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錦:無端的連結

仿佛身處在這樣的通道中：我們向前張望不知會通向哪里，回望也不知來處是怎樣的風光。身處在這樣的連結之中，不知來自何方，也不知去往哪里。但這一刻，就是停下匆忙的腳步、駐足停留的這一刻也是被迫的，我們在楊文錦的照片里被迫停下來，看了一眼或許每天上下班都會經過的那條過街地道，僅此而已——原來它就在那兒。1983年出生的楊文錦曾經在倫敦城市大學Sir John Cass藝術、媒體與設計系學習攝影。她的作品有著攝影技術所帶來的冷靜和客觀，卻又有技術之外的豐富意味：我們期待過程所帶來的結果，其實過程就是全部了。在管道系列作品中，作者換了個角度，從內部走向外部，這些來無影去無蹤、常常被我們忽視的管道，在楊文錦的鏡頭下有了一張張“肖像”。

怎么開始攝影的？喜歡嗎？攝影給你最初的感受是什么？

我爸很喜歡攝影，我從小就看著他拿著相機拍這兒拍那兒，家里有一大堆奇怪的東西，后來知道那些是膠卷、鏡頭、暗袋什么的。潛移默化，我看到相機就覺得很親切，中學開始包里裝著一部Olympus μ2，看到好看的有意思的就拍，屬于自發的無意識拍照，相機里有眼睛看到的美，是對攝影最初的感受。

2007年去英國學習攝影，在一個很開放的學習環境里，讓你養成了拍攝前先思考的習慣。除此之外，你怎么看待這段學習經歷對目前創作的影響？

基本上我主要的幾個系列都是在英國學習期間開始的。可能是起源比較早的緣故，西方人對待攝影的態度跟我們有很大不同，要求不同，他們很注重“概念”——你要表達的東西。我們最常被老師問到的問題是：“你想要說什么，為什么拍這個？”這種問題一度成為我的困擾，因為在我以前的拍照經驗中，覺得美就拍下來，這已經成為習慣。慢慢地，在學會“想”之后才發現，這是一個特別重要的行為，拍攝不僅僅是為了傳達視覺的美感，其實是一個表達的渠道和媒介，包含了思考的拍攝影響了我對世界的認知，我想通過照片讓大家看到我眼中的世界和對生活的看法，就像一直在拍的通道和管道，世界可以是敞亮氣派的或者微小美好的，有時也會是逼仄陰暗的。

另外一點我學會的，說起來是貌似很簡單無聊的兩個字——堅持，其實不簡單。在英國學習時，我們有機會認識很多著名的攝影師，他們不定期地做各種講座，每個人都有一個一直在拍的項目，少則幾個月多則幾十年。能用幾十年的時間拍攝一個項目，作品的高度不言而喻了。所以堅持很重要，不是大道理般的重要，這是對攝影的態度，不是嬉戲游樂，攝影是嚴肅認真的，時而輕松即可。

目前看到你比較成熟的一組作品是信道（你好像稱之為Connection-CorridorPipe），怎么會想到拍通道的？ 最初的想法從哪兒來的？

我對這種來路去向不明的東西一直有種隱約的好奇，我喜歡站在長而狹窄的信道中想象信道盡頭的景象，它們的表象時而安全，時而危險，它連結著不同的空間不同的人，誰都不知道通道的盡頭是什么，會發生什么，我們只能靠想象，無法探其究竟。這些不確定吸引著我。

我猜想你想表現的可能是一種連結，也是一種關系。連結是有形的，但連結兩端的東西卻是不確定的，好像是一種既確定又不確定的關系。這么一個比較抽象的想法，你要找到現在這樣的方法/對象去表達它，應該是有個過程的吧？可以和我們說說你是怎么找到現在的這種表現方式的嗎？

我并沒有刻意尋找這種表達方式，除了一開始在相機和膠卷的選擇上出了一點問題外，整個系列的進行還算順利，跟我最初的設定比較吻合，如果說這套作品最后呈現出來的樣子，比如無人、安靜或者冷漠等模樣，我覺得更多的是一種偶然，偶然的必然。

說說你拍攝用的設備，有沒有做過后期處理？

我用賓得 Pentax 67相機、kodak120 100NC／VC膠卷，我比較偏向用低感光度膠片，三腳架，長時間曝光。掃描后只用PS修掉灰塵劃痕，不做其他后期處理。

這個項目一共有多少張？目前還在進行中嗎？

這個項目比較大，大標題是Connection，分為兩部分：通道和管道。從2007年底開始拍起，至今還在繼續。沒有算過多少張，反正不少。

這些通道中，你是故意回避了人嗎？為什么呢？

我確實認為人是一種嚴重的干擾，自大自私自負，我想拍的就是這種我們天天都碰到、都經過的，它們安靜地存在卻不被人注意到的部分。當我的照片被人看到，觀者才又一點點看到他之外世界的樣子。

我看到的好像大多是在英國拍的？有在中國拍的通道嗎？

有。圖4和6。

在中國拍通道要避免人可能會有點困難？

是，必須要有人幫忙給路人解釋，大家對我的行為表示不解或不屑。

你認為自己是攝影家還是藝術家？或者說你認為這兩者有差別嗎？

算不上“家”，我每次都對別人說我是個拍照片的。事實上我現在很想在堅持攝影的基礎上，向別的方向伸手，可以的話想跟繪畫和聲音結合做一些別的體驗。攝影當然是藝術的一部分，沒有黑白的差別，藝術家可能比攝影家有更多觸角，涉及面廣一些。

哪一個攝影潮流最令你感興趣？以攝影術、數字技術為媒介來創作，其中的什么東西最吸引你？

我目前比較感興趣的是紀實攝影，這是我沒有能力去做的。攝影術是一種神奇的技術，我想我跟大多數迷戀傳統攝影的人一樣，看著相紙慢慢顯影的過程實在迷人。

下一個創作計劃會是什么？

Connection-CorridorPipe這個項目不會停，接下來想要拍一些夜間的城市——對一個女生來說比較難實現，不過，我盡量……

可以和我們分享你喜歡的攝影家/藝術家，或是你正在看的書嗎？

最喜歡戴安·阿勃絲和奈良美智，計劃閱讀的是《淡江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