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報道別吹破牛皮

蘇文洋

哈爾濱陽明灘大橋垮塌事故發(fā)生后，有關媒體之前對它的報道迅速被人們翻了出來。昔日的“正面報道”，今日成了辛辣的諷刺文字。

陽明灘大橋從2010年5月開工建設到2011年11月建成通車，只用了十八個月。大橋建成通車第二天，《哈爾濱日報》報道稱：“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完成如此體量的工程建設，在我省的橋梁建設史上絕無僅有。”曾經(jīng)，一位著名橋梁專家“忠告”陽明灘大橋建設團體：“你們排的工期不可能完成。”如今，這“忠告”已成“浮云”。將“不可能”變成“可能”，是路橋建設者自去年以來每天都要面對的“好答題”。

當?shù)孛襟w的報道還提到：為趕工期，該項工程建設破天荒地展開冬季施工。但在施工中如果采用回旋鉆機，打一個樁孔需要九天到半個月的時間，極為影響施工速度。所以時任工程建設指揮部副總指揮的靳嶙生立即奔赴省外引進新鉆機，一個鉆孔只需三十多個小時即可完成，從而使工程核心部分的工期由五個月縮到了兩個半月。

當?shù)孛襟w在吹噓“哈爾濱速度”、“哈爾濱奇跡”的同時，還把媒體的公信力全部押了上去：“市民無需擔心陽明灘大橋的質(zhì)量。”

2011年9月6日刊于《中國交通建設監(jiān)理》雜志的題為《決戰(zhàn)陽明灘》的文章提到：陽明灘大橋是黑龍江省第一座現(xiàn)代意義上的懸索橋，“這是黑龍江省公路工程監(jiān)理咨詢公司第一次涉足懸索橋監(jiān)理領域”，“該公司所有人都沒有懸索橋監(jiān)理工作經(jīng)驗”，監(jiān)理代表“何曉東堅持邊干邊學”，“總監(jiān)辦以年輕人居多，然而，正是這些‘經(jīng)驗不足的年輕人，創(chuàng)造了陽明灘大橋建設的一個又一個奇跡”。

“奇跡”終于發(fā)生了。造價十八億八千二百萬、通車一年多的大橋垮塌，四輛貨車墜橋，車中八人三死五傷。重讀一年前的報道，不知讀者和記者作何感想，當事人和當?shù)毓賳T又作何感想？

平心而論，現(xiàn)在的工程建設成就報道，有一定的“風險性”。這個“風險”在于，記者筆下生花，吹得天花亂墜，工程質(zhì)量實在是不夠作臉，不給力。言猶在耳，橋卻垮塌，簡直成了莫大的諷刺。

這里有兩個教訓值得記取。一是工程建設成就報道千萬不能忽悠，沒有人能夠給工程質(zhì)量打包票。君不見，監(jiān)理代表都是“邊學邊干”、“經(jīng)驗不足”，記者又有什么資格說“市民無需擔心陽明灘大橋的質(zhì)量”？二是“走轉(zhuǎn)改”要深入，多看，多聽，多問。倘若記者找到那位提出“忠告”的著名橋梁專家，聽一聽專家是怎么說的，或許就不會作出“忠告”皆成“浮云”的誤判。我有一個小小的體會，寫正面的成就報道，一定盡量也聽一聽不同的意見，這樣才能留有余地，不把牛皮吹破。

我們的新聞報道中有一種不成文法：批評報道慎之又慎，歌功報道吹破牛皮也不為過。因為吹過了沒關系，所以越吹越大，越大越吹。別的東西，軟的東西，吹過了還好辦，工程建設質(zhì)量是硬碰硬的，千萬不能吹破牛皮。

【原載2012年8月28日《北京晚報·北京論語》】

插圖 ／ 無題 ／ 尹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