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首例李鬼快遞案

文·圖/曹國柱

滬上首例李鬼快遞案

文·圖/曹國柱

假快遞利用從網上買來的客戶訂貨信息，搶在真快遞送貨之前用低價劣質的貨品大肆騙取客戶錢款。文保分局刑偵支隊接到報案后，在刑偵總隊二支隊的指導下，會同上海市徐匯公安分局遁線追蹤，剝繭抽絲，成功打掉了4個詐騙犯罪團隊，抓獲犯罪嫌疑人17人。據統計，該案涉案價值約30萬元。此案告破后，被評為2011年度上海市公安局刑警803破案精品獎銅獎。

訂購手機卻送來廉價減肥藥

小王是華東師范大學閔行校區一名在校學生，是個名副其實的網購迷。

2011年7月11日，星期一，系里沒有安排課程，他就窩在宿舍里上網。偶然間，他在淘寶網上看到一款性價比頗高的某知名品牌的手機，僅售716元。小王看了頗為心動，便毫不猶豫地下了單，約定的付款方式還是他一貫使用的貨到付款。

第二天一早九點多鐘，小王就接到了一個自稱是快遞公司的男人打來的電話，稱他訂購的東西已經到了，請他帶上錢到學校大門口去取貨。小王一邊朝大門外走一邊暗暗地贊嘆，現在快遞公司的效率和速度真是驚人，昨天下午訂購的東西，第二天一早就到手了。

小王前腳剛邁出門口，后腳就有一個快遞模樣的男子湊了上來，問他是不是來取快遞的。對方在核對完姓名之后，就把一個包裹塞給了小王。原本小王是準備開箱驗貨的，但看看包裹上纏著密密匝匝的膠帶，包得活像一個埃及木乃伊似的，他猶豫著要不要到門衛室找保安借一把剪刀。看到小王在遲疑，那個男的就不停地催促小王快點簽收，說他還要跑下一家，并信誓旦旦地說東西不會有問題的，即使有什么問題也可以找網商退換。小王想想也是，反正以前在網上訂購東西從沒有出過紕漏，小王就很瀟灑地在運送單上簽了字，并把錢交給了快遞員，那個男的接過錢，數也沒數就一股腦塞進褲兜后走了。

回到宿舍，小王費了很大的勁才打開了包裹，一看到包裹里的東西，小王頓時傻眼了，里面哪有什么手機，而是一堆沒用的花花綠綠的減肥藥。莫不是快遞員把別人的包裹錯送給了自己，小王拿起包裹看了看運送單，上面明明寫著自己的名字、聯系電話、地址、貨品、價格，沒有問題呀！那又會不會是快遞員貼錯了運送單，把人家的包裹錯貼上自己的運送單。他連忙帶著包裹出門去找那位快遞員，人早不見了蹤影，打他的手機已關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滿腹狐疑的他又打電話給淘寶網的客戶服務，客服查詢后告訴了小王一個讓他大吃一驚的消息，負責小王這筆單子的快遞員正在路上走著呢，估計要到中午時分才能到！

啊，天哪，難道是自己不幸中了“釣魚”網站的圈套，小王感到天旋地轉。不對呀，我是從收藏夾里打開網站的，以前以這種方式訂購東西從未出過什么差錯呀？小王實在想不通哪里出了問題。他懊惱極了，這700多元錢，可是他一個半月的生活費，難道就這樣打了水漂，不行，我必須得報警。

小王一溜小跑，來到了文保分局閔行高校派出所華師警務室報案，值班民警一邊安慰小王一邊為他做了報案筆錄，爾后將材料迅速轉到了派出所辦案組，辦案組隨即又將案件流轉到文保分局刑偵大隊。

順藤摸瓜牽出第一個犯罪團伙

學生事無小事。文保分局副局長曲東接到報告后非常重視，立即指示刑偵大隊協助閔行高校派出所開展偵破工作。刑偵大隊大隊長鄔宏偉接到命令后，馬上抽調精干力量驅車前往閔行高校派出所。

