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虹
法國影片《莎拉的鑰匙》以二戰期間真實的“冬賽館事件”為背景展開。1942年7月,巴黎警察受納粹之命,拘捕了上萬猶太人,其中包括數千名兒童。他們先被集中在冬季自行車競賽體育館,之后被分批送往集中營,死于毒氣室。
莎拉就是被逮捕的兒童之一。當警察挨家挨戶搜查,命令所有人收拾東西跟他們走時,年幼的莎拉迅速地作了決斷,把4歲的弟弟鎖在家中他們平時玩捉迷藏的密柜里。密柜里有一點水和食物,還有手電。弟弟向姐姐保證,不出聲。
莎拉以為用不了多久一家人就能回來,就能把弟弟放出來。眼見自己被迫擠在巴士和火車里,離巴黎越來越遠,莎拉心里越來越焦慮。但她始終堅定地緊握著那把鑰匙,就像緊握著弟弟的命運。
此一去九死一生,閱盡人間慘景。
莎拉一家被捕幾個月后,新住戶搬進了莎拉家的公寓。第二天下午,堅持不懈逃亡歸來的莎拉瘋狂地闖進門,用鑰匙打開家里密柜……尖叫,痛哭。
打開柜門的那一刻,莎拉的心門從此緊閉,無盡的悲傷和懊悔如影隨形。
之后,莎拉很努力地讓自己正常生活,在鄉間做重體力農活,嫁人,養育子女,甚至遠渡重洋尋找新的空氣,卻都無法擺脫心中越來越大的陰影,最終,莎拉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其實,莎拉的世界里一直不乏憐惜與珍愛——那個拉起鐵絲網幫她逃走的士兵,對她視如己出的養父母,心心相印的丈夫,他們理解她、尊重她、呵護她,但戰爭帶來的傷痛,烙在這個普通女孩的心靈上,不可磨滅。
鑰匙,可以鎖門亦可以開門。
莎拉手中的鑰匙,鎖上的是希望,打開的是夢魘。先鎖進了弟弟,后鎖緊了自己。這絕不是莎拉的愿望。
有誰,愿意把自己鎖在黑暗的門里,體味忐忑、慌張、怨恨、恐懼、無奈、沮喪、痛苦、張皇呢?有誰,愿意去承受那樣的掙扎呢?
除非,我們不自知,懵懂間跨進了暗門。
調整自己的過程仿佛新生,但只要愿意,我們總能改變。給自己,給他人,給更多事物多一點原諒、信任和理解。
就如莎拉。當初她如果沒有把弟弟鎖進密柜里,那么極有可能的是一家四口全部死在難民營。在殘酷的現實條件下,莎拉手中的鑰匙根本無法左右一個人的命運。即使這一刻把弟弟從危急中救出,下一刻他也許又跌進苦海。莎拉如果能意識到這些,告訴自己,那不是她的錯,她努力了,也許,她就能從困擾多年的情緒中走出來。
人類的悲傷,大多是因為對喪失很無奈;人類的懊悔,更多源于對自己做不到、沒做好的憤怒。承認我們自身的脆弱與局限,真的需要很大的寬容與勇氣,這也是對自己的深度認同。
提升自己的心理覺察能力,從破壞性的習慣——如自責與指責、自戀與膜拜中解放自己,從自我束縛里解放自己,以便給生活帶來更多的可能性。
電影里有個絢麗得讓人窒息的片段:蔚藍的天空,金黃的麥田,兩個瘦小的女孩在飛奔。那是逃出集中營的莎拉和她的小伙伴。艷陽下,風都追不上她們。
把鎖打開,心終得自由。
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