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學記

曹延標

曾明再也不想上學了。

昨天早讀，老師檢查他的作業，他還是沒做。老師氣極了，揪著他的耳朵，把他從座位上提到講臺前亮相。男子漢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他第一次向老師表示抗議，歪著頭，斜著眼，用胳膊甩掉老師的手。老師像暴怒的獅子對他吼，直到他低下頭方才罷休……

吃過早飯，曾明背著書包假裝上學。等爸爸媽媽離開家以后，他又偷偷地溜回來，踮著腳從灶房的門洞里掏出鑰匙，打開小錢箱，毫不猶豫地拿了100塊錢。在他的腳剛要跨出門檻時，忽然覺得應該給爸爸媽媽寫張留言條，于是匆忙寫了幾句，放在桌上，便鎖上門離開家。

在路上，他看見背著書包上學的曾進。“曾明哥，你連書包都不背，千嗎呢?”

“小進，別去上學了，坐在教室里被老師管得那么死，不完成作業還被老師揪耳朵。”曾明對流著黃鼻涕的曾進說。

“不去念書，上哪兒?”

“嗯，”曾明搔搔后腦勺，想想說，“跟我進城玩。你玩過電子游戲機嗎?城里多的是。你知道嗎?縣城還有一座山，你爬過山嗎?聽老師說爬山挺好玩的。”

“我怕……”

“怕什么?有我呢。”

“我沒錢。”

“我有錢，你咋這么羅嗦?快走吧。”

曾明與曾進勾肩搭背來到街上。街上停著一輛小客車，車上的小胡子司機望望曾進的書包沒說話。經過兩個小時的顛簸，他們終于來到縣城大伊山。

媽呀，城里與農村就是不一樣，路面很平坦很寬闊。正在他倆呆望時，后面過來一輛車，到他們面前“嘎”的一聲停住了。他倆嚇了一跳。司機從窗口探出頭開口罵道：“媽的，兩個窮小子不要命啦?”

曾明馬上意識到自己走錯了路，忙對曾進說：“小進，咱們過去走人行道。”

不知不覺地進了商店，他倆被琳王良滿目的商品吸引住了。剛立住腳，店老板像趕蒼蠅似地趕他們：“去去去，不買東西別站在這兒影響我的生意。”

初次出遠門，曾明很乖。唉，也難怪人瞧不起，逛商場的人哪像小進，簡直是個叫花子，穿著破球衣，褲角上沾著泥巴，頭像雞窩，邊走邊吸著鼻涕。曾明真后悔把曾進帶來，就因為他，自己才受人歧視。他不想逛街了，想玩電子游戲機。

走進“極樂世界”游戲室，里面冷冷清清。玩了一會兒游戲，曾明就煩了，對曾進說：“走，爬山去。”

過往行人望望曾明的飛機頭，又望望曾進的書包，搖搖頭。曾明看見一雙雙很不友好的眼睛，便停止了說笑。曾明忽然覺得自己向往已久的城市一點也不好，城里的人也不如揪他耳朵的老師好。

他倆終于來到了山腳下。

“小進，上!”曾明拉著曾進的手登山。

“明哥，你說這山哪來的?怎么這么高?”

“我咋知道?”

“明哥，你說城里人咋瞧不起咱們鄉下人?他們望我們的眼睛總是斜著的。”

“因為我們窮唄。”

“我們為什么會窮，老師說……”

“老師說什么?說沒有知識對不對?”一提起老師，曾明就生氣，“哎，小進，你挨過老師的揍嗎?”

“昨天，語文小測驗，我考得不好，老師用小棒敲我的手。”

“活該，誰叫你的成績那么臭?你們班的老師吃了多少苦，連星期天都給你們補課。你拖了班級的后腿，害得老師被罰款，要是考最后一名老師還要下崗……”

“明哥，聽說你的成績也不好。”

“不說了，快上!”曾明打斷了他的話。

他倆終于爬上山頂，剛才的不快已拋到九霄云外。他倆開始欣賞山下的風景，對著山大喊大叫，躺在巖石上聊天……在山上玩了好長時間，曾明對曾進說：“天不早了，咱們下山吧。”

上山容易下山難。望望天色，再望望前面就要看不見影子的曾明，曾進慌了，高聲叫道：“明哥，等等我，我怕。”

“快，天要黑了。”曾明回頭催促道。

曾進不由地放快了步子。他不小心踩滑了腳下的石子，骨碌碌滾下山來。他眼睛一閉，完了，這下完了……當他停下來的時候，覺得渾身疼痛。睜開眼一看。原來自己被一棵山樹擋住，左胳膊已經抬不起來了。他右手往臉上一抹，全是血。他忍痛坐起來，哭喊道：“明哥。快來幫幫我啊!”

曾明驚慌失措地回來，大驚失色地叫道：“怎么啦，胳膊斷了?”

曾明又仔細地望望耷拉下來的胳膊，用手摸摸，不像折了，像脫了臼。曾明像醫生一樣把曾進耷拉下來的胳膊用力向上一托，竟然上去了，胳膊能活動了。

天色已晚，山風吹來，他倆渾身發抖。“明哥，我冷我怕……”曾進哭著說。

“都怪你，走路不小心摔壞了胳膊，耽誤了時間。怕什么，膽小鬼!”盡管這樣說，曾明還是心有余悸。樹葉沙沙，樹影怪異，他們不時地聽到動物發出的怪響和怪叫聲。

“都怨你叫我到城里來，城里有什么好?”曾進還在哭。

“我只是想把你帶出來玩。”曾明此時也后悔逃學進城來，“小進，仔細想想，還是我們不好，上課不認真聽講；課后，不做作業，考試老拖班級的后腿，為老師臉上抹黑，老師怎能不生氣?恨鐵不成鋼，偶爾揪揪耳朵打打手，也是為我們好，想讓我們多學一些知識。可是，我們太不爭氣了……”

走出山外，他倆摸到了車站。

車站失去了白天的喧鬧，里面停著一輛小客車，車里亮著燈，司機正懶洋洋地躺在駕駛室。

曾明拍拍玻璃窗。

“我要回家了，不帶客。”司機掉頭時，曾明認出了他。

“叔叔，送我們回家吧。”曾明哀求小胡子司機。

小胡子司機下車，望望曾進背著的書包，驚訝地叫起來：“喲，這不是一早進城玩的兩個學生嗎?千嗎急著要回家?”

“叔叔，送我們回家吧。以后我再也不逃學了。”曾進用衣袖擦了一下鼻涕說。

小胡子司機連譏帶諷后又責備道：“現在的孩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不瞞你說，我小時候也貪玩，經常逃學，小學沒畢業就下來學開車了。由于學的知識太少。有關車輛修理的書看不懂，車出了故障千著急沒辦法。這不，車出了毛病，剛請人修好，算讓你倆趕上了。我就算做件好事吧。”

第二天，曾明和曾進都背著書包，高高興興地走進了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