盛典。我也不是鄉愁的行李。看歸巢的烏鴉,迎來了天邊翻滾的波瀾,羞澀或者安寧,我早已心如止水。
云擦去暮色里的淚痕,讓時光的瓷器煥發新的寓言。讓破碎的翅膀獲得神的涅槃,那一刻,她成為黑夜中最美的一部分。
(七)
露珠滑落指尖時,我收到一個少女的輕吻。
有霧的清晨,你煥發出眼睛里的美和初雪。對唱的鴿子,有前世的風雨,流星的眼淚,被一列火車運走了堅韌的心。
你少女的單薄的衣裳像小小的旗幟,在風中搖曳。請讓我們幻作一雙蝴蝶的翅膀吧,讓時光抵進飛翔中的神,讓我領起這一生最幸福的舞蹈。
干草的清香,還原著我的童年。姐姐,你原諒了我眼底的細沙。
燈,亮了起來,在姐姐的窗下。
一整片的舊時光,被纖弱但靈巧的手一一縫補。火苗閃爍無邊的神秘,溫暖的村莊里,我有了一顆明亮的心。
我寫下的時光,都是輕如鴻毛的詩篇,比不上你草屋上的星辰徹夜明亮,只是在某一個時辰,憐憫著卑微的人類。
(八)
西窗剪紙,一萬頭豹子都是雷霆。
“等你不來,便老給你看。” 我的前世還在涼亭下飲酒,大雨的洗禮從春光中收回,這是光的信徒,是對決于一場艱難的拉鋸式的苦戀。
有信鴿從屋頂飛過,和天空握手言和的是云朵。
這樣的午后,在曠遠中感受南野的風。孩子們的夢還在油菜花地里奔跑,舉著快樂的歌謠。
順著天空緩慢的藍,尋夢的女孩,你揚起飄逸的長發,與春天糾纏不清。啊,呼嘯的風。大地之上是黑暗,寧靜中仰望月光的身姿,仰望梅花上的雪。
多少次轉身,深情凝望,背向村莊和大地的是春天的傾訴。
夕陽下,一個人靜靜陷入蒼茫,碎夢跌進如血的殘陽。
你的眼睛里是一片漆黑,你的眼底積滿無盡的淚水,在空曠中,你的眼睛就是一片曠野。墨色的村莊慢慢洇開,只有偶爾的篝火,在作著小小的躍動。
一千年前的靈芝與纏綿,要度我無怨無悔的今生。
(九)
桃花島,仙人隱居的秘境,一路花香,一路歌唱。洗亮了歌喉,醉了夕陽。
濤聲迎來了晨曦,夢又在飄渺,點亮永恒的星座。
山高水長,江山風流。三月是一場春夢,少女的紅唇,從美人的睡夢里驚醒。風從山坡上吹來,吹到了愛的灰燼。
愛是多么曠遠,星星仿佛姐姐早年的紐扣,遺失在草叢里,系不住了月光的心跳。
啊,曠世之美,沃野萬里。浩大的永遠是明月當空。
朝花夕拾,奔跑的是時間。含住一滴水的感恩之心,抓一捧故鄉的泥土,我就能聽見村莊的心跳。
那個開著拖拉機的人,運著顫巍巍的稻草,突突地奔向山坡,一眨眼就不見了。
空曠與荒涼,在時光的高度之上,泛著苦味的海風,在我的身邊一遍遍纏繞。
(十)
我的故鄉,曠野舉著明月。
頭頂芥草的母親,站在寒風中,呼喚千里迢迢歸家的游子。
秋日的蟲鳴拉著憂傷的弦子,風吹蘇北,過往的歌唱,持續的風。無盡的是遠方,曾經川流不息的黃河如今成為故道,失散了親人。
像無聲的懷念,雨中的梧桐花,把村莊叫醒了的犬吠。
在葉子上舞蹈的紅蜻蜓,你充滿妖冶光芒的眼神,風鈴一樣的羊角辮,在奔跑中延伸出,比寂靜更寂靜的美啊!
