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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瑪

2012-07-09 17:39:57胡蝶兒
西藏文學 2012年3期

胡蝶兒

誰處于禿鷲這樣的境地,都會向拉瑪求婚的,所以猶豫了好幾天,他還是開口了。

拉瑪知道禿鷲總有一天會把這難題交給她,他是那么俊朗那么優秀,不可否認,她對他心存好感。她漲紅著臉,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

禿鷲是有思想準備的,把她的反應看成是一個姑娘應有的矜持,這個在他面前從來表現得半心半意的姑娘,就像一朵扎手的玫瑰,哪有那么容易摘下。他慶幸自己總算將話摞出來了,再憋下去,他真會受不了,有些關鍵問題,他索性得問個明白。他沿著他的思路說下去:這無數的村莊,美麗的姑娘比羊群還要多,可是我只喜歡你。如果你介意我現在的身份,我可以不做了,去買輛大貨車跑遠途運輸;如果你不想我長年在外,我也可以留在家里,我們家的葡萄完全可以做成產業。我會履行自己的諾言,一生一世對你好。如果我不幸早早死去,我的靈魂依然會守護著你。

最后這句話讓拉瑪有些不安,經常跟死人打交道的人,是很忌諱說死的,那樣會冒犯神靈,從而降下災難。就如書上常說的,仙界中的人不能有半點凡心,只要動了念頭就得下凡歷劫。

你認識頓珠經師嗎?不管結局如何,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再保守那個秘密了,于是問禿鷲。

當然,我在做清道夫時經常遇上他,整個過程,他都盤著腿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一刻也不愿停下誦經,他真是個敬業的人。禿鷲注視著拉瑪清澈見底的眼睛,回答道。

嗯。拉瑪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我跟他,關系很特別,他對我很重要。

禿鷲嚇了一跳,叫道:難道,你愛上了他?

不是,他是我的一個遠房叔叔,一直對我很照顧,我小時候在他家住過很多日子,長大后又時常去他那兒聽經。

你總是讓我飽受驚嚇。禿鷲松了口氣,竟發覺冷汗都出來了,有氣無力地說,他既然是你的叔叔,又是對佛學很有研究的經師,對你當然很重要了,對別人也一樣重要。

拉瑪又問道:你認得那個術士嗎,跟我叔叔在一起的那個?

禿鷲一顆心又提起來,心想莫非她愛上了那個術士?她這個精靈古怪的東西,誰知道呢!見拉瑪正看著他,只得忐忑地應道:不熟悉,只遠遠見過幾次,好像來了快一年多了!

我經常去叔叔那兒,有時候也會聽術士講些前塵舊事,我已經陷進術士的故事里了。你信嗎,這世上什么事都會發生,我愛上了一個故事中的主人公。

禿鷲是真的傻了,他望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自言自語地說:莫非你真是一只烏鴉所變?只有烏鴉才這么神秘,這么令人不可琢磨!

美麗的牧羊姑娘拉瑪,她被太陽曬成棕色的臉像抹了一層橄欖油,洛桑一直滿懷深情地稱她為烏鴉小姐。而洛桑是天葬師,經常跟一群禿鷲在一起營業,所以拉瑪干脆叫他禿鷲。

經師頓珠偶爾會對自己的職業產生抵觸情緒,這角色有點難扮演,都得投入感情。往往早上,他還沉浸在對一個生命逝去的傷感中,而下午,又不得不去為一個新生命的誕生送上祝愿。他才剛剛三十出頭,卻已為無數生死做過見證,有時也很迷惑,不知自己所祈禱過的靈魂是否真就去往天堂,而那些新生命,又果如他所祝愿的那樣,從此快樂無恙呢?

