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義
經濟下行壓力加大,是現在社會各界十分關注的重要問題,人們都在密切注視著政府會如何出手。說起來讓人感到有些尷尬的是,我們無數次聽到各界人士都在說,要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就必須讓過高的經濟增長速度降下來,因為地方“大干快上”的背后是重復粗放模式的繼續固化。政府也主動調低經濟增長速度目標,釋放轉變信號。
但當經濟增速實際上已經開始下降的時候,經濟政策便很快發生轉折,只是人們還不清楚這一轉折會走到什么程度。“穩”增長和“保”增長的微妙區分,只有放到中國特色的政治經濟學里才能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在決策者那里,中國社會還難以承受經濟的持續降速。
到目前為止,人們看到的對策,一方面是基建、鋼鐵等大項目的“輸血”和開閘。政府財政補貼節能家電等消費,補貼力度比2008年以后的“家電下鄉”和“以舊換新”還要大。2008年以來政府對于家電、汽車等的消費刺激帶來了相關行業的業績噴發,但消費補貼行為實際上也是透支未來的消費,況且2008年后那波房地產的“瘋狂”勢難重演。
而另一方面,“保”增長時期實際上擱置了的諸多改革,其緊迫性在“穩”增長時期更加突出。無論是減輕企業稅費負擔、政府簡政減員的呼吁,收入分配改革總體方案下半年出臺,還是從收費公路整頓開始的削減物流成本,相關中央部委紛紛公布向民間資本開放投資領域的措施等,都是在為中國經濟實現深層轉型做準備。考驗改革者的是如何讓已經膠著的改革真正落地,讓中國經濟收獲“改革紅利”。
所有這些轉變的背后是中國經濟的一個基本趨勢,即從“中國制造+世界市場(尤其是歐美市場)”到“中國制造+國內市場”的轉變。一個背景是美國的產業回歸和重振制造業后的中美經濟再平衡,中國啟動擴大內需戰略,并將其基本鎖定在大規模城鎮化上。其中孕育著中國產生真正世界級企業的機會。事實上,在不同行業,人們已經看到了挖掘內需最堅硬部分(比如三四級市場)取得很大成功的企業,也看到了從代工轉向內銷取得成功的例子。減稅、收入分配、削減物流成本、打破壟斷等,對應的是這個過程中一個個相當頑固的“敵人”—“掠奪之手”、消費結構畸形、不統一的市場、行業壁壘等。
我們還可以從5月份中央領導人的一些重要言說,來看一下“穩”增長階段的戰略指向。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在5月28日政治局集體學習的講話中點出了“中國制造”的一個核心問題,即所謂中國特色工業化的重點是附加值高和吸納就業能力強兩者的結合。中國工業這個實體經濟的主體,既要擺脫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現狀,又要使中國的人力資源優勢得到發揮,前者是現實的挑戰,而后者是中國這樣人口大國就業優先的現實壓力。
顯然,掌握核心技術不是靠一紙命令就可以實現,政府的財政支持也并不持續(更經常的是財政支持投向的判斷錯誤)。技術的進步需要政府把現在過大的“制度成本”壓縮下來,并且企業要從廉價勞動力賺取利潤的老路中走出來。那么,對政府來說,需要為仍舊龐大的勞動力找到“蓄水池”,避免再出現以前那種沿海地區的廉價勞動力過剩的局面。這也就是最近中央領導人所講的發揮市場“倒逼機制”作用。
這個“蓄水池”已經開始成形,比如沿海向內地的產業轉移帶來的勞動力當地就業,更基本的是政府對于農村建設和基層公共服務的投入。近日,國務院常務會議通過了《國家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十二五”規劃》,這顯然是一個效力會延續到下一屆中央政府的規劃。規劃提出,逐步建立城鄉一體化的基本公共服務制度,加大公共資源向農村、貧困地區和社會弱勢群體傾斜力度,把更多的財力、物力投向基層,縮小基本公共服務水平差距。
從某種意義上說,對于換屆之年出現的經濟下行壓力加大的形勢,中國社會并不缺乏“過冬”的能力,最難的是正確戰略的延續和改革“路線圖”的明確。也只有這方面出現大問題時,經濟下行才真的會讓人“倒吸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