一朵花的二十四節氣。一朵花打開整個春天的歌喉,一朵花像鏡子一生的時光。
一束愛的心跳,瞳孔里最善良的火苗,輪回中有絕望的美。
(十一)
庭院中的雕像,是否有風燭殘年的沉思,是否有疼愛的月光。我只記得它用雪花取暖,聽著傍晚的鐘聲入眠。
又在晨曦中張開眼睛,鼻尖帶著露珠的涼意。歲月給一尊雕像多少暗示和補償。空曠的星云里,月亮,一直穿著超短裙,走在清冷的曠野,但你不能說她沒有芬芳。
只有目光古老的石雕,含著歲月的冷霜和鞭痕,惦念著她的好。
一首詩歌的憂郁,有時會照亮我們內心的雪峰以及碑刻。
在只許喝酒不許流淚的時代,我的喉嚨塞滿了沙子。詩歌的翅膀帶來天籟,她低低的飛翔,和旁若無人的喘息,忘記了前世的時光。
似乎,我的嗓子徹底啞了。
花朵熄滅了火焰。桃花是妹妹丟失的紅嘴唇。神秘的天意,碧綠的葦塘,哭泣的叢林,頭頂的星空燃起了熊熊大火,細碎的陽光,被火焰照徹的山峰和大地。
只有風中的酒幌,像古訓,帶來大風的空曠。秋天像一位女神,帶來如水的月光,她站到了我的面前。
繁星和青苔,那些驕傲的骨頭,和倩影。
(十二)
從大海中歸來的水手,帶來了時代的烈酒和耳朵。
雄雞啼鳴的黎明,訴說著大雪的債務。
冬天,藏下一條暴動的河流,讓我作簡短的停頓之后,完成未完成的詩。在星辰下沉眠,沒有一絲寂寥和空洞的鄉愁。
黑發的瀑布流盡歲月濤聲,月亮點亮烏鴉的眼睛,在思想高處打坐的烏鴉,含著挽歌的力量。
雪一直下,在曠野中坐化的高僧,默念著我心中的祖國和燈盞。
那一站濕漉漉的燈火,被歲月漂白的春聯。靜默的遠山,雪白的狐貍,被春風灌醉的草地。清澈了眼睛,釋放了靈魂,旗幟在心頭飄揚。
在歌聲中老去的不僅僅是蟬,還有時光。秋日浩蕩,落葉有著隱士的禪悟。
我的江南和北國,人生之壯美來自內心的頓悟。
(十三)
彩霞在天涯舞蹈。這獨舞的黃昏,蟋蟀有近乎凄冷的唱詞。
我懷揣著祖國的憂傷,背負詩的虛名浪跡天涯海角。春風吹暖了人心,春風為我剪下一段霞光作御寒的圍脖。
故鄉的云,像白發蒼蒼的母親,守著村莊的眷戀。
一場小雨,有黃金的頭顱,熠熠生輝的燈盞,美麗的象形文字,走在春風里的低語里,排列成平平仄仄的詩行。
蘆葦,以寧靜的舞姿打開一座遠山。低矮的天空下,一兩聲鳥鳴,帶走了遠方的鄉愁。一滴水在竹葉上滾動、滴落,風中似有祈禱之音。
一滴水,最終要回到自己的心坎上。
悲傷,不知所措。蘆葦從來不會思想。
北方無名的小沛,卻是大風的動詞之鄉。月亮高高升起,樹葉像隱喻,啟明星已消逝,比冬天更古老的是枯寂的大街,亭臺樓閣,往事如煙,連同奔跑的石階,只剩下冰冷的追問。
歲月里的清歡,你的笑,多么空寂,飄蕩在風中,成為孤獨的藝術。
秋天,透明的言辭,我站在山崗上,成為哲學前額的風,吹吧——
(十四)
火車開走之后,身后的炊煙升起。
叫醒千山萬水的,是陽光的雨。淡泊的日子,要一點點地過。
黃昏里,有奔馬的銅鈴聲響過,讓我停下來,坐在溪水做夢的地方。那些云彩,從頭頂飄過,含著古老的神諭和清韻。
星星,把眼睛擦亮了,把燈光搓成了鄉愁的繩線。你的笑,像一朵性感的小火焰,溫暖著我的今生。
你明月的身體,絲綢一樣順滑。如果,你是一顆晶瑩的淚滴,你還能活多久?即使你是我的小浪花,我也無法成為你的島嶼。你可以向我洶涌,我卻只能對著明月燦爛。
愛你,以大海的名義,也不如以我小小肩膀的名義。
溫柔就是力量,烈日不抵曙光。
(十五)
遠山的過客,遠處的燈塔,春天的旗語,為你彎下腰身的才是愛情。
策馬春風的少年,在奔跑的群山中間吹笛,讓流水引領我們奔赴明天,如同體溫、呼吸和心跳。那個舉劍向月的少年,正是我漸漸長大的兒子。
清淡的時光中,愛情不宜清醒,愛情似乎必須醉去。
籬笆沒有圍住白鵝,秋野上空是自由跳舞的月亮,村莊多么寂靜。
內心的大海多么遼闊,但記憶的秋天的河流,一步步走向星空,五里路的桃花就困住了我的雙眸。如果天空下雨,那是愛情在追問,是一串串省略號。
一支玫瑰,一滴淚,鹽或者其他……
(十六)
所有的事物,都無法抵擋秋天。
九月辭行悲鳴。云朵的秘密,剝離了時間。好時光,就是一起幸福的破碎。
曾經有一個女子從遠方來,她是小天使。靜止的藍,從頭頂滴落的月光,到她清澈的眼眸;水仙的手指,到她薄荷的發香,到她水蛇的細腰。
她為一首詩流浪,低垂的火焰,借著月光,呈現出隔世之感。
那些田野中細碎的嗓音,那些前世的云朵,秋末的黃昏。一棵樹,在寧靜中呼吸,花喜鵲在故鄉的枝頭自信地鳴啼。
一顆心,頓時遼闊了起來。