但對輪回和轉世,經師頓珠是深信不疑的,還在他十多歲時,一次離奇經歷把他引向了經師道路。那個早上,叔叔帶頓珠去拜訪一位有藥材生意往來的朋友,幾十里路程,本來說好了騎馬去,偏偏頭天夜里馬病了,他們只得走路。后來頓珠想,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神祗安排好了的。不久前叔叔曾帶著頓珠去一座有名的神山轉經,叔叔在山上建了一個小石頭房,這是轉經人為自己死后到轉世前準備的臨時歸宿,山上到處都有這樣的房子,只不過是幾塊石頭堆砌而成,頓珠也建了一個。可叔叔迷戀上石頭房子,說真想馬上就能住進去,因為他是如此喜歡這里的一切。神靈早已顯示了預兆,而他們卻茫然不知。

他們在半路遇到一輛手扶拖拉機,陌生的拖拉機手和車上的人熱情地招呼他們上車,頓珠心里無由地生出不祥的預感,不肯坐拖拉機,一向疼愛他的叔叔突然變得不可理喻,給了他一巴掌,硬是將他拖了上去。沒開多遠拖拉機就鬼使神差撞上路邊一塊大石頭,繼而車翻了,車上七八個人都沒事,連那拖拉機手也毫發無損,只有頓珠叔叔整個被壓在拖拉機下,當場斷了氣。他跌坐在死去的叔叔面前,還以為是在做夢。這時,同車的一個中年男人突然叫起他的小名,完全是他叔叔的聲音和語氣,向他交代家里的事,說還借了某人的多少錢未還,某處還有幾筆藥材款未去收取等等,叔叔那時已有一個相好的姑娘,又特意交代他就算那姑娘嫁人了,也要時??搭櫵稽c。頓珠又傷心又害怕,怎么也想不明白叔叔怎么會變成了另一個人,等到聞訊趕來的活佛一看,連喊造孽,說是那人體質太虛弱,被頓珠叔叔的魂魄附體了?;罘疒s緊念經,就見那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醒來后好半天也說不出話,對剛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叔叔臨死時的慘狀深深烙印在頓珠記憶中,他念念不忘要超度叔叔,又聽說高明的經師具有通神的本領,可以感應到死去的親人,甚至能在某種特定環境里與死去的親人相見說話。他阿爸就把他交給了村里老經師。老經師死后,他繼承了其衣缽。讓頓珠難過的是他很努力地修習,卻一次也沒見過死去的叔叔,他甚至去過幾次神山,只是為了感應叔叔的靈魂是否真住在石頭屋子,都一無所獲,也許叔叔一開始就轉世為人了。

做了幾年經師,原本單純的頓珠漸漸變得像個女人似地多愁善感起來,更要命的是他患上了幻聽,無論白天黑夜,甚至夢里,總聽見有嬰兒在哭,念經也驅散不去那若遠若近的聲音。這毛病漸漸趨向于嚴重,使得他虛弱起來,直到游方術士出現并治好了他的毛病。作為報答,他將他的經堂騰出一間給游方術士居住。頓珠所在村,離縣城有十五公里左右,除了一輛來無影去無蹤的小中巴,拖拉機是進城的主要交通工具,家家戶戶都有拖拉機,所以上城不是件麻煩事。游方術士將一些時間花在城里為人占卜,一些時間用來跟頓珠學習經文。占卜收入不菲。他常常心血來潮搭個手扶拖拉機就進城了,一去好多天,就在頓珠以為他已遠走高飛,他卻突然出現。術士不修邊幅,飽經風霜的臉,配上一頭花白長發和不倫不類的道袍,除了看不出實際年齡,也還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術士這人是很奇妙的,他很快把頓珠經師吸引住了,同時又因他的和善風趣受到了全村人的歡迎。他幾乎給全村人免費算過命,包括剛出世的嬰兒,無論靈驗與否,所有人都認為從他那里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經師頓珠悄悄問過他:你對易經真有研究嗎?還是有人傳授,或者純粹就是瞎編?術士也不生氣,哈哈大笑,說有句老話,叫信之則有,不信之則無!他們相處得極好,哪怕術士只是出去一兩天,經師頓珠就會不由自主為他擔心。術士往往會帶回一包小飾品送給經師頓珠,那些東西全是小女人的心愛之物,經師頓珠知道術士避嫌,是想讓他轉送給拉瑪,他暗暗感激術士,倆人心照不宣。術士問他:信不,我看女人去了,城里女人可好看了!

