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社區銀行績效與中小企業貸款關系研究*

張振新，解汀瀅，李玉蘭

(1.東北財經大學 金融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5;2.大連市地方稅務局，遼寧 大連 116011)

一、引 言

社區銀行一詞源于美國，在美國、歐洲和日本等地有比較好的發展，其中尤以美國社區銀行發展最為成功。社區銀行主要是為了滿足當地居民和企業的金融需求，通過吸收當地居民和企業的存款，來滿足當地居民和企業的資金需要。社區銀行在美國擁有獨特地位，在美國商業銀行體系中占比高達96%，并且在幾次金融浪潮中都保持相對良好的經營業績，它們通過依賴關系型貸款和“軟信息”的發展模式取得成功運營。社區銀行開展的業務主要集中在當地社區，貸款的主要對象也是當地社區的中小企業。社區銀行的大量存在彌補了大型銀行在業務上的區域空白，顯示出較高的活力和較強的靈活性，滿足中小企業發展中的資金需求，完善了美國的銀行體系并提高了銀行體系的運作效率。而在中國，雖然成立社區銀行的呼聲一直存在，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社區銀;雖然大型銀行的金融服務向中小企業延伸、小額貸款機構和村鎮銀行的大量涌現以及擔保機構的快速發展，使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但從銀行業產業結構的發展視角，到底要不要把社區銀行納入銀行產業結構之中，仍是一個尚未定論的問題。本文的研究試圖為中小銀行的市場定位和大型銀行的延伸發展提供參考。

社區銀行從20世紀初就存在于歐美等發達國家，作為美國金融結構中非常重要的一個部分，一直受到學術界的研究和關注。其中一部分文獻關注了社區銀行自身發展問題。Williamson［1］、Robert 和 Katherine［2］、Hanswald和 Marquez［3］、 Berger 等［4］以 及 Berger 和Udell［5］。但是，由于社區銀行以中小企業為主要服務對象，因而有更多的文獻關注于社區銀行與中小企業的關系問題。Petersen和 Rajan［6］研究證明，對于中小企業而言，與某銀行之間存在關系則更易于從該銀行獲得貸款。Petersen和Rajan［7］進一步研究發現，貸款市場的集中度越高，借款人越容易從貸款市場獲得貸款，且成本較低。Berger等［8］則研究了銀行并購對中小企業關系型貸款的影響，他們發現銀行間的并購并不會影響中小企業的貸款數量，只不過會使貸款銀行隨著信貸經理的轉移而更換。Keeton等［9］研究了社區銀行在小企業貸款服務方面的作用。他們考察了信貸經理所關注的能否獲得貸款的因素，包括企業所有者的品格、企業在地區的信譽、該行業在當地的發展狀況等，研究發現社區銀行同當地中小企業建立了長期關系，這有利于銀行對企業資金運營狀況的監督，因而社區銀行成為當地中小企業的主要貸款者。Cole和Duflo［10］分析了在企業與多家銀行存在關系的情況下，對企業獲得貸款的影響。他們的分析表明，對于大銀行來說，企業與多家銀行存在關系對企業獲得貸款顯著不利;但對小型銀行來說，這種影響不那么顯著。

在中國，由于缺乏社區銀行的實踐，因此學術研究較局限于理論思考。巴曙松［11］通過比較國際經驗和中國的現實狀況，指出社區銀行應當成為中國放松銀行業管制、將民間資本引入銀行業的主要突破口之一。陳巖［12］和梁立俊［13］則分別研究了社區銀行在中國成立的可行性。前者通過銀行分層理論證實小型銀行存在生存的空間;后者認為大型銀行和小型銀行存在不同的貸款優勢，大型銀行可以在大額貸款市場發展，小型銀行可以在小型貸款市場生存，二者并不沖突。鐘偉［14］和成思危［15］的研究表明，社區銀行是緩解中小企業貸款困難的有效途徑。鐘偉通過對中國銀行業現狀的分析發現，社區銀行可以為中小企業的發展提供有力的支持;成思危則分析認為，社區銀行在解決中小企業融資困難的問題具有信息、風險控制和服務本地企業的優勢。晏露蓉和林曉甫［16］、常永勝［17］以及楊蔚東等［18］也分析認為，社區銀行相對于大型銀行具有定位優勢、地理優勢、信息優勢和制度優勢等。對國內現有的研究進行總結可以發現，一方面，現有的理論分析與思考缺乏實證支持;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社區銀行作為一種金融服務模式其本身在支持中小企業發展過程中是否具有可持續性，而這種持續性最關鍵的在于社區銀行能否通過對中小企業的信貸支持取得合理的利潤。本文試圖通過對美國社區銀行績效與中小企業貸款關系的實證研究，對上述問題提供初步的論證。