那些沉甸甸的稻穗,在風中晃著,在閃電的瞬間。
心中想著遠方,那在寂靜中第一個醒來的人,一定是才華橫溢的詩人。
遠眺澄明的寧靜,失散的光陰,你的歌舞是另外一種身體的語言,在秋天的懷想中,在風暴的中心,在世界上最小的信念里。
(十七)
倒映的天空,閃過了飛鳥。
黃昏中的垂釣者,積極向上的向日葵,鄉村屋檐下的紅燈籠,那些一點點西斜的影子。
風的時間,金色的秋天,身體里的琴聲。纏繞的鳥鳴,讓人暈眩,恍如時光倒流,仿佛云層里裹挾的幸福的閃電。
那些遙遠的夢境、塵埃,和未來。
想象,這時間里的鹽。
讓我們陶醉不已的鐘聲,隨稻花一路黃去,那些靜臥的鐵軌,一次次想念遠方。
“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
我的大風,我的村莊,我讀著你的七部書,接受冰雹和閃電,張開雙臂,承接虛無的光芒。
把秘密交給樹葉,所有的星宿,都在期待明月。
(十八)
一列火車低吼著,像磁性的男低音,穿過塵封的歲月。
思念的火把,心靈在歌唱,到處是月光的痕跡。那些空空的房子,顫栗中的美。
絢麗的簫聲,被鳥銜走的新綠,在貧窮里居住和老去的身影。
歸來吧,思鄉者。暮秋的風,撕開心靈的鼓面,皸裂的曲譜,被夜晚的閃電拉緊戰弓箭。
這黎明中的青銅,閃現出古老的遺址。
時光的倒影,嫣然一笑的晚霞。你托著月亮的袍子,在修遠之間,染紅大風中勇士的鮮血,發出深沉的回聲。
馬,陷在青銅里,不能自拔,深一腳,淺一腳,那是人間起伏的歌。
大風在趕路,撥開內心的浮云,花朵的香,風的情話。
炊煙暖了,你是我掌心的綠洲。
(十九)
我身體里的小野獸在起義。
如果,溫柔能讓一把刀變軟,軟成一條綿綿的河流。十厘米,是不是戀人的距離;兩座孤獨的城市,是不是兩個不相干的人生。
這注定是一場精神的大雪,仰望,也觸摸不到的星辰。
古老的月光啊,你像一盞老式的臺燈,等著黃昏,那一段苦澀的時光。
你在等誰,那個采茶的女子彈奏著時光,盛滿尖尖的嫩葉兒,這些新茶注定要摘給心上人喝才美。想到這里,你的臉上像是染紅了的彤云。
你站起身來,風吹著你的藍頭巾,風吹著你的連衣裙,有著震懾人心的美。
我要看著你,從前到后,從早到晚。我多想像山下的阿哥一樣,背著鮮亮的背簍,為愛,送一封十萬火急的雞毛信給你。
流云淡淡,像是被風驚飛的羽毛。
把山路當作琴鍵,你走過的腳步聲,將在空谷中回蕩一生。
(二十)
小小的風暴,在你走后,世界留下諸多空白。
在時間和空間的交織中,那些曖昧的笑意,在天上飛、云里跑的秋天。那些深深的疲憊和孤單,在寧靜的黃昏里練習松弛。
在石榴花開成彤云的時候,那些嫣然一笑的愧疚,久久讓人不能釋懷。蘭草的韻律,夢幻的影像,啊霞光。
一滴水,都可以將我帶入空曠。那些細綿的、巨大的遙遠的回聲。
春雷似雪,親愛的,這一切正如你所愿。
(二十一)
沉默,有時比吶喊更有力量。
比如,腳下的泥土要比天空中的浮云真誠。
雪白的陽光照耀著沙灘,草原上有閃光的哈達,流水有潔白的牙齒。唱著一支疲憊的歌歸來的我,仿佛提著李白的苦膽,越來越酩酊,越來越蒼茫。
緘默的筆畫,奠祭篝火,月光的詩篇,碎了一地,無力撿拾。
面若桃花的美人,隱藏著前世哀傷的花朵。
一波三疊的流水,一望無垠。一件學會飛翔的旗袍,柔軟的絲綢纏住了明月的春光。
靜靜地聆聽秋蟲的夜曲、笙歌與槳聲。而此刻,高蹈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踏碎了星辰,呼嘯的骨骼似彎弓,臣服一個人的內心,和空想主義。
這走私的黑夜。
風中雕刻的歌聲,醉人的風景,紀念碑的馬。
(二十二)
神秘的蒼茫中的馬,身體里藏著難以停駐的閃電。
落葉寄給秋天的詩箋,岳飛的河山,雨中的令牌。一場秋雨,透明的線,憂傷的線,還鄉的線,緩緩打開敷傷的翅膀,清掃絕望的上升的樓梯。
一根秋草,彎如一枚雪亮的刀。奔跑的人,跌入破碎的鏡子和殘雪之中,誰也無法把灰燼搓成繩。
把心中的鶴,像明月一樣放養,提著星星的燈籠取暖。
一個人的夢鄉,一個人的唐朝,煙縷般的祈禱,詞語在輪回,比妃子的笑靨還輕。
當一切塵埃落定,心漸漸蒼茫,而肉身越來越沉重。
(二十三)
你知道,星星可以擦亮世俗的眼睛。
清泉涌出的善良一度使天空著迷,突然點亮的燈,一小滴墨,把我的黑夜洗成五色的白晝。
荷花是高蹈的,在水中央掩蓋了內心的狂想。那些泥土里醞釀的歌賦,與最瘦的字握手,心中的潮水是否會決堤?
