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助理秘書長談當前世界經濟形勢

建軍

喬莫·桑德拉姆(Jomo Kwame Sundaram)博士，全球發展經濟學領域的著名經濟學家、聯合國主管經濟社會事務的助理秘書長。近日，喬莫應國務院扶貧辦、聯合國駐華系統等單位邀請來華訪問，并就當前世界經濟總體趨勢、世界金融危機、債務危機、公共投資以及中國經濟轉型升級等問題發表了看法。

對世界經濟持審慎悲觀態度

關于當前世界經濟發展的總體趨勢，喬莫認為，過去兩個世紀來的工業革命加快了全球范圍的經濟增長，也加劇了各個國家和地區之間的不平等狀況，而且國與國之間的不平等程度遠遠大于國家內部不平等。在公元1800年之前，世界上各國家或地區之間的貧富差距總體上是比較小的。最近20年來，以前蘇聯為代表的實行計劃經濟的國家所經歷的經濟停滯、貧富分化和社會指標惡化，成為這一時期世界政治經濟格局的最大變數之一。對未來短時間之內的世界經濟形勢，喬莫持審慎的悲觀態度，因為世界經濟正在面臨一個“越來越難以扭轉的下跌經濟螺旋”。

2011年12月1日，喬莫所領導的聯合國經濟社會事務部發布的《2012年世界經濟形勢與展望》報告就指出，受發達國家經濟增長疲弱、歐元區主權債務危機、財政緊縮措施以及各國應對危機的政策缺乏協調等因素影響，世界經濟未來兩年將繼續減速，甚至有可能再度衰退。該報告中按照三套不同的前提條件，對未來經濟前景作出了基準、悲觀和樂觀三種方案的預測。按照基準方案，預計2012年世界經濟增長為2.6%，低于2011年的2.8%，和2010年的4%相比更是明顯減速。但報告也指出，如果世界各國能夠齊心協力、加大力度應對危機，世界經濟仍有可能出現轉機。在這種情況下，按照樂觀預測，全球經濟增長有望回升到2010年4%的水平，甚至危機爆發前的水平，而且實現更加平衡的增長。

美國的低利率政策是世界金融危機的主要誘因

關于世界金融危機產生的原因，喬莫認為，美國長期以來的低利率政策與當前的金融危機密切相關。美國通過美元的特殊地位吸引全世界的資金，同時采用低利率政策使得投資者的投資過度和產能過剩，這種過度投資和產能過剩幾乎表現在所有經濟領域。希臘和冰島等國因低利率而過度借債，是它們這些國家瀕臨破產的原因；更深層次上，這些國家沒有還債能力，這比債務本身更可怕。金融全球化和自由化的發展，加速了世界經濟的不平等趨勢，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占有了全世界大部分的金融資源。而與金融全球化相對的是工業制成品指數的不斷下降，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的工業制成品價格指數相對于發達國家的工業制成品價格指數的下降，意味著發展中國家貿易條件的不斷惡化。從上述意義上，喬莫強調了實體經濟相對于金融市場對經濟可持續增長的重要性、發展中國家現階段對資本賬戶管制的重要性以及當前世界貿易格局的不公平性。

強迫人民幣升值的經濟理由非常荒謬

關于西方國家要求通過人民幣升值來解決美國貿易赤字的議案，喬莫從三方面做了回應。首先，他指出，如前所述，美國的貿易逆差并不全是中國因素造就的。因此，僅僅通過減少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并不能解決問題。其次，在美國這個后工業化國家，很多商品嚴重依賴進口。美國現有的經濟結構，決定其必須從其他國家進口商品，這就從根本上決定了美國貿易逆差的不可逆轉。今天圍繞人民幣升值與否的爭論，和20世紀80年代美國要求日元升值的案例非常相似。當時，美國壓迫日元升值，并最終實現了日元對美元的升值，但是這并沒有解決美國對日本的貿易逆差問題。因為，那時的美國很多商品已不再生產，而是嚴重依賴從日本的進口。再次，今天的諸多問題，是美元的過度高估導致的。因此，強迫人民幣升值的經濟理由非常荒謬。客觀地說，人民幣升值可能讓美國的貿易逆差更大。

公共投資對實現經濟增長至關重要

關于公共投資和私人投資的關系，喬莫指出，在當前私人投資不振的大背景下，公共部門和政府投資對實現經濟的可持續增長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對中國這樣的社會主義國家而言，公共投資和國有企業的作用非常重要。即使在美國這樣的資本主義國家，有一個時期，國有企業也承擔過非常重要的使命。在前蘇聯地區，國有企業的私有化運動導致了人均預期壽命的大幅下滑，這種私有化無論對企業的勞動者還是普通消費者都是非常不利的。在過去三十年里面，推動全球的私有化運動的主要原因是政治性的，而不是經濟性的。實事求是地看，國有企業在一些國家的出色表現顛覆了關于國有企業天生無效率的偏見。更少政治化的招聘、任命、提升和責任追究制度，更大的國有企業自主性、透明度以及組織的靈活性，將極大可能地改善國有企業的表現。在這個意義上，對國有企業的管理改革和組織改革應該成為優先的選項。

中國的經濟增速下降是正常的

關于中國經濟轉型升級帶來的經濟增長速度下降，喬莫認為，經濟增長的正常減速是非常正常的。因為相對于經濟增長速度而言，經濟增長的可持續性和包容性更重要。當前的世界經濟社會發展不僅需要強調經濟增長的速度，而且需要強調解決諸如就業、貧富差距、社會保障、全球變暖之類的重要問題。經濟政策應該和社會政策等相互結合，才會更加有利于經濟社會的協調發展。對于大家普遍關注的通貨膨脹問題，喬莫提醒我們要注意導致通貨膨脹的不同因素，區分資產通貨膨脹和消費品通貨膨脹的差異，并對癥下藥。因為當前不少國家的通貨膨脹是由能源和食品之類的消費品價格大幅上漲引起的。在這樣的環境下，對國內實施通貨緊縮政策只能進一步拉低經濟增長，對國外的輸入性通貨膨脹完全不起作用。

喬莫還高度贊揚了中國的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成就，對中國適時調整經濟社會發展戰略，實施可持續發展和包容性增長的做法給予了充分肯定，并寄語中國能夠不斷總結自己的經濟社會管理經驗，走出一條有中國特色的自主性發展道路，為世界尤其是發展中國家貢獻更多的新經驗和新知識。

（作者單位：北京市世界銀行、亞洲發展銀行貸款項目領導小組綜合辦公室）

責任編輯：魏曄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