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松落
戛納?西寧?陳坤選擇了后者。5月26日,陳坤工作室“東申童畫”發起的公益活動“行走的力量”在西寧啟動第二季,陳坤和兩千多名參與者一起,行走十幾公里,歷時三個小時。隨后,這項名為“觀·心·青海”的活動開始招募成員。8月下旬,入選者和陳坤一起行走青海,還將在青海支教半年,陳坤會在支教地授課兩到三周。
活動的第一季是2011年開始的。2011年5月,“東申童畫”在清華大學舉行啟動儀式,“行走的力量1+N去西藏”志愿者招募同時開始,一萬八千名大學生報名,蔡濤、齊宏強等十位學生最終入選。2011年8月25日,剛剛拍完《畫皮Ⅱ》的陳坤飛到拉薩,和行走活動參與者一起出發,用十一天時間走完一百多公里。其間,他們負重十五公斤以上,翻越三十二座大山,爬上海撥五千余米的埡口,還去色拉寺看辯經、去盲童學校探訪。2012年1月,陳坤寫的《突然就走到了西藏》出版,用兩百多頁的圖文詳細記載西藏行走的經歷。與西藏行程同時展開敘述的是他的成長經歷,重慶江北區那個十幾平方米的家,跟王梅言老師學習聲樂,考北京電影學院,成為明星,三年的迷失,以及在禪定中找回自己。
為什么選擇行走?也許因為,人類將人種散播到藍色星球的各個角落是憑借行走;在大地上尋找友或者敵,融匯或者貫通,是憑借行走;在監牢囚禁生涯中不致絕望或癲狂,得憑借行走;甚至,在更大的監牢中驅趕虛無,也得憑借行走。行走,是生之必需,可以有目的,也可以沒有目的。所以,陳坤說:“其實行走是最本能最簡單的,它可以發生在任何時間與地點,比如我們朝夕相處的這個城市。……如果我們愿意每天花一點時間,通過最本能的行走,在城市里一心行走,讓內心安靜下來,與內心對話,可能會發現一個全新的自己和一個全新的城市。”
“行走的力量”因此有了一種樸素的、開放性的面貌,沒有敘事上的高潮,不以一個頒獎大會為終點,只是走,聚在一起走,散到各處走,熱熱鬧鬧地走,冷冷清清地走。不管怎樣走,行走都得自己完成。
這個行者陳坤,不是我們熟悉的陳坤。他本可以安穩地隱藏在我們熟悉的“陳坤”里,做偶像,做演員,顛撲不破,沒有風險。他卻醞釀了蝶變,《畫皮》里的堅實,《讓子彈飛》里的險峻,都不是尋常角色,所以姜文說:“陳坤現在是從湯姆·克魯斯向羅伯特·德尼羅過渡,他以后一定會是中國影壇的頭一份。”
這不算危險,單純的技藝磨煉都不算危險,危險的是,他的蝶變里有技藝以外的內容,務虛的,心靈的。《突然就走到了西藏》里平均一兩頁就會出現一次“正面的能量”,但陳坤也不吝于交代這種“正面能量”渴望是怎么來的,他坦陳從前的窘困,他所遭遇的傷害和冷遇,他自認曾經“孤僻、自卑、傲慢、懷疑”,甚至現在的性格里依然有過去的痕跡:第一天行走快結束時,同學們忘記“禁語”的約定,在山下嘻嘻哈哈,他大怒,砸斷了手中的登山杖,并且和同學們發生爭執。
重要的是,他把這些都寫出來了,他的暴躁、強勢、完美主義,因為“學佛,學哲學,都不是達到一個外在心平氣和的樣子……我持續修行下去,我會有你們所想象的高深的樣子、平和的樣子,但是不是說我今天開始說我要隨和,我就開始扮演一個沒有脾氣的人。”他在踐行《正見》里的說法,人應當培養對情緒的覺察,當一個人開始注意到情緒所能夠造成的傷害時,就像意識到了懸崖的存在,有了這種知道,才會免于恐懼。了解自己的暗面,對光源的渴望才更為強烈,看到了自己性格的齒豁,才比照出平和之境的靜美。
和技藝無關,但卻是他技藝飛速進展的根本,功夫在詩外,書在書卷外。精神的虛境的一點進展,卻是強大的支點,足以供人撬起常人所不能負擔的重負。
讓人在漫長的行走之后,突然行至開闊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