蛙在喪失了嗓音之后,學會了坐禪。在水流的低處,搗衣的人錯過了化蝶。
白晝安寧,一個江南女子,在煙雨中輕盈地走過。
我想親近篝火,讓詩的質感,張開夢想的翅膀,頓時有了連綿的感覺。梅花清苦,卻舉著微笑,拒絕了道路。依舊孤獨,但很明顯,心中的那團火還在跳!
微笑的光,浪花的琴弦,襯托著他的高度和威儀。眺望,也并不能讓你聽到他內心的吶喊。
在雨夜,我揮動筆,像扳手,揮灑著思想的雨滴。
(二十四)
一場秋雨,你來與不來,它都像一場遼闊的夢,年年吹舊別人的酒盞和燭臺。
我的詩在泥土和瓷器之間誕生。我的讀者還撐著一把晴雨傘,走在我營造的雨境中。那些風中的紅楓葉,是一束束詩篇,我該把寫在樹葉上的詩裝訂成冊,把線裝本的秋天,郵寄給你。
長城,誰心中的山河早已破碎?月亮是該從長城上升起,還是麥草垛上升起?鴿子停在半空,像一個永久的疑問,我捂住了大地的心跳。
閃電劈開曠野,雪白的墻,但不能盜取黃昏的印章。
我們都是把村莊當作圣地的人。
一座村莊連著一座村莊,像互相攙扶的老者,像一場黃昏下的敘舊。
(二十五)
風像一場宿命,像九月的宗教。天空還是看不透的藍,彈弓不能打下紅色的落日。
曾經心愛的姑娘嫁到了南方。
時光像一條另外的河流,那是追不回來的眼淚。白鷺在草地上起飛,飛在半空,飛在遙不可及的未來。我坐在一滴雨里,沒有了哀愁。
月光比任何時候都高,都圓,都亮,只是喝醉酒的我,這一次,并未寫下來生今世的詩篇。草會燃燒嗎?用身體里的黃金置換,用平仄中的卑微的姓氏置換。
江岸碼頭,小鎮在新雨中旋亮,油亮的石板,宋時的明月,被燈盞留住的黃昏,涅槃的燈燭。
明月,作為一個被仰望的夢想,看上去是滿的,卻空空如也。歲月把真理的部分燃盡,讓空空的部分更空,大地的清夢有了另一種新的暗示。
一支粉荷擎出了大地。美,在跳躍,詩篇,永遠在活我們的心中。
(二十六)
山脊在雪的覆蓋下,有醒目的銀光,那是曠遠的悲傷。
河流,以溫柔的力量化解堅冰。雪原的赤子,以胸膛承接苦難的擔當,搬動夢幻的詩句,交換出大地上至高的信仰。
一粒澄澈的露珠,透出水晶的心;一滴水里的太陽,露珠的鹽,紫薇的淚水,蒲公英的花絮,連綿著一場落雪的苦。
顛簸的一生成為旗幟,變成了毒藥的愛情,還舉著紅顏的悲歌。銹的古老的兵器,滿城的煙雨,被秋風背上脊梁,時光凋零了勇士的心。
時間在翻動經卷,沒有彼此的問候,也沒有一句禪語。窗外清冷的月亮,傍晚的草坪,我凝視著你,草席設計了這一生。
窄窄的水聲,被抬高的樂曲,
蛙鳴,叫醒了星辰,神秘的夜啊。陳舊的不是夜,是沉睡在墻上的鐮刀。
有人聽見了喊春的人,喊大地的心跳。碑刻的字剝落了許多年,一個人的夢永遠是固執的遼闊的夢,不需要收割。
像宿命的風,夕陽第一次很美,香橙的美。
(二十七)
從秋天出發,模糊的曠野,用馬蹄照亮詞語一生的中原。
月光在釀制白酒,狐貍有光滑的絲綢。
如果愛情是萬劫不復的海水,住在目光里的玫瑰一定是幸福的。
空曠如一個人的白雪,蓋住五月的碑文。一生最精彩的章節里,那個山間的隱者,馱著青草的夢想,把激情帶到山腰,讓歌聲停在白云的深處。
聽,水聲一路遠去了。
菊花,在被救贖的骨頭里,有人提取夢想的黃金,有人提取身體里的山川幻象。
村莊在釀酒,浮云占據了落日的碼頭。
慢下來的,三千疊的水波是什么樣的水波?在雷聲里奔跑的閃電又是怎樣的閃電?