在案情分析會上，剛開始偵查員都有這樣的理解，是不是賣家在背后搗鬼，故意玩以次充好的貓膩，以前校園里也曾發生過這樣的案子。但越往深里分析越覺得不像，因為案子里面有諸多疑點：一是送快遞的人之前手機打得通，等小王付完錢后就再也打不通了；二是包裹外面的運送單與淘寶網長期合作的某知名快遞公司的專用運送單的樣式不一致；三是送快遞的人裝束以及使用的交通工具與某知名快遞公司的外在標志不相符合。

為了掌握更多的線索，偵查員又走訪了包裹上運送單所屬單位以及某知名快遞公司。運送單所屬單位的工作人員說，上面貼的運送單確實是他們公司的，但他們電腦系統里沒有小王的訂購信息。而某知名快遞公司的負責人說，他們的電腦系統里面有小王的訂購信息，但運送單不是他們公司的。另外，他們還反映了令偵查員更加吃驚的情況，近期他們接到了大量類似小王的客戶被騙的投訴記錄，而且清一色的都是貨到付款的方式。他們也在懷疑是不是有人提前獲取了客戶的訂購信息，然后再冒充他們的快遞員詐騙客戶錢款，并且他們已將相關情況向總公司作了書面匯報。

從種種跡象和走訪情況來判斷，偵查員初步判定，此案系犯罪嫌疑人以非法渠道獲取快遞公司貨到付款業務的客戶信息，然后冒充快遞公司的快遞員投遞虛假貨品騙取客戶錢款的詐騙案件。

案件性質定了，下一步偵查方向也就明確了。偵查員兵分幾路，分別調取了數個被害人被騙地點附近的監控錄像進行比對分析。從數千分鐘的錄像材料中，偵查員們發現了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兩名“快遞員”在作案時都乘坐一輛米黃色QQ車，QQ車的右側還張貼了一張hello kitty的招貼畫。犯罪嫌疑人興許是做賊心虛也有可能是為了掩人耳目，從不敢把QQ車停在顯眼位置，而是停在幾百米開外的小路邊或小弄堂里，然后再帶著包裹大搖大擺地走過去，一旦行騙得逞，便一路小跑迅速上車溜之大吉。從錄像上看，兩名犯罪嫌疑人神情自若、動作嫻熟，看得出他們已經是手指縫長毛的老手了。可能是監控錄像拍攝角度或距離較遠的關系，所有拍到的車牌號碼有點模糊不清。

犯罪嫌疑人在作案前把車停得遠遠的，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但他們的如意算盤還是打錯了，偵查員借助電腦軟件想方設法地還原了QQ車的車牌號碼。有了車號，破案就方便多了，上公安內網一查，QQ車主身份馬上就跳出來了。

抓QQ車主沒有什么花頭，趕到其住地一抓一個準。捉住了QQ車主，偵查員以為就可以結案了，沒有想到，他竟然只是個黑車司機，專門負責拉貨的。不過QQ車主抓到了，以后這順藤摸瓜的活兒就不難了。7月22日，這個詐騙團伙的主犯車某在浦東新區周浦鎮落網。搞笑的是，當時車某落網時，其手下兩名“快遞員”還在外面忙著“送貨”呢。當偵查員讓車某打電話給兩名“快遞員”回來時，兩名快遞員還以為“老板”又要派發新的任務，屁顛屁顛地坐著另外一輛包車趕回來，沒有想到，迎接他們的不是“老板”的笑臉，而是警察遞上的冰涼的手銬。

層層剝繭鎖定犯罪源頭

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偵查員，該案的作案手法與普通的街面詐騙案有較大的區別，只有及時準確地掌握客戶的訂購信息，搶在真快遞到達前送貨才有可能詐騙成功，因此快遞公司內部一定有“內鬼”。到案后的車某，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但對客戶信息的來源就是不肯說，他以為他扛住不說警察就拿他沒有辦法。在偵查員鐵一般的證據面前，車某終于扛不住了，他不得不交代出自己的“上家”。