二、數據來源、變量與模型

本文以美國商業銀行為研究對象，以2003年第一季度到2010年第二季度數據為樣本進行研究，所采用的數據均來源于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 司 (TederalDepositInsuranceCorporation，FDIC)網上公布的數據。FDIC按照資產規模將商業銀行分為資產規模小于1億美元的商業銀行、資產規模小于10億美元的商業銀行和資產規模大于10億美元的商業銀行?？紤]到本文的研究重點是關注中小企業貸款對社區銀行績效的相對重要性，因此，本文側重對前兩類商業銀行進行實證比較研究，通過回歸分析揭示社區銀行的績效與中小企業貸款規模的關系。

根據本文研究需要并借鑒以往研究經驗，本文選取 ROA、ROA(凈)和 ROE、ROE(凈)作為衡量商業銀行績效的指標，其中，ROA表示資產收益率，由季度利潤總額除以季度平均資產總額計算獲得;ROA(凈)表示以凈利息收入反映的資產收益率，通過季度凈利息收入除以季度平均資產總額計算獲得;ROE表示凈資產收益率，通過季度利潤總額除以季度平均權益資產總額計算獲得;ROE(凈)表示以凈利息收入反映的凈資產收益率，通過凈利息收入除以季度平均權益資產總額計算獲得。自變量分別選取中小企業貸款額和大型企業貸款額 (bbusi)，同時增加聯邦基準利率 (i)和權益資產比率(e/ta)為控制變量，權益資本比率 (e/ta)通過權益資本總額除以總資產額計算獲得。

本文實證研究采用的回歸方程是:

本文根據資產規模將全部樣本分為四組，其中，樣本組一為資產規模小于1億美元的商業銀行;樣本組二為資產規模小于1億美元的儲蓄機構;樣本三為資產規模介于1億美元和10億美元的中型銀行;樣本組四為資產規模介于1億美元和10億美元之間的中型儲蓄機構。本文通過采取普通最小二乘法 (OLS)分別對四組樣本進行回歸和比較分析，以期觀察中小企業貸款對不同規模銀行和儲蓄機構經營績效的影響。

三、實證分析

1.資產規模小于1億美元的商業銀行與中小企業貸款

首先，對研究中所采用數據進行平穩性分析，結果如表1所示。結果顯示，本文采用的數據具有平穩性。

表1 樣本組一各變量單位根檢驗結果

其次，將相關數據進行對數處理，然后帶入模型進行實證檢驗，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

從表 2看，分別以 ROA、ROA(凈)和ROE、ROE(凈)為因變量進行回歸，得到的結果非常一致?？傮w上說，中小企業的貸款額與該類銀行的資產收益率有顯著相關性，P值近乎為0;大型企業的貸款額與該類銀行的資產收益也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相關;利率及權益資產比率與該類銀行的資產收益率關系并不顯著。模型的擬合度 (R)達到0.6。

分析具體數據，中小企業的貸款額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與銀行績效相關，且相關系數均為正，表明中小企業貸款與該類銀行的資產收益率顯著正相關。對大型企業的貸款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與該類銀行績效相關，但相關系數均為負值，表明大型企業的貸款對該類銀行的資產收益率有負面影響。這一結果顯示，中小企業與小型商業銀行具有共生關系，美國社區銀行對中小企業有合理的關注;中小企業貸款對社區銀行的績效有積極的貢獻，相對于大型企業貸款來說，社區銀行更容易從中小企業貸款中獲利。