經師頓珠當然不信,他們村里好看的女人多的是,也沒見術士對誰多看一眼。城里女人他也不是沒見過,光臉上那層一邊走一邊往下掉的脂粉和血盆大嘴,就足夠把術士嚇退。不過他還是會打趣術士,說信,怎么不信,村里有人都看見你在城里跟一個女人手挽著手走在一起!

每當誦經告一段落,就輪到經師頓珠做個俯首貼耳的小學生了,他老老實實坐在術士下方,再沒有比對方經過渲染的游歷生涯,更能打動人心了。況且他不僅博今還通古——至少他在經師頓珠心目中樹立起了這般形象?,F在年輕的經師頓珠正在聽他高談闊論某朝皇帝和皇帝身邊宦官的典故。

經師頓珠問他:為什么皇帝都那么信任宦官?

術士解釋道:因為皇帝從小到大都養在深宮女人和宦官之手,跟外界很少有聯系,長大后很可能受宦官控制擺布,最有名的當屬指鹿為馬的趙高,他弄得秦二世一生都以為自己在做夢;還有另外一種情形,皇帝把宦官當成耳目和解悶對象,好些宦官都因為擅長歌舞而受寵,皇帝一高興了,就賞他個大官兒……

有一次,中慰忍不住問特護:你真是上帝派到人間的天使嗎?特護笑而不答,細心地為他折疊著洗曬干凈的衣物,整整齊齊放在床頭柜里。中尉聽在耳里,一時有些恍惚,竟以為自己已成家了,而眼前的人正是他的愛妻。事實上他們已經很熟悉了。收拾好房間,特護用輪椅推他出去曬太陽,病房外面到處有鳥在啼叫,還能聞到青草的芬芳味兒。去他娘的戰爭,現在這世界只剩下他倆,特護牽著他的手,讓他跟著她坐在草地上,他都快被她弄得神魂顛倒了。倆人恬靜地享受著溫軟的陽光,特護低聲說道:這一刻,我覺得自己真的比英雄還了不起呢!

為什么?他傻呼呼地問。

我把英雄都抓在手里了哈!特護略帶些得意地說。

那你可千萬別放手,不然你馬上就得恢復平凡了!他一時激動,大著膽子說了一句。

特護賭氣地甩開了他的手。他暗暗好笑,猜測著她是不是臉紅了,突然好想看看她。哎,他問道,說不定我以前在哪見過你,你的眉毛是不是彎彎的,像兩個月芽?

不是,我的眉毛像兩把劍,鋒利得很哪!特護故意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說。

嗯,那一定是“干將”和“莫邪”,都長到你臉上去了!他心里更是笑開了,知道特護肯定在偷偷看他,就竭力讓自己看上去顯得嚴肅。

你怎么這么壞,英雄也表現得像個無賴!特護這回聽上去是真要生氣了。但中尉從認識她那天起,就讀懂了女孩的心,油嘴滑舌地說:有句話,說女人生氣的時候最可愛,還真是這樣!話音未落,兩只嬌小的拳頭已雨點般落在他肩上。這真是個戀愛的好季節啊,整整一個春天,中尉都在用一顆心感受著漸行漸近的愛情,他又開始設計他的未來了。他身上的傷正在全力恢復,可以自行走路了,但眼睛還是什么也看不見,不過沒關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春天的最后一個黃昏,特護拉著中尉去醫院外面感受日落。中尉突然很想念他的戰友,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在記憶深處晃過。入院以來,他幾乎不敢回憶,恨不能得了健忘癥。也不知他們怎么樣了,還有那個凈給他生事的小方子,他暗暗念著那家伙的名字,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特護通過手掌感覺到了他的心里變化,就問他。

當部隊開拔前線時,他笑著說,我們連隊有個兵居然嚇得尿了褲子,這事只有我一人知道,從沒對人說過。那小子從一上火車,就不停地發抖,剛開始我還以為他病了。還是個二年兵,跟新兵都沒法比,在部隊打架鬧事都是第一個往前沖,因為那還要不了命,可來真格的就怕了,比誰都怕死。但說實話,我還是很喜歡他,他自有他的好,雖然嘴巴帶點臟,心里頭可是干干凈凈。

特護聽得好笑,說道:哪有這樣的事,你瞎編的罷,我不信!