原來，車某的客戶信息是從一名叫“葉子”的網友獲取的，車某手里的“業務”做完了，就通過網上向“葉子”索要新的客戶訂貨信息，他們之間約定只要詐騙成功一筆，車某就要把詐騙金額的30%分給“葉子”，余下的70%則由車某和手下的張某、楊某分。在實施詐騙過程中，他們之間是有明確分工的，車某負責接單、發單，張某和楊某則負責送貨。他們從2011年6月以來，以此方式共作案70余起，涉案金額8萬余元。根據車某的供述，警方很快就鎖定了租住在浦東新區川沙鎮的朱某，他就是車某的上家“葉子”。

由于對地形不熟以及農村門牌號碼編排比較復雜的原因，偵查員在抓捕朱某時遇到一點小曲折。當偵查員趕到川沙鎮已是凌晨兩三點鐘，偵查員轉了一個半小時也沒有找到朱某的暫住地，不得不向當地派出所尋求幫助，派出所派駐在當地的社保人員找了半個多小時也沒有找到。后來，急中生智的偵查員報了房東的名字，社保隊員這才帶著偵查員七彎八繞找到朱某的暫住地。

朱某被抓后和車某是如出一轍，剛開始對自己的違法犯罪事實是承認的，但拒不交代信息的來源。在警方一番攻心戰審訊之后，朱某交代了自己的信息來源。據他交代，他所有的客戶信息都來源于一個網名叫“m”的廣東人。據說，“m”是某知名快遞公司的內部工作人員，朱某以每條信息20元的價格從“m”處購買，爾后再提供給車某實施詐騙，他們之間從未見過面，都是通過銀行轉賬的形式進行結算。

根據開戶銀行的賬號信息，偵查員很快明確了“m”的真實身份，是廣東省惠州市的王某。從外圍調查得知，王某是某知名快遞公司的外包企業的輸單員，每日專門負責將客戶訂購信息輸入電腦。他利用工作之便竊取了該公司的貨到付款類客戶信息，每條信息內容包括收貨方客戶的姓名、詳細送貨地地址、聯系電話、物品名稱、重量及代收的貨款金額，并于每日凌晨四時左右通過網絡將信息出售給朱某。

7月27日，偵查員南下廣東將王某成功抓獲。據他供述，他共出售相關客戶信息755條，獲得贓款1.51萬元。

循線追蹤接連打掉三個詐騙團伙

細心的偵查員在案件分析時發現，上海的朱某從廣東的王某處購買的客戶信息數量遠遠超過其提供給車某的數量，其他的信息到哪里去了呢？偵查員據此分析，朱某很有可能還將客戶信息出售給其他人以獲取更大的非法利益。

于是偵查員加大了審訊力度，朱某這才交代，其將從廣東王某處購買的700余條信息分別提供給上海、北京、石家莊、鄭州的多個下家。其中上海共有四個下家，網名分別是“上海專業飛單”、“兔年大吉”、“燕子”、“小鄭”，“上海專業飛單”就是車某。

涉案人員的數量遠遠超出了偵查員的預估，文保分局主要領導指令由刑偵大隊牽頭，三所高校派出所抽調精干力量組成了專案組，決定對此系列冒充快遞員詐騙的案件開展全面偵破工作。專案組分情報導偵、抓捕、審訊、外調四個小組。

朱某為了謀取更大的非法利益，有時會將客戶信息交叉賣給不同的詐騙團伙。因此，詐騙團伙在接到信息后也展開了激烈的競爭，看誰跑得快誰就有可能最先詐騙成功，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其中有一個被害人被不同的詐騙團伙騙了兩次，等第三次真的快遞員來了，他反而不敢收了。

