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御林軍”起義始末

王淼

“御林軍”,在我國歷代封建王朝中是指保衛京師要地、警衛皇帝的軍隊,是最高統治者用以維護其統治地位的最親信、最可靠、最有戰斗力的部隊。國民黨軍第45軍97師,即原國民黨軍“首都警衛師”,是一支地地道道的“御林軍”。1949年3月,該師師長王晏清反戈一擊,毅然率部起義,這一行動在蔣介石的反動陣營中產生了巨大震蕩,甚至對蔣介石本人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國民黨軍“首都警衛師”是蔣介石及其高級官員的內衛部隊,擔負著警衛國民黨最高層人物安全的重要任務。該師下屬的3個團中,第289團前身是國民黨軍事委員會警衛團,直接負責蔣介石及其家眷的警衛工作;第290團是陳誠任第六戰區司令長官和軍政部長時的警衛團;第291團是參謀總長顧祝同任第三戰區司令長官時的警衛團。“首都警衛師”全師共13000余人,清一色的美械裝備,戰斗力較強,是國民黨軍隊中的“嫡系之嫡系”、“王牌之王牌”。蔣介石對這支部隊一直十分重視,特別加以扶持。蔣不僅經常親臨視察,該師師長也多由他親自提名,且時常召見訓話,以示恩寵有加。所有團級軍官的任免都必須經國防部嚴格審查并由蔣認定后方可走馬上任,這在國民黨其他部隊中極為少見。為了進一步拉攏這支部隊死心塌地地為其賣命,該師各方面都得到了蔣介石的特別優待。

1948年10月,為加強首都南京地區的防務,保住蔣家王朝的巢穴,蔣介石權衡再三,將這支“首都警衛師”與第102師等部隊合編后擴充為第45軍,該師番號也改為第97師,下屬的3個團分別改為1團、2團、3團。改編后的97師名義上是野戰部隊,但所擔負的任務并沒有多大變動,仍然負責南京城內的警備任務。

1949年春,解放戰爭中的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結束,國民黨軍付出了損失154萬精兵的慘重代價,殘兵敗將被迫退守長江以南地區,企圖憑借長江天險作最后頑抗,以保住其半壁河山。不斷發展壯大的人民解放軍乘勝追擊,二野、三野百萬雄師飲馬長江,虎視南京。

為了配合解放軍發起渡江戰役,徹底推翻蔣介石的反動統治,中共南京地下黨組織積極行動起來,做了大量瓦解敵軍士氣、策動敵軍起義的工作。國民黨軍45軍97師也就是在這種背景下,經我黨多方努力而舉行起義的。

王晏清是國民黨軍“首都警衛師”最后一任師長,也是97師的首任師長。他原是國民黨青年軍第208師的副師長,為人正直,不趨炎附勢,在國民黨高層軍政人員中算得上是少有的正派人士,并因此深得青年軍公認的頂頭上司——蔣家大公子蔣經國的賞識,他被看作是“有所作為”的少壯派軍官。王晏清能坐上“御林軍”統領這把金交椅,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1948年8月,“首都警衛師”原任師長趙霞升任即將成立的45軍軍長,警衛師師長一職空缺。國民黨許多高級將領對這個重要職位都垂涎三尺,紛紛八仙過海,各顯其能,不惜花費大把大把的金條來打通關節,企盼能得到蔣介石的垂青,坐上這個位子。但國防部接連提出的幾份候選人名單,都未得到蔣介石的認可。正當國防部的長官們為捉摸不透老頭子的心思而大傷腦筋時,蔣經國越過國防部,直接向父親極力推薦王晏清。不久,蔣介石在官邸召見了王晏清,對王的談吐、氣質及各方面條件均感滿意,便親自點將,任命王晏清為警衛師師長。對蔣介石的這一決定,南京的軍政大員們大都感到意外,一些不明其中原委的人還四處打聽王的來歷和背景。

王晏清雖然身為國民黨軍高級將領,又掌管著蔣介石的“御林軍”,地位和權力一躍而上,但一向剛正不阿的他對國民黨政府的腐敗十分不滿,對周圍同僚的所作所為也常表示出明顯的反感情緒。中共南京地下黨組織掌握這一情況后,決定深入做王的策反工作。為了促成其起義,專門派地下黨員陸平擔負此項任務。