千真萬確,騙你是小狗,那家伙給我添了不少亂子,不過他在前線表現得很勇敢。我住院時他還在陣地上,當時我被抬下來,他抱著我鬼哭狼嚎,弄得我都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以后你要是有機會見到他,可以親自問問他尿褲子的事兒,但我估計他不會承認。

特護心里已是信了,嘴上卻嬌嗔道:我就不信,你越來越不老實了,凈騙人!

她做出一個前所未有的舉動,將頭靠在了中尉肩上。

拉瑪很久沒有見到禿鷲了,她有些想念他,心里空蕩蕩的,當然,她想見到他,主要還是為了比思念更重要的事。

禿鷲依然不急不火地支付著他的耐心,對待一個美麗的姑娘,當然是要付出時間的。禿鷲跟拉瑪之間的實際距離隔著兩個村莊和一座神山,盡管走曲線也不超過二十公里,兩地氣候卻大不一樣。禿鷲那邊是低海拔,熱多了,當五月拉瑪還穿羊皮棉襖,禿鷲已穿著涼快的短褂。兩個地方的物產也完全不一樣,禿鷲家里種有很多葡萄,他父親是釀酒能手,能釀出上好的發出琥珀光澤的葡萄酒,方圓幾百里的酒販常常半夜就在他家門口排隊,因而造就了一個殷實富有的家。他們村莊的蘋果又紅又甜,而拉瑪的村莊什么也種不出來,只能放牧,所以禿鷲總笑自己跟拉瑪是天各一方,像生活在兩個世界。不過禿鷲的工作場所離牧場不遠,但拉瑪不想去那找他,她曾經去過一次,那地方長年散發出一股腐朽味,似乎總有一些靈魂浮游在上空,還有他的那些禿鷲同事,對待她的態度,令她生氣。

好在沒過多久,禿鷲終于來牧場找她了,他應該更迫切地想見到她。禿鷲大清早頂著一朵白云,乍一看就像是從天而降,他只顧低著頭趕路,對上空渾然不覺。拉瑪開心極了,滿心里是久別重逢的喜悅,老遠就沖他招手。

我出了趟門,我父親嫁在遠處的姊妹病得很重,除了兼辦些私事,我一直在照顧她。禿鷲走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拉瑪面前。他吁了口氣,抱歉地說,我跟你說過的,她是我父親惟一的姊妹,我父親常常因為思念她而吃不下飯,總是悶悶不樂。

她現在怎么樣了?拉瑪關切地問。

好了。禿鷲攤開雙手,對拉瑪說,我把她帶回父親身邊了,分別近十年,他們兄妹終于團聚了。她沒有孩子,丈夫早逝,從此再也不用離開她的哥哥了。我跟她說起過你,她對你很感興趣。說這句話時,他有些不好意思。

拉瑪垂頭不語,裝作沒聽清他的話,禿鷲突然問道:有一件事,那游方術士,你覺得他怎么樣?

我昨天晚上還在頓珠叔叔那里見到他了,還聽他講了很多有趣的事兒,說真的,我有些喜歡他!拉瑪笑嘻嘻地說。

他的確是個不錯的人。禿鷲并沒有什么不愉快,又說道,這次出門,我在好幾個寺院都遇上他了,不過他沒有注意到我,瞧他那魂不守舍行色匆匆的模樣,好像在尋找什么,真讓人琢磨不透。