2.資產規模小于1億美元的儲蓄機構與中小企業貸款

樣本組二是資產規模小于1億美元的儲蓄機構。同上，先對樣本組二的數據進行平穩性分析，結果 (如表3所示)表明樣本組二中的數據比較平穩。

表3 樣本組二各變量單位根檢驗結果

應用樣本組二資產規模小于1億美元的儲蓄機構數據進行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被解釋變量是ROA、ROA(凈)和ROE、ROE(凈)。

表4的回歸結果顯示，總體上看，樣本組二的回歸結果與樣本組一的回歸結果基本一致。中小企業貸款額與小型儲蓄機構的資產收益率顯著相關，而大型企業貸款額與儲蓄機構的資產收益率相關關系不顯著。同時，聯邦基準利率和權益資產比率與儲蓄機構的收益率相關性不顯著。模型的擬合度 (R)達到0.3。

具體來說，對中小企業貸款額與儲蓄機構的ROA、ROA(凈)和ROE、ROE(凈)分別在5%、10%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相關，而對大型企業貸款額則處于10%的顯著性水平邊緣。從具體數據看，對大型企業的貸款同小型儲蓄機構的ROA、ROE關系并不顯著，但同ROA(凈)、ROE(凈)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相關系數為負值，也就是說，對大型企業貸款與小型儲蓄機構的績效沒有正向貢獻。與此相反，對中小企業貸款同四個指標之間都有顯著的正相關關系，這意味著對中小企業貸款，有利于小型儲蓄機構收益增加。這說明小型儲蓄機構有足夠的動機將貸款發放給中小企業，借此贏得利潤。相對而言，小型儲蓄機構沒有利益動機向大型企業發放貸款。

3.資產規模介于1億美元和10億美元之間的商業銀行與中小企業貸款

對樣本組三的數據進行平穩性檢驗的結果如表5所示，表中數據P值均小于0.005，數據滿足平穩性條件。

表5 樣本組三各變量單位根檢驗結果

對資產規模介于1億美元和10億美元之間商業銀行構成的樣本組三進行回歸，結果 (如表6所示)顯示，對中小企業貸款額與中型商業銀行的資產收益率之間的相關關系顯著且相關系數為負值;對大型企業貸款額與資產收益率之間的關系同樣顯著，且相關系數為正值。這個結果同樣本一的回歸結果截然不同。這一結果表明，隨著商業銀行規模的增大，對不同規模企業貸款的意義發生了變化。

表6 樣本組三的回歸結果

具體數據顯示，中小企業貸款額與中型商業銀行的資產收益率之間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相關，但相關系數均為負值，即二者之間為負相關關系。大型企業貸款額與資產收益率之間同樣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相關，且相關系數均為正值，二者之間為正相關關系。這說明對中小企業貸款和對大型企業貸款對中型商業銀行的收益具有不同的影響，與樣本組一不同的是，中小企業貸款減少了該類銀行的收益，而大型企業貸款則能增加該類銀行的收益。模型的擬合度(R)達到0.7。

商業銀行的利潤增長主要依靠對大型企業貸款，即處于此資產規模范圍內的商業銀行并無動力去貸款給中小企業，反而愿意貸款給大型企業。這意味著隨著商業銀行資產規模的增大，商業銀行的貸款業務不僅僅局限在當地的中小企業，由于資產規模的增大，契約成本隨之增加，獲得信息的成本和經營成本也同步增加，甚至于貸款給當地中小企業的收益不足以彌補貸款成本，于是商業銀行的業務拓展到大型企業，并借助于財務信息和計算機技術來衡量貸款風險，由于大型企業貸款額度較高，能有效地平衡貸款成本，能夠為商業銀行帶來利潤，故商業銀行更傾向于貸款給大型企業。換言之，當商業銀行的資產規模增加到一定水平時，處理“硬信息”的成本要低于處理“軟信息”的成本，故對大型企業貸款增加，銀行的收益也隨之增加。

4.資產規模介于1億美元和10億美元的儲蓄機構與中小企業貸款

樣本組四是由資產規模介于1億美元和10億美元之間的儲蓄機構構成的樣本。該組數據的單位根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所有數據均具有平穩性。