平靜的碑刻,零落的翅膀,永遠背棄了天空。
誰夢見五月的蛙聲成為春天的課堂?故園的菩提,靈魂的樂隊,被露珠命名的明月,懷揣著隱士的星光,安慰了內心的曠野。
(二十八)
我歌唱遠走的雁群,云朵的草帽,漫長的黃昏。我歌唱高于廟宇的桂枝。我歌唱成為三分明月的清脆的鳥鳴。我歌唱被時光灌漿的金色稻穗。
你身披菊花的蓑衣,懷揣頌詞,手拿皮鞭,引領羊群,走進漫長的黃昏。
一陣風搖醒了屋檐的風鈴,低語的鴿子展開了羽翼。我在簫聲中獲得深邃和逸遠,神,居住在花朵里。
大地打開了燈盞。我打開了詩篇蒼翠的內部。預言的光線正被青草輕輕托舉。怎樣才可以把一顆星星叫醒?怎樣才可以用酒樽裝下你濟世的情懷?怎樣才可以叫住白云奔走的倩影?怎樣才可以把天空洗得更干凈一些?怎樣才可以讓莊稼的浪花翻滾的歌更加逼近黃金?
落花三千,流水夜行。桃花一支支遠嫁,蝴蝶的心里很亂。
村莊里,滿是花開的聲音,落葉的幻象。
(二十九)
讓風繼續吹吧,云與雨剛好可以纏綿。
占據一座村莊的語境,拎著雨水走遠的,是一株高大詩意的梧桐。一把傘剛好夠兩個人吟詩作對,讓桃花遠離枝頭。
當天空泛起魚肚白,寒鴉靜默,一彎新月。
我起身,你的小嘴冰涼,百合開得正歡,四周是纏綿得分不開的香。
霜天夜雨,加深著一個人的閱讀,你回到了南宋的夜晚。戰書像閃電,只是你的眼睛蒼茫,再也無法把黑夜的星群看透。
沉醉的酒,正順著劍向下流,你把愛恨當作琴弦,把一闋詞泣成一生的絕唱。
直唱到,瘦了明月,紅了晚霞。
直唱到,胸前插滿小旗。
(三十)
雪,在寒冷中度過一生。
梅花在枝頭,顫動,搖晃。十萬麥子在雪下,入夢,酣睡。
有人升起炊煙,熏染著藍藍的夢境,豎起天堂的梯子。當鐘聲響起,夕陽像一枚印章,蓋在宣紙的西邊。
如果秋風可以將山路吹彎,那還有什么能不被吹彎的。
一如黑夜,我看見石雕的眼淚,石頭做著燈籠的夢,要把內心的火焰撥亮。
比雨水還快的,是雨中奪路奔出的馬……
(三十一)
安靜,來自于它內心的舞蹈。
在一滴水里返回故鄉,一株草里也有愛情,幸福與和平。十一月的黃昏,雨水清新,音階響亮,一滴水在下落的過程中藏好自己體內的閃電。
昆侖山靜靜地坐著。河水仿佛醉了一生。目光與目光碰杯,一輩子的河流需要作怎樣的祈禱才能不愧對今生。
啟明星,額頭的閃電和帆影。
被打翻的海子,鏡子中的藍,懸崖上的禿鷹。
風,在翻動頁碼。水的骨頭,刺痛了詞語。晚秋的天空下,汽笛拉動大海的藍,我卻握不住你轉身的一滴淚。
紅帆升起。
胡須啊,我的胡須被鋒利的風吹動。
(三十二)
院落里,一把椅子在風中吹透了大半生的疲憊。
系在故鄉樹枝上的是一鉤彎月,和一個破舊的紙鳶。懵懂少年在樹身上雕刻的愛情,已經滿目滄桑,樹下的落葉埋葬了曾經的海誓山盟。
曾經的白馬照亮秋水的名字,曾經照亮了我們的歡笑,隨時光的馬車遠走。
像塵埃,所有的哀愁都已經遠走。
只有記憶尚存,似炊煙一縷;只有樹的影子,像一種更為強大的潛在的力量,在原地作著無聲的延伸。
掛鐘彈奏著夜色,一顆雨滴像隕落的流星,落在我的心上,碎裂在燈燭的笑意中。
(三十三)
溪水是錯落的詩韻,用月光搗衣的是那個癡情的女子。
山巖上的花,燃燒著的小小雷霆,在曠遠處,讓人仿佛看到了寂靜的春天。
曾多次出現在我夢境里的雨中的馬,來自何方,高揚著俊美的頭顱和鬃毛,用閃電的速度把夢想隔開。
暮秋的沉思,白沙的小洲,緩慢的光陰,殘留的鐘聲,是黑暗把我們擠在了一起。我們被錘煉,被吸引,像星宿。
把靈魂交給菩提。
把燈盞交給星空。
河流的手臂,高高舉起。我們坐在河流的上游,可以采摘到心儀的星辰。
一月,高高的樹冠,像哲人在冥想。黃昏的憂傷,落在余暉里,半江瑟瑟,我走回內心。一條十年前的小路,一個胡同,像一個世紀一樣的悠長。
依然蜿蜒著,我能感到藍色的鳥鳴,像在夢中遇到的那樣。
(三十四)
春風,是急著趕路的那個書生。他的雙腳掛著晶瑩的露珠。
海螺的耳朵,一個人的故土,被青草高高托舉;積雪的村莊,祖國的麥香,用雨水置換出明亮的詞語。
河流的源頭,有一個神話。我們在負笈的路上學會了飛翔。