一般行走江湖的術士,最多就為蒙幾個錢,但他看上去,不像是這樣的人,也許他只是喜歡悠游江海的生活,這沒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也相信他沒有不可告人的企圖,只是看上去他是那么神秘,再說,誰也不知他打哪里來!禿鷲還是將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他們很平和地爭論了一會,很快就不想再關心這個問題了,前段日子,牧場好幾戶人家都丟了牛,起初他們還以為是狼來過了,后來才知道是鄰縣幾個游手好閑的人所為。那伙人差不多以盜牛為職業,牛肉賣進飯館,有時還將狗也下了迷藥一并盜去。牧民找到線索后,估計牧場牛馬數量比較龐大,他們肯定很快就會再度光臨,就在牧場隱蔽處設下了用來對付野獸的陷阱。當他們第二次來盜牛時,有一個偷盜者被夾野獸的夾子夾斷了一只腳。在拉瑪看來,這些盜牛者應該羞愧,應該懺悔,可他們卻要跟牧民們打官司,索要很高的賠償。拉瑪記得禿鷲有一個舅舅在城里法院,她想讓禿鷲去城里問問情況,看看能否打贏這場官司,賠償是必不可少的,不過他們要價太高,如果禿鷲的舅舅能夠從中調節就好了。禿鷲急沖沖來牧場也正是為這事,他昨夜一回家就聽說了這事,便一口應承下來,又去跟牧場上其他人商討對策。草草吃過中午茶,禿鷲騎上一匹馬徑直去了。官司的事有了眉目,拉瑪心頭一塊石頭落地,將牛馬托付給她的同伴照料,決定下午回趟村子,昨天術士還說這些天有點不舒服,他一直都呆在城里的某個診所,看來他撒謊了。禿鷲說得不錯,術士一定是離開縣城了,她所不明白的是他為什么要隱瞞自己的行蹤。

拉瑪遠遠就聽見術士正跟著她的頓珠叔叔在經堂里大聲誦經,那是某世大活佛為一座神山的山神所寫下的經文。這一刻是神圣的,她不敢打擾他們,靜靜地在經堂外聆聽:……我這個有緣之子的心目中,皆是樹木、山谷……。在視野中神山、神堡空行母靜居處,都是明持純潔,處處布滿空行勇士。器樂奏響,悲歌響亮如傾盆之雨。觀音行善如云集籠罩……

經誦完了,拉瑪聽見術士對她的經師叔叔說:經師頓珠啊,你是個誠實人,從不懷疑我所說的話,這真令我慚愧。我一直都想跟你說,關于中尉跟特護之間的那場風花雪月,都是我虛構出來的,我只是認定他配得上一段絕色的愛情。

術士又自顧說道:事實從戰場上下來的人,都是身心俱殘,他的肉體和靈魂飽受著折磨,根本不會愛上誰了。而那個特護,她確實是醫院從電臺借來的,但他們之間什么也沒有發生,自始至終,他只是她的一個特殊病人。后來,他連同他的愛情都下落不明。

經師頓珠沉穩地應道:你放心,他的眼睛早就好了!

拉瑪聽見術士驚叫了一聲,他們的聲音低下去,繼而聽不清了。她靜靜地站在經堂外面,月亮不知什么時候出來了,離她很近很近,又圓又大,發出軟玉一般的光澤,一如小時候她所見過的那樣。

在皎潔的月亮里,心事重重的男子背著拉瑪走了很遠很遠的路,他的普通話說得很好聽,先是哄得她不哭了,才慢慢地問她:你是誰家小姑娘,怎么一個人在這?你家在哪兒?拉瑪又比又劃費了好大勁,才說清她偷偷跟村里幾個大姐姐去挖蟲草,在山上遇到一頭野牛,那野牛本來好好的,見到她們,突然就生了氣,咆哮著來追逐她們,幾個人嚇得魂飛魄散,都跑散了。其他人認得路,想是都跑回去了,只有拉瑪才五歲多,在山谷里兜了幾圈,竟迷路了。至于家在哪里,她真的說不清楚,只記得房子不遠處是一個小山口,那里插滿了風馬旗。

真的很麻煩呢。他犯難了。但困難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這里到處都有小山口,而且都插滿了風馬旗,不過我們還是試試看吧,不過你可不許哭鼻子。