表7 樣本組四各變量單位根檢驗結果

對樣本組四進行回歸結果 (如表8所示)顯示，對中小企業貸款和大型企業貸款對儲蓄機構的資產收益率均具有顯著性，而權益資本比率和聯邦基準利率對資產收益率的影響都不顯著。表8的研究結果顯示，以資產規模介于1億和10億美元之間的儲蓄機構為樣本進行的回歸結果與表6的回歸結果一致，即中小企業貸款與中型儲蓄機構的資產收益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相關，但相關系數均為負值;而對大型企業貸款與中型儲蓄機構的資產收益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相關，且相關系數均為正值，模型的整體擬合度 (R)達到0.65。該結果表明，就中型儲蓄機構而言，中小企業貸款對該類機構的績效提升有負面影響;相反，大型企業貸款對該類機構的績效提升有積極貢獻。

表8 樣本組四的回歸結果

由表8的結果可以推論，對于中型儲蓄機構而言，由于其經營規模的擴大，貸款給中小企業已沒有優勢，隨著貸款的增加，其自身收益會顯著減少;而該類機構貸款給大型企業則具有相對優勢。這種相對的優勢和劣勢可能主要來自其信息成本的優勢和劣勢。由于隨著經營規模的擴大，其經營與服務貼近中小企業的信息優勢消失，因而基于信息成本和規模優勢的考慮，更愿意選擇大型企業為貸款對象。與樣本組二回歸結果比較可以發現，小型儲蓄機構更有理由選擇中小企業為貸款對象，而中型儲蓄機構則選擇大型企業作為貸款對象更合乎理性。

四、結論與啟示

本文的實證研究顯示，對美國資產規模1億美元以下的商業銀行和儲蓄機構，即典型的社區銀行來說，中小企業貸款額與其績效顯著正相關，而與大型企業貸款額顯著負相關。這也就意味著社區銀行在評估和發放中小企業貸款時，具有一定的信息成本優勢，它們可以通過與中小企業建立長期關系獲取更多“軟信息”，并且獲得這些“軟信息”所帶來的超過企業的財務報表、信用評級等“硬信息”的價值，從而在貸款時成本更低、也更方便靈活。同時，社區銀行在主要貸款給當地中小企業、為中小企業的發展提供資金支持的過程中，也為社區銀行帶來利潤。這一研究結論與 Udell［5］等學者的研究結論一致。而對于資產規模處于1億美元和10億美元之間的商業銀行和儲蓄機構來說，大型企業貸款對其盈利能力影響更顯著，隨著金融機構規模的擴大，中小企業貸款的重要性可能下降。這是因為隨著金融機構資產規模的增加，對中小企業貸款的成本增加，包括對貸款的監管成本、獲取信息成本、委托代理成本等。另外，隨著商業銀行和儲蓄機構資產規模的擴大，其經營活動的靈活性和個性化消失，對“軟信息”的處理能力降低，不能針對中小企業個性化、多樣性的金融服務需求提供相應的產品和服務。因此，商業銀行和儲蓄機構根據其經營規模的不同，選擇不同的服務對象和市場定位是更具理性和更符合商業原則的。

截至2010年，中國銀行業結構主要由大型商業銀行 (5家)、政策性銀行 (3家)、股份制商業銀行 (12家)、城市商業銀行 (143家)、城市信用社 (11家)、農村商業銀行 (43家)、農村合作銀行 (196家)、農村信用社 (3 056家)、郵政儲蓄銀行 (1家)、村鎮銀行 (148家)及農村資金互助社 (16家)①數據均來源于《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2009年報》。等構成，其中，大型商業銀行和股份制銀行作為主要商業銀行以及城市商業銀行，無論是機構網點還是業務規模都是發展速度相對較快的。但是，大型商業銀行和股份制商業銀行在固守傳統的大型企業貸款業務的同時，在不斷尋求中小企業貸款的業務空間，而城市商業銀行則在盡力擠進大型企業貸款市場和異地市場。因此，借鑒美國社區銀行發展經驗，根據不同類型商業銀行的規模和資源稟賦合理確定客戶對象和市場戰略是需要進一步加以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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