日歷輕輕翻動,收藏了多少鳥語花香。
你坐在水邊,寧靜,淡雅,穿著春天的衣衫。你用手撩動水波的神情,像一個孩子。我告訴你,暫時不要去想月光的事情,總會彼此相見,在流年里,兀自花開。
花的風暴來自內心,在無盡的光影里,在返回家鄉的路途中。我愛風,也愛打磨時間的民間藝人的歌聲。
那是詞語的故鄉,是最美的鏡子。
你從薄暮中歸來,一場細雨的邊緣。新的時光在上升,在波濤起伏的夜晚,流云運來嶄新的衣裳。
祖國,土地上歸來的情人,浮在水中的月亮,多么美。我的琴,端坐在水的中央。
(三十五)
山歌,旗語,天籟。
那些在河邊晃動的花朵,蟋蟀的嘶叫,沉默的古樹,月亮里有舞蹈的少女。那些訪客,如再生的火焰,那些寓言,有著飛鳥的影子。
被河流一遍遍沖刷的記憶,被靈魂高舉的巢。
在風中,祖先們推動著逆光行駛的平板車,一年年白了頭發,還有多少歉意和愧疚,吹散在風中。
一滴晶瑩剔透的露珠,在下墜,在修行,在徹悟。
山上漸漸亮起了燈火,三千里的鄉愁,我愛上的滄桑,比滄桑這個詞還要滄桑。
簫,握在你的手中。你靠在我的肩上,我已聽不清你的歌聲。多少年來,我帶著閃電奔波人間,用薄了腳掌。
(三十六)
白云傳情,花香里的鐘聲將是一種贊美;我們細小的快樂,在慢慢擴散。
在萬物之間,不要驚動一片月色。那些倒影,那些風景之外的憂傷,那些期待的眼神,星宿的腳步。
大地啊,我的愛從來不被人們看見。
當眼睛化作那天上的星辰,那白天鵝的翅膀,那些憂郁的火焰,閃著光芒;那些在天空中抬高的音階,紅蜻蜓掀起的風暴,輕輕在我耳邊回蕩。
春天的野草,芬芳的光澤。白云,那些被神丟棄的語言,從來沒有丟失自我。
誰在編織東風,誰在釀酒,誰在風中丟失了曲調。
清醒而迷茫,在固執中尋找荒野里的燈光。夜晚有雨,有雪。在時間的灰燼里,翅膀是沉重的嘆息,是休止符。一個背負故鄉的人啊,老了的身體,仿佛蘆葦,交出白發和嘆息,守著暮年和夕陽。
晚霞,那抖落的時光,在水波里閃爍。漁船從湖面上輕輕劃過,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大地,蒼茫如幕,落葉沉重,泥土握著雷霆,沒有什么比黃昏更加遙遠。
在暮色里,低飛的昆蟲,擦著落日,運來了閃亮的露珠。
只有月光,訴說著遙不可知的未來。
(三十七)
空曠的城池、遠山。
茫茫的塵世,身影或漣漪,漫無邊際的黑夜和黎明。
村莊芬芳,飲著月光和露水。那些鄉愁,那些干凈的靈魂,逝去的光陰,沉下去的落日,被風抖落的草屑,以及,飛翔的花瓣,雨的銘文,在村莊攙扶著老去。
只有,新月如鉤,美麗的姑娘還在月光里放牧。
折疊夢境,折疊郵票,親人的來信。
馬蹄,濺起的水聲,波光滟滟的樹影,一遍遍把滄桑的往事涌向彼岸。
一滴露珠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三十八)
與故鄉重逢,相遇雪花,吹落時間的塵埃。
那些純潔的時光,把春天背在身上,把感恩和興奮背在身上。豪情如此,豪情滿懷,唱大風的人,唱明日黃花,唱走進新時代。
鐮刀放下,瓦罐抱起,歌唱行吟,筆墨瀟灑,清風陪伴著雨水。
遼闊的靜,炊煙籠罩的村莊,麥芒泛黃的村莊。
大風吹走村莊的偏旁,也吹走風的片段,雨的記憶。遼闊的秋水,深秋的夜色,落墨未干的古詩。
青草,白云,江山,紅顏,都是遠道而來的飲者。
呈現千年夢境,春天的詩,夏天的詩,秋天的詩,冬天的詩,統統在農諺里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太陽落地,歌聲清遠。古人們唱著歌,舉著酒,望著月,這透徹的世界,歡樂的星辰,遍地是秋天的掌聲。
一陣陣滄桑,空洞,在風中顛覆。我一個人默默坐著,一坐就是一個世紀。
哦,故國的輕愁。
(三十九)
星空下,泥土上的燈盞,我完成一生的眺望。
銅鏡里的秋天和馬匹。
碼頭上的夕照,風中的苦澀的淚滴。幾聲鳥鳴,沙啞的歌喉,月光坐在哪里都好,有沒有風也不是特別重要。