拉瑪一點也不害怕這個陌生人,在這荒野之中,他成了她惟一的保護神。天很快暗下來,男子背著拉瑪已走上無數飛揚著風馬旗的山口,他們一次次失望地撤下來。謝天謝地他們只是聽到了狼的叫聲,沒有與它狹路相逢,他想著法子逗拉瑪開心,一個接一個地給她講故事,拉瑪聽得入了迷,如果不是他問起她阿媽,她真愿意讓這個人一直這么背著她,給她講打仗的故事。

他只是隨口一問,她就哭開了,然后聲嘶力竭地哭,無論如何哄勸都不肯歇下來。到后來他累得滿頭大汗,實在無計可施了,掏出身上所有東西來給她,一個精美的子彈項鏈打動了她。他們又餓又累,男子把項鏈掛在拉瑪脖子上,將她抱在懷里,靠坐著一處背風的土崖歇息。

拉瑪把玩著項鏈,冷不丁跟他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你。他笑起來說,叔叔從很遠的地方來!

她漫不經心地問他:你怎么不回家呢,是不是也跟我一樣迷路了?

他故意抽抽鼻子,作出愁苦的樣子:是,叔叔找不到家了,怎么辦啊?

你可以去我家,我們家有好多牛羊,我阿爸可能干了,他會做很多事,會給寺院畫畫,還會建房子,我們家房子是他自己建的。

是嗎,他裝作很吃驚地說,你阿爸真了不起,不過也許他不歡迎叔叔??!

不會的,我喜歡的人阿爸都喜歡!

他沉默了,將她抱得更緊,低下頭親了她一下。

后來她實在困極了,就在他懷里睡著了。

拉肚子似的戰爭終于停了下來,過慣了另類生活,小方子現在都有點不適應陽光和空氣了。

跟許多人的表現一樣,呆在貓耳洞里,他們天天詛咒,可真離開了那玩意兒,竟覺得手足無措,盡管小方子的風濕性關節炎越來越嚴重,有時會痛得徹夜不眠。這次戰役,他幸存了,但也受過不輕不重的傷。

邊陲恢復了應有的平靜,當地村民開始了忙碌的耕種,而夜暮下,地蟲也在唱歌了。生活多么美好,如果那些年輕的生命不曾逝去——小方子連隊減員近半,只要想起他的親如弟兄的戰友前不久還在一起喝酒罵娘,現在卻一聲不響地躺在烈士陵園里,他心里就鬧得慌。部隊開拔回原駐地的頭夜,他偷偷弄了兩瓶酒去園里看他們,酒勁一上來,什么顧忌都拋開了,指著石頭破口大罵:他媽的,你們不夠意思,扔下我就走,總是不該死的死了,該死的卻還活著,我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義,我是生不如死啊!他拍打著冰冷冷的石頭,又哭又笑,有太多的話要跟他們說,嗚咽了半天,滿腔悲痛化為兩句唐詩,含糊不清地嚷道: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部隊在撤退途中,小方子已聽見風聲,說是很快要大裁軍,他們可能也不能幸免。不同聲音總是有的,有人滿以為靠著戰爭掙下的資本,從此就可以飛黃騰達,也有人是真舍不得脫下那身軍裝。這小道消息給了所有正在興頭上的人當頭一棒,小方子看不起那些人,連這都不懂,爵位授多了,就不尊貴了;英雄太多了,就沒有英雄了。不過他也覺得這“風聲‘帶給他的感覺,咋就那么像某書上說一新寡婦人,想急著改嫁,就用扇子去扇新墳,好讓墳快點干卻。寫這東西的男人可真叫惡毒,當時他還很替天下女人抱不平,現在他覺得好笑,存在的都是合理的,包括那“風聲”。部隊回到原駐地后,他心平氣和等著卷鋪蓋走人,這人要看淡生死,還真是不容易,他小方子有慧根啊。惟一讓他放不下的是他的中尉,當初若不是中尉,他早就被當作逃兵送上軍事法庭了,其后果當然遠比現在嚴重很多倍。可惜中尉文韜武略天生是塊將才,他毀了一個未來的將軍。每每想來,真他媽羞愧,自己怎么會做逃兵呢,如果時間可以回轉,就是有誰用槍頂著他,他也決不逃跑了。