偵查員經過初步梳理，在上海大約有500多人上當被騙，外調組的偵查員逐一進行電話聯系，確定被害人信息、被騙錢款數額以及被騙經過。有意思的是，有的被害人上當受騙怕了，當民警打電話給他時，他竟然不相信是公安局打來的。有的當事人接到電話后還打了“110”報警電話，等派出所的接警民警與偵查員核實情況后再轉告當事人后，這才相信真的是民警打來的電話。每當遇到這種情況，外調組的偵查員都義憤填膺，社會的誠信都讓這群騙子給弄壞了，這樣的尷尬境地更加堅定了偵查員要把他們繩之以法的決心。偵查員花了近兩個月的時間在本市浦東新區、徐匯、閔行、楊浦等10個區，上門為250余名愿意出來作證的被害人制作了筆錄，并進行了照片辨認。

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確實后，抓捕過程幾乎沒有什么懸念，都比較順利。8月5日、15日，偵查員分別在閔行區寧虹路和星友路抓獲付某某及其團伙成員盧某某。經查證，該團伙以相同手法實施詐騙35起，涉案價值達4萬余元。9月7日，河南省駐馬店市北蔡縣李某某及其團伙成員耿某、李某某相繼落網，經對3名犯罪嫌疑人的突擊審訊，偵查員又鎖定了他們在上海的同伙。9月9日，郭某某、王某某、趙某某（黑車司機）在浦東新區高橋鎮落網，現已查證該團伙涉案72起。此外，李某某還交代出一網名為“夜幕”的下家，經縝密偵查，9月20日，這名叫“夜幕”（楊某）的犯罪嫌疑人及其團伙成員楊某某在浦東新區浦濤路被擒獲，并當場繳獲其用于作案的電腦2臺、電話3部、賬本若干、偽造的快遞單據數百份，目前已查明該團伙涉案60余起。

至此，一起利用快遞公司內部管理漏洞、販賣貨到付款的客戶快遞信息，并冒充快遞員投送虛假貨品實施詐騙的系列團伙案成功告破。

為達目的騙子們可謂是機關算盡

據犯罪嫌疑人交代，為了增加行騙的成功率，騙子想了很多應對的招數，他們從市場上買來運送單、包裝盒以及廉價的保健品或化妝品，并在運送單上打印了客服電話，一切都做得有模有樣。獲取客戶訂購信息后，他們馬上制作運送單，將廉價的保健品或化妝品包在里面，趕在正規的快遞公司之前將客戶的錢騙到手。在他們眼里，時間就是金錢，所以他們不會像有的快遞員騎著電瓶車送貨，他們愿意出更多的錢租黑車，搶的就是時間。

當然，廣東惠州的王某不是所有的客戶信息都出賣的，他為了讓下家詐騙成功，客戶信息也是要篩選的，第一必須是貨到付款，如果客戶選擇的是網上銀行支付，他們就騙不到錢了，第二訂購金額一般在500至1000元之間，在他們看來，在這個區間客戶驗貨的相對比較少。如果客戶真的想驗貨，他們也有應對的辦法，首先他們先在包裹的外包裝上下工夫，纏上一圈又一圈的膠帶，讓你沒有那么容易就拆得開，有的客戶看這么麻煩也就算了。

如果他們遇到了一個特別較真的客戶，上述招數都不靈，他們還有應對方法。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實在溜不掉，客戶又堅持要開箱驗貨，他們最后一招就是借口公司發錯了貨。客戶要投訴，可以，運送單有客服電話，所謂的客服電話其實就是團隊其他成員的手機。一旦有人打這個電話，“客服”會態度誠懇地承認錯誤，承諾過幾天為客戶重新配貨發送，他們說，之所以設立客服電話，就是為了拖延露出馬腳的時間。

為了防止成員之間相互隱藏詐騙所得，詐騙團伙成員之間還有一套搞笑的“回訪監督機制”以防團伙內部人員“私吞”錢款。

殊不知，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無論狐貍如何狡猾怎么能斗得過好獵手，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