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個春天

永皓

作為一名“漸凍人”，戴攀飛的生命極限被預言為18歲。可戴媽媽用自己的一次次努力，將兒子從死神身邊拉了回來。在她的背上，戴攀飛考上了大學。

在生命的第二十三個春天，戴攀飛病情突變，醫生斷言他活不過3天。戴攀飛并不怕醫生的斷言，可他害怕媽媽的絕望，在這剩下的3天里，他能為媽媽做點兒什么？而戴媽媽又是用怎樣的泣血守望，將兒子的生命線慢慢延長……

希望被母愛一次次撐起

戴攀飛出生在1990年的春天。母親戴雙月，父親戴金海，都是浙江金華人。剛出生時，一家人生活得幸福和美。然而，隨著戴攀飛一天天成長，父母發現了他與其他孩子不同，小攀飛經常感冒，兩歲了還不會走路。戴雙月很焦急，帶著孩子到金華市各個醫院去檢查，可都沒有結果。

1995年初，戴雙月生下二兒子戴祥月。戴攀飛還是不能走路。這年年底，戴雙月又帶著大兒子去上海華山醫院檢查，最終確診戴攀飛得了肌營養不良癥，俗稱“漸凍人”，他會因肌肉萎縮而僵硬，活不過18歲。

戴雙月大腦一片空白，幾天幾夜睡不著覺，小攀飛仿佛看透了媽媽的心思，貼心地貼在媽媽身上，這個小人兒身上的溫度讓戴雙月淚如雨下。那一刻起，她暗暗發誓，無論如何都要讓兒子活下去。

轉眼戴攀飛到了9歲，戴雙月將兒子背到學校，懇請學校將他收下。校長很為難，但戴雙月多次懇求“只要你把他收下，其余我來管。”校長被戴雙月感動了，隨之答應。

從那以后，戴雙月每天早上都將兒子送到學校，下課時，她再趕過去，背兒子喝水、上廁所。中午再接他回來，吃完午飯，再把兒子送回去……在媽媽的感染下，戴攀飛成了不知疲倦的“小鐵人”，他每天樂呵呵地學習，按照醫生的要求做各種康復訓練。然而，盡管如此，他的肌肉還是一點點萎縮了。小學四年級時，他無奈休學。但在家里，戴攀飛在媽媽的幫助下，堅持自學，課一天也沒有落下。

經過幾年的治療，戴攀飛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戴雙月向湯溪二中求情，打算送他去就讀。校長被她感動了，破格收留了戴攀飛。

為了讓兒子上學，戴雙月將家分成3部分：丈夫留在家里繼續掙錢養家，她則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小房子，每天背著大兒子上學，小兒子則進了寄宿學校。3個人相互加油，共同守護著戴攀飛的求學夢。

2006年6月，戴攀飛如愿考入高中。可高二上學期，病魔再次向他迫近，他不但再度出現重度肌無力癥狀，還經常高燒。有一次，戴攀飛又發起了高燒，戴雙月匆忙將兒子送往醫院，等戴攀飛被搶救過來時，她發現護士正用異樣的眼神朝她笑。這時，戴雙月才發現自己的褲子穿反了，鞋子也穿了兩只不同樣的。望著媽媽尷尬的樣子，戴攀飛心疼地哭了，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學習，不讓媽媽失望。

時光流轉，戴攀飛迎來了第一個人生奇跡——他打破了醫生的“末日論”。2009年6月，戴攀飛迎來高考。可由于他的病已發展到手上，字寫不快。戴雙月為此找到校長，希望能給兒子申請加長點兒考試時間。可校長告訴她，高考時間是國家規定的，不可能有特例。戴雙月失望而回，可戴攀飛卻安慰她：“我一定能考上，無非是本來上清華，現在可能上差一點兒的學校。”戴雙月欣慰地笑了。

最終，戴攀飛沒有做完任何科目的試卷，但依舊考出了524分的好成績，如愿被浙江臺州學院計算機系順利錄取。

留給媽媽的紀念

2009年9月，戴雙月將兒子背到臺州學院后，校方為戴攀飛爭取到一些幫扶資金。與此同時，為了讓母子倆的生活有一定保障，學校安排戴雙月負責修整草地，每個月工資900元。

這份特殊的關懷，讓戴攀飛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班上的任何活動，他都盡可能去參加。可好景不長，2012年2月7日，戴攀飛的病情突然加重，引發心臟衰竭，他被送到了金華市人民醫院進行搶救。

當天，醫院發了病危通知書，讓家屬將病人帶回家去。一瞬間，戴雙月感到心如刀割。這23年，她把全部的心都系在了兒子身上，她以為能換回老天的賞賜，可這一天依舊來了。

醫院幫戴攀飛配備了呼吸機，戴雙月帶兒子回了家。由于心臟衰竭，呼吸器不能離身，戴雙月也與戴攀飛形影不離。晚上，戴攀飛只能坐著睡覺，不能躺下。為了讓兒子能盡量舒服一些，戴雙月干脆整晚將兒子抱在懷里……

2012年3月中旬的一天，戴攀飛病情再度惡化，醫院的專家這次說：“你的兒子頂多還能活3天，這3天時間，如果他有什么心愿，你們盡量滿足他，以免留下遺憾……”

