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南端,竹子是這里司空見慣的植物,這里的村民世代與竹子相伴。嚴漢榮靠著這種有韌性的毛竹,創造了一個奇跡。同行都叫他嚴大王——竹業大王。之所以佩服他,是因為在別人手里,一根毛竹加工后最多可以賣到60元錢,而到了他的手里,就可以賣到上千元,甚至上萬元。嚴漢榮現在是全國赫赫有名的筷子大王,年銷售額超過一個億。
在嚴漢榮的公司里,毛竹半成品特有的甜香味四溢。一根毛竹會被吃干榨盡,連一絲竹屑都不會留下。早上才堆積成山的原材料很快又要被推進各種機器,做成竹筷子、竹砧板、竹桌椅等各種竹制日用生活品。“每天都要消耗9萬公斤的毛竹?!?/p>
“這筷子,這個是500元,這個是350元,這個是300元一雙。這盒我們的賣價是要1650元,一盒就十雙。我們的廠一年總共要生產一億雙筷子,這么一雙,可能就是一箱的利潤?!眲e人用竹子生產一次性筷子,一箱三千雙,一雙只能賺一厘錢,而嚴漢榮的一雙筷子就頂別人一箱。
嚴漢榮到底是靠什么讓在別人手里只值60元錢的毛竹,價值提升超過一百倍的呢?
窮孩子早當家
尋找一切機會學手藝
17歲那年,嚴漢榮決定不再讀書了,他找父母要了兩元錢,聲稱要靠這滿山的竹子賺錢,養活家里的七個弟弟妹妹。“因為當時家里非常困難,兄弟姐妹八個,我是長子,靠父親一個人維持生活,確實家里沒辦法維持下去了。務農半年以后,我就跟師傅去學藝?!?/p>
在大山之中走了一個多星期,翻過無數座山,他終于在一個村莊里找到了當地最有名的竹篾師傅。當時農戶家里的幾乎所有東西都是用竹子編的,而他要找的這個師傅編出的東西是最精美、最耐用的,而在當時也是工錢最高、最難請的師傅??墒?,當他跟師傅說想拜師學藝的時候,卻被師傅一口拒絕。過去以后他一看說,你怎么個子這么小,這么矮,哎呀,他說你個子這么小,可能不行。他說,你跟我到底有什么意思?你為什么要跟我?嚴漢榮對師傅說,他的父親生病失去了勞動能力,作為長子,七個弟弟妹妹都要靠他養活。自己什么苦都能吃,求師傅一定要收下他?!拔覀€子雖然小了點,但是我一定能行,絕對行,我說。師傅說,這個小子嘴巴還是蠻硬的,那就試試看。當時有個規矩,做徒弟的要挑工具籃,在崎嶇山路上面,翻山越嶺,雨天也要走,熱天也要走。確實體力太小,確實有點累,我還硬著嘴巴。師傅說,行不行?我說行,行。”
雖然沒有趕他走,但是師傅覺得嚴漢榮個子太小,體力太差,而且手也不靈巧,不是個學手藝的好材料,所以從來沒有傳給他半點手藝,只是讓他干一些砍竹子、扛竹子的粗活兒。嚴漢榮想學,無奈師傅不教。晚上等師傅睡覺的時候,嚴漢榮偷偷爬起來到工廠里面去。嚴漢榮每天都搶著干活,希望師傅能盡快教他。
一天晚上,機會終于來了,師傅在干活兒時正好缺一根小竹子,而其他徒弟都睡了,嚴漢榮就自告奮勇去山上砍,沒想到他剛剛走到半山腰,小腿竟然被一條眼鏡蛇狠狠咬了一口,蛇毒迅速擴散,嚴漢榮的生命危在旦夕。被蛇咬后,嚴漢榮馬上往下山跑,沒走幾步就癱倒在地上。等他醒來的時候,師傅已經坐在他的旁邊,傷口也處理好了。
這件事卻讓嚴漢榮因禍得福,從那以后,師傅開始教他手藝,甚至連用竹子編制工藝品這種絕活,也都全部傳授給他。除了常見的竹編,還有很多高難度的工藝品,比如鯉魚工藝燈,全是竹子做,從魚嘴里裝水進去,可以做到滴水不漏。
因為地處群山之中,交通閉塞,山上最多的就是毛竹,所以這里的人家幾乎所有東西都是竹子編的,而能夠有嚴漢榮這種手藝的人,不僅很受人尊敬,而且有賺不完的錢。嚴漢榮學成后回到了老家,一下子就出了名,四年時間靠手藝賺了錢,蓋起大房子,還幫助弟弟妹妹們成家立業。
翻垃圾堆找機會
誠信換來長久合作
