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大報告指出,不斷提高黨的領導水平和執政水平、提高拒腐防變和抵御風險能力,是黨鞏固執政地位、實現執政使命必須解決好的重大課題。報告還具體提到了執政黨的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能力。概而言之,面對世情、國情、黨情的深刻變化,執政黨的領導方式和執政方式也有必要進行調適,以更好的承擔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領導核心的重任。就此本刊記者采訪了人民大學政治學系主任楊光斌。
《南風窗》:最近10年,一些西方學者開始重新評價中國的體制,認為它具有自我調適的彈性空間,能夠容納經濟社會變化所造成的各種壓力,怎么看待現在執政黨的適應能力和在變化環境中的靈活性?
楊光斌:中國過去的體制根源于蘇聯,但又不同于蘇聯。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美國政府對中國新政權的評價是一邊倒的社會主義陣營,當時哈佛大學教授費正清對美國政府說,中國共產黨雖然是共產主義政黨,但它首先是中國人、中國文化,中國人的最大特點是“實用主義”,社會主義陣營不會是鐵板一塊。美國政府一開始并不理解和接受這種說法,直到1969年發生中蘇珍寶島沖突,美國政府才發現費正清是對的。
回首中共的發展歷程,且不說革命階段城市不行就到農村去的戰略變化,就近30年而言,從執政目標和口號的變化就可以看到,由中國人構成的這樣一個黨,天然具有與時俱進性。另外,環境的變化是非常重要的影響因素,毛澤東那一代領導人由于面臨生存壓力的問題,意識形態情結非常濃。但是現在的公共政策制定過程更多體現了官民互動,很多公共政策是老百姓壓力之下的產物,可以說形成了一個民意導向的決策過程。
《南風窗》:指導思想的不斷創新,應該說是執政黨自我調適的最鮮明和直接的特征,如何評價其對于執政黨執政地位鞏固的重要性?
楊光斌:執政黨的適應性有兩個方面很重要,一個是組織,一個是意識形態。從觀念變化來說,十六大是很重要的轉折點,十六大修改黨章,中國共產黨不再只是工人階級的先鋒隊,還是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先鋒隊。從一部分人擴大到了各個階層,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將新的社會力量納入體制內。從歷史上看,舊的體制如果不能將新的力量納入,往往是很危險的,很多社會運動甚至革命都是在這一時期發生。基于這個歷史經驗的總結,執政黨提出了“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另外一方面,觀念的變化帶來了組織的變化,黨員的成分當中,新興階層的比重增大了,黨代表的成分也體現出了社會階層的變化;還有一個方面就是組織活動中的民主化特征,也就是黨內民主,最直接的表現是干部任免競爭性機制的引入。應該說這幾年還不盡完善,但畢竟已經在發生的過程之中。
《南風窗》:執政黨現在面臨的外部環境和內部社會與前30年畢竟不同了,比如國際政治經濟格局的調整、國內既得利益集團對改革的掣肘,在這種背景下,騰挪的空間是否也受到制約?
楊光斌:我倒不這么認為。蘇聯解體之后,中共面臨的國際壓力一度是空前的,但是20年走過來,現在變得更自信了,因為在國際政治和經濟中的主導權和話語權越來越強。在國內,面臨的很大一個挑戰是新媒體的“倒逼”,應該說過去10年這個挑戰和壓力非常大,但到目前為止,應對得還不錯。我認為最大的挑戰還是來自黨內,執政黨雖然有自己的理論體系,但還需要說服世界;西方人提出的“威脅論”可能不是軍事和經濟上的,而是發展模式上的。正如鄧小平說的,“中國要出問題,還是出在共產黨內部”。
《南風窗》:經過了歷次改革,執政黨干部隊伍實現了專業化的轉型。但是具體到執政的方式還擺脫不了過去的一些不好的影響,未來如何實現執政方式的進一步現代化?
楊光斌:政黨現代化的問題,要看用什么標準。在當前,我認為有幾個層面需要調整,首先是觀念,這個是最容易轉變的,從改革開放到“三個代表”再到十八大將科學發展觀列入指導思想,執政理念在不斷增加新的內容。而干部隊伍的思維方式和由此導致的行動方式是很難遽然轉變的,一些干部的行為慣性現在很多還停留在動員和管制上面。因此,如十八大政治報告中說的,要改進黨的領導方式和執政方式。
現代政黨的執政方式必須公開透明,透明化不單是指政治的確定性,同時還要進行反腐敗。另外一個是法治化,這也是下一屆中央領導集體的當務之急,法治化包括黨章和憲法兩個層面。進一步提高執政方式的公開透明和法治化,是執政黨下一步自我調適,應對新挑戰的必要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