陸平通過內線鄧昊明和李君素結識了王晏清,并很快取得了王的信任。王晏清明知陸平是中共地下黨員,卻并不介意,還主動表示愿意與陸多交往。在與王晏清的多次接觸中,陸平向他闡明了時局的發展和我黨的政策,引導和鼓勵他棄暗投明,向蔣家王朝反戈一擊。王晏清雖對我黨的政策和政治主張表示出理解和歡迎,但對起義一事遲遲不表態。王晏清私下里曾多次對自己的幾位摯友談到,國民黨政府雖然腐敗無能,失敗的命運也不可避免,但自己是蔣介石的學生(王畢業于國民黨陸軍大學,蔣介石親兼該校校長),蔣家父子對自己又有知遇之恩和提攜之情,自己雖說與蔣政見不合,但在這個時候離他而去,特別是率部起義,對蔣無疑是釜底抽薪,這種“恩將仇報”的做法太不仗義,難免被天下人恥笑。針對王晏清的這種思想顧慮,陸平反復做其工作,重點是幫助他認清蔣介石反共反人民的真面目。經過多次推心置腹的深談,王晏清終于拋開了“道義”的包袱,打消了思想顧慮,下定決心起義。

1949年3月下旬,南京地下黨組織就97師的起義事宜正式與江北第三野戰軍司令部取得聯系。為了便于起義能及時得到解放軍的支援,三野司令部還通過地下黨組織得到了該師的無線電密碼。

3月22日,陸平再次在鄧昊明家中秘密約見王晏清,將起義的有關事項作了具體部署,并要求王晏清在97師師部給自己掛個名,委以參謀或副官之類的職務,直接打入97師內部,控制住電臺,掌握起義最佳時機。王晏清當即表示同意。

就在起義大計進展順利、即將成功之際,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陸、王二人密約后的當天晚上,沒有從事秘密工作經驗的王晏清突然從師部駐地江寧鎮打來電話,直接問道:“你們電臺的呼號是什么?你們沒有告訴我,我怎么與你們聯系?”由于97師師部的外線電話須通過軍部總機轉接,而軍部總機時刻都有國民黨特務監聽,王的這個電話,實際上等于是暴露了自己。陸平接到電話后,馬上意識到起義事宜有泄露的可能,如不當機立斷,王本人也有危險。

事態的發展果然如陸平所料,他們通話后不久,王晏清便被國民黨南京衛戍區司令部扣押。國民黨45軍軍長陳沛立刻找來97師副師長喻天鑒,命令道:“上面發現你們師長王晏清有通共嫌疑,現已被扣押,你要掌握好部隊,決不能出差錯!”可幾個小時后,南京衛戍區總司令張耀明又親自把王晏清放了回去。因為王畢竟身居要職,身份特殊,又是蔣家父子眼中的“紅人”,僅憑一個電話,張耀明還不敢輕易定他的罪。

王晏清脫離虎口回到江寧鎮師部后,非常后悔自己的冒失行為,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知道機不可失,必須提前起義,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他立即密召幾位心腹部下開了個小會,決定以執行軍事任務為借口把部隊拉到江北,再公開宣布起義。會后,王晏清發布了全師當晚“過江游擊”的命令。1團團長楊鎮洲和2團團長黃子安接到命令后,率兩團官兵準時渡過長江,到達江北岸。但事情壞在了3團身上,3團團長姓王,剛上任,一聽晚上要到江北執行軍務,頓時有些手忙腳亂。王團長想給師部打個電話,再請示一下,可電話怎么也接不通。所以,他把電話直接打到了軍部。直到這時,45軍軍部才知道王晏清果真要反,慌忙急電請示張耀明。張耀明頓時醒悟過來,原來王晏清是真的“通匪”,自己釋放王的這著棋下錯了,等于“縱虎歸山”。張耀明后悔不迭,為了不牽連自己,他沒敢向蔣介石報告,而是趕忙下令印刷廠連夜印刷了幾萬份傳單,上面寫明王晏清投共,官兵返回原防地的均有重賞,割回王人頭的特賞銀圓5萬,等等。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國民黨飛機就飛到長江北岸跟蹤偵察,沿途散發傳單。2團團長黃子安本不是王晏清的心腹,事前也沒有參與起義的籌劃,完全被蒙在鼓里。他看到傳單后,立即率部南返,走在前面的1團看到2團往回開,不明就里也跟著退了回去。1團團長楊鎮洲知道事情有變,但因起義前時間倉促,沒有和部隊基層官兵進行過溝通,所以不敢下令阻止,只得脫離部隊,只身一人同王晏清及幾個參與起義密謀的人員帶著師部警衛排向北疾速前進,投奔到了解放區。

王晏清和97師的起義,雖然由于事前準備不夠充分,加之沒有在基層官兵中做好相關工作等原因,最終沒有取得完全成功,但此次事件無疑像一次強烈的地震,給蔣家王朝的反動統治帶來了巨大沖擊,引起了國民黨最高統治階層內部極大的震動和恐慌。蔣介石第二天接到報告后,惱怒之余,感到陣陣的悲觀失望和膽戰心驚。蔣經國也因為“薦舉不當”多次受到蔣介石的訓斥。(責編: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