只要我在歌唱,我有善良的靈魂,我就能照亮一生的湖泊。
風中,有一盞燈火就好。一個世紀,有星星陪著就不會覺得寂寞。
絲綢的愛,惆悵,沾滿花香的馬蹄,比露純凈,比星星亮,比金子閃耀,美啊!美得令人心顫,美得藍天比藍這個詞還藍。
這是來自內心的光明,心中的錦繡山河。
松岡,風,樹一樣站在那里,山峰在我心里,河流的喘息,懷揣春天里的心跳。
在清澈里找到自己的身影,內心的憂郁,輪回的眼眸。細瓷的質感和光芒,靜下來的鳥鳴。
藤蘿,黃昏的界地,秋天在練習愛和乘法。
那些石碑上的書法,那些變輕的煙云,有了歸宿。轉身,或者握手,信仰里的花、圖騰、尊嚴、雷鳴,以及秦漢的沙礫,河流的腳步,芒鞋在苦歌中吟唱,一切都將在落日中升騰。
飄雪,車前的薄雪、湖水,有濕漉漉的掌紋。云淡風輕,廣闊的鄉野里,埋下秋天的墓志銘。
泥沙沉浮,鄉愁已遠。
童年的夢,在悄無聲息地延伸……
(四十)
中國古老的元素,大地之上最柔美的韻律,飄舞在浪漫主義的天空。遼闊的長鏡頭,寬銀幕的河山,陽光穿著圣潔的碎花衣裳。
在落雪的聲音里,我隱隱可以聽到春天的心跳。
春節的香味,一年年順著流水飄,奔波在外的月亮,趕到西山,心都碎了。
我把燈籠系上低矮的屋檐,紅紅的燈籠,在雪夜,帶來了暖,企圖用小小的紅心,燃燒整個冬天的意志。
冬天的美有讀不懂的憂傷,扶住炊煙,卻禪不透黃昏中遠去的流云,來做時間的磨刀石,做我疼痛的文字,內心有了高度,是內心用苦膽喂養了蒼鷺。
我愛上了冬天的雪,緣自村莊。
湖水很藍,湖水里住著云朵,山水之間,用白鷺的翅膀丈量。生長麥子,也生長鄉愁的祖國,手指捧不動遙遠的星火,繁星飄逸著唐詩宋詞的風韻。
搖醒黎明的是一樹梅花。你潛藏在眼底的思念,比火焰更強烈,比憂郁更執著。
有雪的黃昏,我有一顆寧靜博大的心;林間,有回頭的小鹿。
(四十一)
那些黯淡了的星辰,那些星辰下日漸渾濁的河流。
時光的蒲公英,一望無際的地平線上,交給永無休止的歌唱。唱到黃昏,唱到落日,直唱到月光有了琴韻。
命運攥在手心里。
站在橋上,你為什么落淚?流水運走鳥鳴,農事里站起的月光,像易碎的歌謠,飄蕩在空中。
這是我的土地和良知的月光,吹干了祖先棺木上的熱血。
春天在突圍,詩人在一場雪里突圍。
天使的眼淚,那些載不動的離愁,我誓將一片湖泊裝進酒杯,一飲而盡。
(四十二)
牧羊人輕輕走動,沉郁而孤獨。
醒來的魚。雪,落了下來。蘆葦是更深的鄉愁,醉心的花朵遍地,那是我的村莊,和村莊久違的絢麗火焰。
黃昏,推動著夜晚,燈盞里,有寂寞的輕愁。
孤獨的詩人,左手詩篇,右手玫瑰,傾聽著心中的花開。在漫長的時光里遙望,鄉野里閃出的一小簇煤油燈的光。
我們能對河流的倒影說些什么?一個人的憂傷,在落日下慢慢消失殆盡。
我捧著你的笑臉,捧著叮咚的泉。雪在枝頭融化,一滴,接著一滴。
我答應過你,春天,帶你到油菜花地里去。
一種儀式,黃金的馬蹄,踏破紙上的明月,比紙上的江山還要遼闊的明月。
在詞語中相愛的人們,云端的愛情漸入佳境。
高舉一盞月光照你的今生前世,如霜的月光詞。墻角的蟋蟀,多少隔世的絕唱,都沒有老。唐朝的明月,跟著我,絲綢的哀怨,石頭安詳,炊煙裊裊,我要寫下曠世的情詩。
在落日的河灘,晚霞相照,哦,我神秘的村莊。
(四十三)
祖國遼闊,唯有內心的詞,越發陡峭。
倒退的時光,只有月光,在裸泳。
故鄉,羅織夢幻,草尖有了淚珠,神秘的麥草垛,在想象春天的美,最遠的天涯。
黃昏時分,適合孤單,也適合愛上自己,我知道,黃昏是另一個永遠,一言不發。我和你,兩座山,瓷器,或者陶,我們都有自己的祖國和語言。
星辰夢游,我要熬到我的頭發漸漸花白。
細雨,或者白雪,在我的村莊里,空蕩蕩的祖國讓人心碎。丟失的郵件,沒有丟失月亮的郵戳。
托運夢想的人,他還沒有回來。我在自己的歌聲里,忘記了來世。
只有古樸的風,吹著落日,以及無邊的河灘。
(四十四)
眺望長天,連同雪的意象。
在你的琴聲里,有我望不穿的月色;在你的畫里,一匹駿馬駛出畫框,撞入你的雙眸。