正當他覺得可以靠手藝一輩子衣食無憂的時候,1988年,一條從縣城通向外面大城市的公路建成了,“很多東西都被取代了,曬谷場被水泥抹了面,其他東西被塑料取代了。”靠這手藝吃飯的師傅都轉了行,當地五家竹子加工廠也全都倒閉了。嚴漢榮也不得不轉行,靠開拖拉機掙點小錢,可是這點錢對當時已經有三個孩子的嚴漢榮來說,遠遠不夠。
如果他不能盡快找到一個賺錢的法子,家里的經濟就會有很大困難,這讓當年靠手藝吃穿不愁的嚴漢榮,非常難以接受。嚴漢榮一天偶然聽朋友說,福建有一家臺灣工廠,高價收購用毛竹做的產品,要的量很大,價格也很高。嚴漢榮決定去試一試,他和妻子帶了500元錢和一個大箱子,里面裝著毛竹和全套工具,去福州市找到了這家臺灣工廠。
奇跡沒有發生,因為他沒資金,沒工廠,也沒有能吸引對方的樣品,“嚴廠長當初來的時候,1990年我們對一般國內的廠商還有一種排斥感,覺得好像跟你們講什么都沒有問題,但是真正等到要交貨的時候,問題一大堆,好像感覺不守信用。在那個時候,嚴廠長來拜訪我們,剛開始我們只是應付他,不理他的。”臺商王彰酉當時根本不信任嚴漢榮。
嚴漢榮每隔三五天就去一次,轉眼一個月快過去了,可是無論嚴漢榮怎么說,對方就是不和他談。而這時候,他們帶的錢快花光了,60元錢一天的賓館,嚴漢榮的妻子都不舍得住。嚴漢榮不甘心就這么離開,他在工廠附近轉悠,希望能發生奇跡。沒想到,當他走到工廠后面的垃圾堆時,竟然在垃圾堆里找到了突破口?!爱敃r心中沒數,所以就偷偷地在他倒出來的垃圾里面看看,想知道里面有什么我們沒看過的。找到一些筷子,一些非常大的,中國沒有的,很長很粗的,當時國外是有用的,我們中國是沒有的。“
嚴漢榮找到的是工廠丟掉的下腳料和殘次品,嚴漢榮這時才知道這家工廠的主要產品是什么了,他憑著自己的手藝,連夜手工做出了八種樣品。第二天,嚴漢榮再一次忐忑不安地來到那家臺灣人開的工廠,沒想到,這一次,臺灣人對他的態度第一次有了改變?!耙豢?,OK,很好,比臺灣的做得還好。他非常高興,他說,這個是你自己做的嗎?你能做這個嗎?我說,是的,確實是我們自己做的。他說,你真會做這個東西,那好,我們也需要。一下給了我一百箱的訂單。”
雖然樣品沒問題,但是王彰酉還是只給了嚴漢榮一個3000元的小訂單。但是這個訂單對于嚴漢榮來說,卻意義非凡。他賣掉房子,拿出積蓄,和妻子一起住到了租來的廠房里。可是,就在他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竟然碰上了十年不遇的漫長的梅雨季節,這雨一下就是好幾個月?!跋掠?,山上非?;と硕疾辉敢馊?。我們說,你們小心一點,我們工資加一點,加了大概三分之一的工錢。”這樣的天氣里,不僅砍竹子得加錢,烘干筷子的時間也要延長三倍,如果堅持按時交貨,結果就只有賠錢。
那段時間,嚴漢榮三天兩頭地找人借錢,實在沒錢了,就硬著頭皮去求村里的鄰居,先欠著工錢,讓大家幫他砍竹子?!疤澋粢惨龀鰜?,這是誠信。你不誠信,你就不要想他下次的單子了。”
讓王彰酉深感意外的是,嚴漢榮竟然如期交貨,而別的廠商都沒有貨來。王彰酉跟嚴漢榮商量能不能追加訂單,嚴漢榮一口答應,雖然他幾次想提出提高價錢,但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最終,嚴漢榮賠了一萬多元錢,但是卻得到了臺商的一個承諾:“從此以后,我所有樣品都拿給你,你隨便做,你做多少,我統統要。”嚴漢榮高興死了。
從那以后,兩人的合作越來越密切。2004年,他們成為了最大的合作伙伴。嚴漢榮的企業銷售額突破了一千萬元,成為當地毛竹加工行業的龍頭企業。不過,就在臨近年底的一天,嚴漢榮告訴王彰酉,暫時不再和他合作了,隨后就停止了發貨。嚴漢榮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研發首創新技術
