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凱
有些事情,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說好。比如我吧,明明跟我們頂頭上司郝局長是同學,而且郝局長的老婆還是我的初戀情人呢,但說出來誰會相信?
開什么玩笑啊,人家可是一局之長,就你——屎殼郎爬到馬路上——還充日本的小汽車呢。
我無可奈何,就像名牌衣服穿到我等貧民身上就是冒牌貨,冒牌衣服穿到名人身上就成了真正的名牌一樣。
有天上午,我去局里辦事,迎面碰到郝局長一行人出門。
我說,郝局長好。
郝局長好像不認識我似的,只是冷冰冰地點點頭。我有些奇怪,心想,你不是郝彪郝局長嗎?怎么連我都不認識了?我可是跟你同學八年啊,而且……但又想回來了,我算什么?下級機關里的一個小小辦事員,人家大局長認識我又有什么用呢?
郝局長名叫郝彪,從小學到初中,我們都在蛤蟆鎮的蛤蟆學校上學。郝彪的學習成績很差,又喜歡搞點惡作劇什么的,最重要的是他在小鎮上經常打架斗毆,力氣大得跟牛一樣。所以在學生時代,他被老師和同學列為搗蛋分子。
我和郝彪不光是同學,而且還是前后院鄰居;還有郝局長的老婆李娜,還是我的初戀情人呢。我說這些,你肯定又不相信,因為李娜是蛤蟆鎮第一美人。
那時,李娜也是我的初中同學,她人長得確實漂亮,那模樣、那身段、那臉蛋,就像《家有兒女》里的夏雪一樣。你想,這么漂亮的女生一定喜歡成績好的男生。因此,李娜經常和我黏在一起,形影不離。
誰知,在我上高中上大學那幾年里,事情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李娜居然跟郝彪好上了,而且還聽郝彪本人吹噓說,他已經提前把李娜給辦了。
我聽后自然不相信,因為我和李娜有個約定,等我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于是,我找李娜問究竟。李娜起先只是搖頭和流淚,在我的再三追問下,她說她是被逼無奈,原因是郝彪的爸爸和她爸爸都是鎮上的干部,兩家父母訂好的婚事,她也無法改變。
郝彪學習成績盡管不好,但身體素質卻很棒,高中畢業后,他爸托人把他送到了部隊。到了部隊,郝彪身體素質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因訓練成績優異,第二年就被保送到南昌陸軍指揮學院,畢業后成為一名軍官。
斗轉星移,物是人非。轉眼十幾年過去,郝彪官至營級時轉業。誰知陰差陽錯,他轉業后居然當了我們局里的副局長。
起先,他在工作沒理順時,曾經約我談心喝酒,找我了解局里的情況,讓我為他出謀劃策。郝局長說,兄弟,你是大學畢業生,又是局里的老同志,各方面情況都很了解,幫老同學一把。你放心,等我掌握大權后,我一定會重用你的。
聽這話我很感激。想不到領導這講義氣,竟然把我當個寶用,于是我就大膽地向他建議他該怎樣打開局面、怎樣掌控全局、怎么立于不敗之地。
我是這樣認為的,同學之間來往不來往倒沒關系,關鍵是知道我們是老同學就行了。可我妻子不這樣認為,身邊的同事也不這樣認為。
和我共事多年的許師傅說,你要是跟局長是同學,那么我跟奧巴馬也是同學。
我說,你難道不相信我?
許師傅說,不是我不相信,這年頭誰都不會相信。如果你和郝局長是老同學的話,就是你不找他,他也早就給你弄頂帽子戴戴了。
是啊,在現在社會上,有帽子和沒有帽子是大不一樣的,兩者不光地位有差別,更重要的是工資獎金分配懸殊太大。妻子也整天在我耳邊嘮叨,混這么多年了,你還是個小小的辦事員。真是死腦筋,你就不能去找找關系嗎?一聽妻子嘮叨我就頭疼。我說,找什么關系?我跟局長就是老同學。
妻子生氣地說,你說這話也不怕風大扇著舌頭,你和局長是同學,如果是同學的話,你早該提科長了。
是啊,他們說的都沒錯,如果和局長是同學的話,早就該提拔我了,可我沒有被提拔。但我和局長真的是同學啊,這該怎么說呢?
(選自《小小說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