陽光,午夜的清夢,灑落滿地。
懷念的未來,沉醉于夢的飛翔,塵埃的骨質,星光碎成虛無,春天的節奏。靜默的河山,誕生時光的前途,
黑夜相信黎明,蓮花的力量,就是神的力量。
(四十五)
沒有風,你是我的肩膀,晚霞是你的絲巾。
沒有燭火,你就是妖艷的煙花。合上村莊和蓮花的氣息,你頭發花白。露珠清涼,十里花香,一個人的名字有了歸屬。
愛情,海的墓志銘。
萱草,一個遼闊的愿望。古老的情歌,被熱吻燙傷的夜晚,直等到滿頭白發,直等到思想荒蕪。
一個天使的微笑在雨中追逐,漁火在消失,淚水枯竭,微笑是陽光的遠方。
滿山的月光,淡藍色的燭火,遙遠的思念,相思一次次開在春雨里,吹奏笙歌的人喚醒了雛鹿。
諸神醒來,秋天的光芒,無止境的憂傷。即使,遠方有很舊很舊的風,比飛翔更接近輕盈的神,比飛翔更接近翅膀本身。
整個秋天的光芒,醒在你桔色的夢里。
透明的大海。
少女的大海。
晚霞的紅頭巾,藍色的天空,浩瀚的星云,有節律的撼動的光芒。你真像一束光芒,熱烈地將我照亮。
(四十六)
田螺妹妹,記得你桔黃色的裙裾,隱藏著辰光和火苗。
夜色蒼茫,美妙的歌聲向大地送來幸福,斟滿酒杯的美酒,銀河洗滌勇士的頭骨,趕上了一望無垠的好時光。
遠游的云朵,被風一遍遍雕刻。
在秋波里,在透明的風中,落葉完成一生中最美的舞蹈。
雪花是一種美學,雪花落在裹緊的圍巾上,陽光垂落。耀眼的光芒,藍色的月光,有著菊花清苦的味道。
天空很空,我和你很小。一個蓮花的女子奔跑在水上,她有雪白的頸脖,輕盈的腳趾。
風帶走了野菊花的香,把炊煙的背影留給生生不息的塵世。
葵花,寂寞地走在太陽的芒上。
白鴿,古銅色的蒼茫,月亮牽動來生的相思。
(四十七)
我寫下落日,寫下風的一萬次回眸。
落霞懷念孤鶩,秋水懷念長天。時光的片段,有樸素之美,三月的羽毛,飛翔的光陰。
唱著季節的挽歌,厚厚的典籍,藏著翠綠的書簽,和秋蟬高傲的歌唱。
陽光的碎片,旋律的,追逐的回音,像一把鹽,灑在冬天的盡頭。
我在站在河流的源頭,站在黎明,站在一部泛黃的村莊史的扉頁。那些日漸荒蕪的歌唱仿佛回到春天,山啊水啊,善意的天空和大地!春色命薄,還有多少光陰,多少色彩,多少芬芳,多少纏繞?
誰來挽留沉沉的落日,誰來收藏繁星內心的樂譜。
無邊的寂靜,遙遠,深邃……繁星空靈,蜜蜂振翅,有露珠滑落。
(四十八)
一棵古老的樹為我支付光陰,閃電進入一棵樹的身體。一棵樹接納了更多的雷霆,但一棵堅韌的樹從來不說。
舊房子里的主人,留下舊時光,在原來的歲月里漂浮。那些氣息守著一個人,守著光陰的無邊無際。
傾聽,是最本質的訴說。細語,是冬日的戀歌。
雪花和我一樣,熱愛北方。雪花的靈魂在指尖綻放,像笛音帶著你飛翔,越過了古舊的柴門和寒山。
你把月光掛在樹梢,忘記了取下來,你歸來時月亮還在樹上掛著。
思念長長,仿佛輪回的愛,永遠記得你的前世。
(四十九)
在屋檐下揮翅的雨燕,我不想說我比她更勤勞更優雅,她是我今生的妻子。
其實,我的心比她蒼老。在時光的謊言里,人是孤獨的,比季節更難以支撐。
蒼老是一種妥協。
理由是一種妥協。
把生命中的詩,放在夜晚里朗誦也是一種妥協。我們擱淺的深邃和批判的力度,需要深呼吸,深呼吸……
去田野里,與戀人纏綿。
啟航,走出村落的寂寞時光,用我一生遼闊的詩。
(五十)
鄉愁,先天是一種病,詩人在夢境里發著高燒。
月光在黑夜中顫栗,像初婚之美。我們對浪漫的想象僅限于此。
這是一個人的村莊,翅膀的意義大于肉體。
鄉愁,不再是一種病。發高燒的少年老成了浪跡天涯的游子,行走,或者歌唱,總是喜歡把古老的故鄉帶著身上。
落葉中的風,抱緊了凝練的詩意,丹心如火,它在完成一生的建構。落葉的苦似乎跟河流無關,奔跑的落葉啊,像一只發暈的鳥,擦不藍浩瀚的天空。
與江山呼應的情歌,望穿了秋水,也望不穿故鄉和天涯。盲目的愛,危險的美,高蹈的愛,拒絕著我的一生。
愛,像一部荒唐的憲法,散開在無邊無際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