提升產品附加值
嚴漢榮發現了一個新的財富秘密,而這個秘密,竟然和別人送給他的一件禮物有關?!拔矣幸粋€朋友,他女兒在國外念書。她出國的時候,我對她說,你給我做件事情。她說,可以,你做什么事情?我說,你給我買一百雙不一樣的筷子。結果買回來的一百多雙筷子,里面有二十多雙是我自己生產的。我們那個筷子的價格折合人民幣大概是17元左右,我們出廠價格是六毛五。我就知道了,這個錢都被別人賺了,我們是奴隸?!?/p>
原來,一直以來,嚴漢榮賣給王彰酉的都是粗加工的筷子半成品和一次性筷子。這一回嚴漢榮發現,自己的半成品賣到臺灣后,經過臺灣工廠加工成各種式樣的筷子,價格和利潤就翻了十倍。
而嚴漢榮建廠以來,當地迅速出現了上百家筷子加工廠,大家互相壓價,利潤已經被壓得非常低。所以,嚴漢榮決定停止生產半成品和一次性筷子,想從臺灣引進技術和設備,直接生產成品筷子出口,但是當他找到臺灣的工廠時,卻被拒絕了。“當時我也問過臺灣人,即使出價很高他也不想賣給你,他說這個技術是只有我們臺灣有,或者說只有日本人有。如果你這一臺機器買過去,就給你仿出去了,大家都在做,那我們的飯碗不是被砸了?!”
嚴漢榮不服氣,憑著年輕時就學到的手藝,他覺得只要是竹子的事兒,沒有什么能難得倒他,雖然他已經快六十歲,但是他認為做生意就要敢想敢干,即使賠了,也要從頭再來。他要靠自己,研究出臺灣工廠的所有工藝和機器,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想,你也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你一雙手,我也一雙手,你能做到的事情,我怎么不能做到呢?只不過我現在是陌生,我也去研究,我也去努力,一定會跟你一樣,或者是我要超越你。”三年后,他終于成功開發出整套機器和工藝,生產出了這種在日本和韓國銷量最高的油漆筷?!八麄兌加眠@種油漆筷,我們產品的油漆都是符合標準的,你把油漆刮下來吃進肚子都沒問題,小孩子用牙咬也沒事。不符合標準的那些筷子主要是含有稀料,你用開水一燙,稀料就揮發出來,很難聞。那種筷子是不合格的,是不能用的?!?/p>
油漆筷可以賣到五六塊錢一雙,一根毛竹能做出一千多元的油漆筷。除了油漆筷,他還生產可以賣到幾百元一雙的工藝筷,一根毛竹能做上萬元的工藝筷。“這個是1650元錢一盒。它這個主要的是有貝殼、金箔等等,很多原材料、元素在一起,外面是用天然大漆,用手工硬磨出來的,非常艱難的?!?/p>
嚴漢榮正在試生產的竹制抗倍特板,是目前國際流行的防火新型材料。這種建材十分輕巧,防水、防火、防潮,但以往因原材料成本高,每平方米需要500多元。“而我們自行研發的竹制抗倍特板,出廠價只需200多元,普通家庭都能用上?!贝罄硎庥^、磨砂外觀、陶瓷外觀……風格迥異,適合不同裝修風格。在今年6月初上海的建材展會上,這種竹制抗倍特板吸引了大量承建商的目光。
嚴漢榮現在的產品出口到11個國家,同時也在國內銷售,銷售額超過一億元,工藝筷和油漆筷各占三成和七成。他的企業被評為國家級科技創新企業和浙江省農業龍頭企業,帶動當地5000多戶農戶致富。企業每天都需要9萬公斤竹子。“鎮里農民家中,只要在加工毛竹,都是我的原材料供應商?!眹罎h榮還投資培養了20多個加工點,由周邊農民經營。如今,高能耗的“一次性”竹筷被逐漸淘汰,取而代之的各類精品竹筷紛紛亮相,筷子巨大的銷售市場正在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