首先當然是經過偵察,再者以小方子那點聰明,溜出營地并非難事。他本來很熟悉一些星系的位置,可那夜突然云變風起,一顆星星也沒有了,但機不可失,他鋌而走險,寫下了人生中最不光彩的一段插曲。他只能憑大概方向前進,三更半夜別說燈光,連鬼火都沒見著一處,最終他迷路了。但他沒有一絲悔意,仍然固執地打算回家,上戰場可不比去超市,口袋里空空如也,不管有多遠,都只有走回去了?;丶业扔谧酝读_網,到時候就裝瘋吧,能裝多瘋就裝多瘋,最好能裝出孫臏的水平。一路撞撞跌跌,小方子一心一意盤算著這次逃亡,竟沒發現中尉像條獵狗一樣悄無聲息追上來了。

中尉讓小方子見識了真正的人格魅力,他沒有落井下石,沒有乘人之危來成全自己的一次立功。他最終將小方子帶回了營地,但他們無法為私自離開宿營地兩天找一個合理借口,而且中尉也絲毫沒有要找借口的意思,自始至終如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這樣的事發生在前線,后果是很嚴重的,還沒上戰場,他們就背上了一個大處分,這還是營長極力袒護的結果。小方子后來常想,也許正是他的愚蠢促成中尉不要命地奔向槍林彈雨,也許中尉是有意讓自己的眼睛瞎了。中尉被抬下火線后,小方子再也沒有見過他,所有關于他的情況都是陸續從別人那里聽來自。

一切如小方子預料的那樣,他無功無過地被裁回了老家。他家在南方一個經濟較發達的地級市,父母都在機關,頭上兩個哥哥早已參加工作,在當地算是上層社會了。經父母一番運作,他順利進了市郊一派出所,可沒過多久他就受不了按部就班的日子,原因是他忘不了那些死去的戰友。只有經歷過同生共死,才會知道那份情誼是如何珍貴。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好長時間,小方子都還適應不了又高又大的門,出出進進時總是條件反射地彎下腰,做出一個鉆洞的姿勢,心里也總把門那邊當成一個洞。還有比這嚴重的,他總夢見他的袍澤兄弟,有時候吃飯,他感覺他們就站在旁邊,他很自然地叫出他們的名字,站起來招呼他們入座。跟他一起吃飯的家人同事常常被他怪異的舉動弄得毛骨悚然,他還跟人較上真,指天指地發誓,說他們沒死,死的只是替身,現在他們來找他了。到后來他實在沒法上班了,只在家里靜養,父母懷疑他神經系統出了故障,不忍心送他去精神病醫院,母親背地里請了心理醫生來家。那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混蛋,一進門就擺弄著他的專治疑難雜癥的面孔,已然是把小方子當作病人。小方子心里已在淌血,他一直都試圖理解母親,但從他長大后,他們母子的心已不再相通了。他終于忍無可忍,一只腳踩在椅子上,沖那看上去比他還年輕的心理醫生一頓臭罵:你少在這裝神弄鬼,爺們在前線打仗流血時,你還在你媽懷里吃奶,爺什么沒見過,老子能有什么病,只不過是想你那些死去的爺們罷了!你給我滾,滾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讓我見到你!

那家伙嚇得面如土色落荒而逃,連包都忘了拿。

小方子現在發覺生命成為一個極大負累,死人哪里知道活人的痛苦,如果他也躺在邊陲烈士陵園里,感到欣慰的人不單是他自己,恐怕還有父母。現在他把一個家弄成了人間地獄,哥哥們都不肯回來,父母每天哭喪著臉,每個人心里都不好受。

你是說,小方子后來也失蹤了?聽完拉瑪的轉述,禿鷲也大驚失色。

拉瑪難受極了,特別想哭,下定決心對她的朋友說:禿鷲,真的很對不起,我也想讓自己接受你,來好好愛你,好好跟你過日子,可是我做不到。我從小就崇拜英雄,如果現實生活中沒有這么一個人,我寧愿選擇一位遠古的英雄來寄托情思。而在我的生活中,確實存在這么一個悲情人物,有些感情,是不可以用世俗的東西來衡量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禿鷲是個聰明人,一下就懂了,他的胸口像被誰壓上了一塊石頭,悶得透不過氣來,有氣無力地說:我終于知道他是誰了!

