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日子里,我常坐在小院中望著天空發呆。湛藍的天空,一朵又一朵云從我眼中走過。有時,它走得飛快,邁著急匆匆的步子像在趕路;有時,它的步子輕柔緩慢,走上半天,也不過是從一個樹梢抵達另一個樹梢。云,一直都在行走著。看的時間長了,我甚至能聽見云的腳步聲,那聲音輕微細小,如同祖母細碎的腳步聲。
祖母踩著我的目光,給盆中的蔬菜澆水。院子里的盆盆罐罐種滿了辣椒、番茄、茄子……祖母忙完了,坐在我旁邊,我又把目光拋向那些云朵。小院是安靜的,家人都各自出門忙碌著,只有我和祖母被困在小院中,守著一方藍天。
那時,只有15歲的我,還不能接受雙腿再不能走路的現實,常常是哭完了、鬧夠了,便呆呆地望著天上的云,一句話也不說。靜靜的時光里,一朵又一朵云從我孤寂的內心走過。我自言自語地說:“我要是一朵云該多好。”祖母說:“云也是被風吹著走的,由不得自己啊。”我望著祖母,一臉茫然。若干年后,當我漸漸走出內心的困境,才慢慢懂得了飽經滄桑的祖母是要我接受這無法改變的苦難,就像被風吹動的云一樣,以平靜、淡然默默地接受。
我挪著小板凳要去倒水喝,祖母起身幫我。每次,我都執拗地說,我自己能倒。祖母說:“水熱啊,會燙著你。”祖母拿起水杯,搖晃幾下把剩水倒掉。倒上開水后,祖母把水杯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然后輕輕地轉一下水杯,水杯的把手就朝向了我。這個細微的動作,是在祖母給我倒了許多次水后,我才注意到的。沒人知道,那輕輕的一轉,在我心里掀起了怎樣的波瀾。
祖母那悄無聲息的一轉,把一個叫“溫暖”的詞,留在了我的內心深處。祖母就像天空里的云朵一樣,以她的平靜,撫慰著我內心的孤獨與無助,苦悶和憂傷。
歲月翩然,流云飛走。八十多歲的祖母漸漸不認得我,不認得她所有的親人,也不知該何時吃飯喝水,整日呆坐在院中。回家看望祖母,曾經喋喋不休的她,變得沉默寡言。我坐在祖母旁邊,給她梳理花白的頭發,喂她吃飯。我搖著輪椅去給祖母倒水,水倒好后,我把水杯放在祖母面前,祖母看看我,伸出手,把水杯輕輕一轉,把手就朝向了我,一如當年。我的眼淚悄無聲息地流了下來,已經記不清我名字的祖母,卻還記得幫我轉動水杯……
[怦然心動] [PENGRANXINDONG]
在每個人的心靈天空中,相信都有一片充滿了愛意的云朵,讓穿行于繁雜世事的我們,心底里有了一絲溫暖的亮色。摯愛的親人就常常扮演著這樣的云朵,就像文中的祖母,一個從未改變的輕輕轉動水杯把手的動作,就把她對孫兒的愛暴露無疑了。這樣的生活場景其實每天都在我們的身邊上演著:母親在陽臺上目送著孩子去上學,直到身影從視線里消失;父親在孩子學習的時候,拍拍肩膀,無言地遞上削好皮的蘋果……愛,就在這樣的細節里流淌著,徜徉著,而在親人的心里,這種愛就像空中的云朵一樣自然而然,無欲無求。
對于這樣的云朵,我們只有心存感恩,并期望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他們世界里的云朵。
【文題延伸】愛的云朵、細節里的愛、愛在舉手間……(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