晚上，戴雙月看到兒子在自己懷中睡著，終于痛哭不已：“兒子，媽媽愿意拿命跟你交換，可連這樣的機會，老天都不愿意給我。3天后，如果你真的走了，媽媽該怎么辦？”

根本沒睡著的戴攀飛聽著媽媽的話，心里難受極了，他不怕死，可怕媽媽難過，這僅剩的3天，他該為媽媽做點兒什么？

在戴雙月睡熟后，戴攀飛悄悄拿出了手機，上網在微博上發了這樣一個帖子：我是一名“漸凍人”，我只有兩天的存活時間了。我想通了生死，沒有遺憾。只是我擔心，沒有了我，我的媽媽該怎么活下去？在我離開人世之前，我想給媽媽留下一份紀念，我曾經和媽媽看過一部電影，媽媽說過，她這輩子沒照過相，那是因為她一直積攢著心愿，想讓我有一天能站起來給她拍幾張照片……

這個令人心碎的心愿，迅速在網上傳開，杭州《都市快報》的記者張一諾將戴攀飛的愿望刊發在了報紙上，浙師大的3名有攝制經驗的大學生黃蹈瑤、郭棟梁、傅棟看到后，非常震撼，他們想為戴攀飛拍攝一部微電影，完成一個孝子臨終的心愿。

戴攀飛得知后，十分興奮。2012年3月28日，攝制組來到戴攀飛家，看著這群帶著長槍短炮的小伙子，戴雙月十分不解。戴攀飛瞞著媽媽，若無其事地說：“他們是我朋友，來找我玩的。”

雖然有戴攀飛配合，但攝制組要偷拍戴雙月，仍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于是，他們只有一遍遍哄戴雙月，告訴她，這是拍著玩的，目的是為了讓戴攀飛開心。一聽為了兒子，戴雙月二話不說，全力配合起來。

“最后3天”里

就這樣，拍攝組在3天時間里，奇跡般地拍攝完了這部紀錄片。電影起名時，大家想到這年春天是戴攀飛活著的第二十三年，最終定名為《第二十三個春天》。完成剪輯的當晚，工作組的人給戴雙月打了一個電話，得知戴攀飛病情加重，已陷入昏迷，他們趕緊將這部電影傳到了網上。

隨即，全國多家網站對這段視頻進行了轉載。很多人通過視頻的旁白，知曉了戴攀飛的心愿，他們紛紛給他捐款，鼓勵他一定要挺過去，因為那才是給媽媽最好的禮物。

與此同時，戴雙月也看到了這段視頻，她震撼不已。這段日子，她沉浸在即將失去兒子的恐懼和悲傷中，而兒子在有生之年，想到的不是自己能活多久，而是她這個媽媽的悲傷。和兒子相比，她缺乏笑對死亡的勇氣和信心。如果從現在開始，自己再把兒子當作嬰兒一樣，一點點讓他的春天延長，那兒子也許就能創造奇跡。

戴雙月豁然開朗，她讓小兒子用手機把視頻下載下來，跑到昏迷的戴攀飛面前，一遍遍念叨，“這是你為我拍攝的電影。我看到了。媽媽現在要求你，重新活過來。”

也許是母親的呼喚，也許是他潛意識里，要挺過去繼續陪伴媽媽，幾天后，戴攀飛又睜開了雙眼。戴雙月欣喜若狂，又開始四處籌錢，帶著兒子重新踏上救治的道路。

2012年8月2日，經過打聽，戴雙月帶著戴攀飛趕往沈陽解放軍463醫院，這里的治療能有效緩解兒子的肺部積水。但費用昂貴，可已經欠債累累的戴雙月沒有一點兒遲疑，戴攀飛把當時的情景記錄在微博里：“媽媽瑟縮著瘦小的身體，顫抖著手簽了字。媽媽要祈求的，只不過是我跑過、追趕自己的影子。她想給的，就是在等待中，不放過任何希冀，然后等到那么一天，還給兒子一個生命的正午。”

第一次干細胞手術效果不錯。這之后，戴攀飛又連續進行了兩次干細胞移植手術，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

8月底，戴攀飛和媽媽從沈陽返回了金華。對于戴攀飛創造的奇跡，很多人都嘖嘖稱奇，但這更多的是感慨一個媽媽的泣血守望。23年前，她親手把春天的種子，種在了兒子的靈魂深處。所以，他活過了生命中一個又一個春天。

時至今天，戴雙月為兒子花費近百萬元，負債累累。但戴雙月從未后悔。她唯一感到愧疚的就是小兒子。2012年8月中旬，戴祥月考取了一所不錯的大學，可家里實在沒錢，于是他暫時放棄了讀大學，也加入到救治大哥的行列中。戴雙月多次哽咽著問小兒子：“你恨媽媽嗎？”可戴祥月流著淚搖頭：“媽，守護哥哥，也是我的責任。這個家先救大哥要緊，讀書我以后再去考慮。”

小兒子的一席話，讓戴雙月淚如雨下。對她來說，這就是她的春天。她堅信，明年的春天，將會更明媚溫暖。

（摘自《良友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