拉瑪點點頭,說道:為什么不可以?當我的心也為他萌生了痛意時,我就深深愛上了他!

禿鷲心灰意冷,但他認為自己應該勸阻他的看上去已失魂落魄的朋友,強打精神責備道:不是我不想祝福你,而是人海茫茫,你去哪里找他,而且你又憑什么認出他來?就算他還活著,也該是個五十左右的小老頭了,說不定孩子都一大群,他未必會被你感動,你不該這么輕率地把自己托付給想像中的幸福!

不,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找他,我只愿意在這做著無謂的等待,如果神靈有知,它會成全我的。倘若他一生都不再踏上這塊土地,我寧愿跟我的故鄉地老天荒,寧愿他永遠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如此愛他的人……她到底忍不住哭了,從她還只是個孩子起,她等待那個懷抱已經太久了,也許要等到滿頭青絲都變成雪霜,可如果他還是不出現,她該怎么呢?她別無選擇,只能站在最高的地方,即使死去,也絕不枯萎。

禿鷲悄悄離開了,男人也有無助和想哭的時候,尤其是一個傷透了心的男人。

又到了農歷十五,天色稍有一絲亮意,拉瑪就起床了,扁柏和香早已備好,她要去寺院給宗喀巴上香。除了她所信奉的偉大的宗喀巴,她不知道還有誰能給予她安慰。

她一直都想問問宗喀巴,當年月夜下背她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他真是中尉嗎?可惜她當時忘了問他的名字,也忘了問他要往哪里去,以至于再找不到一絲線索,就如禿鷲所說,茫茫人海,他在何方?

阿爸是愛她的,從她來到人間起,就一直在準備著為了她的幸福而付出所有,可他們之間幾乎沒有語言,只有無聲如水的愛。經師叔叔也是愛她的,跟她阿爸一樣為她的終身大事著急,要是她的經師叔叔知道她的心思,會是多么驚惶失措。就在昨夜,她還依偎在經師叔叔身邊,聽那術士用戲文中的唱腔說:唐朝那個邊塞詩人的詩寫得真是好:……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昨夜是拉瑪的二十二歲生日,術士又說起有關中尉的很多往事,拉瑪覺得自己一夜之間長大了,至少她能很冷靜地看待她的愛情:愛一個人,并不一定要跟他廝守終生,但她也還是認為不應該放棄去宗喀巴那兒碰碰運氣。騎白象的宗喀巴,她把所有矛盾和問題都交給了他,他是否也太累了?

上香的人多得無以數計,寺院在藹藹煙霧中忽隱忽現,當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呢。離寺院越來越近,拉瑪激動起來,記得第一次在經師叔叔那兒見到術士時,術士笑嘻嘻地對她說:我知道你的來歷,你不該對司香童子回眸一笑百媚生,害得他為你墮落紅塵,你欠了他,是要償還的。

您看那來來往往的蕓蕓眾生,他們臉上容光煥發神采飛揚,似乎生命中從來沒有什么不幸,惟獨我面含憂傷,是如此與眾不同,如此絕望無助,于千百人中,您一定一眼就能認出我來!還在寺院腳下彎延的石階上,她開始向她心中的神祗禱告,希望他能聽到。

宗喀巴端坐在神龕上,像往常一樣拈花微笑,溫情地注視著她。她仿佛聽見一個聲音在耳邊低語:不可說,不可說!

她已是淚眼娑婆,跪倒在神祗腳下,低聲念道:

我從紅塵趕來,

一路梵音繞指,

只為匍伏在你眼前,

祈求今世能與他相遇;

我心寂廖潔白,

高遠無言的懷念,

只如大雁冬去春回,

是為了追逐太陽的溫暖。

(作者系自由職業者)

責任編輯:次仁羅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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