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辛亥革命的隨想

○郭盛民

中國歷史有確切紀年始于公元前841年的共和行政，史稱共和元年。暴虐專橫的周厲王遭到朝野上下的反抗，被迫亡命他鄉。以往人們普遍認為，除了給中國的歷史提供了時間坐標，這一事件本身并沒有其它的實際意義。當我們把歷史延伸到兩千多年后，審視推翻封建王朝創建共和體制的辛亥革命時，似乎不能完全認定，這兩個相距久遠且各自獨立的事件就真的不能聯系起來看。啟用“共和”一詞來對應翻譯源自西方的政治制度“republic”，至少蘊含了辛亥革命先驅們的歷史記憶和未來愿景。

共和行政70年后，即公元前771年，西周王朝便告解體，開始了有名無實的東周王朝時代。群雄并起，諸侯割據，思想文化領域出現了空前開放和繁榮的景象，中國歷史進入了一個劇烈動蕩而又深刻巨大的變革時期。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統一中國，建立了以封建皇權為中心，從中央到地方的金字塔式的政權體制。其所采取的書同文、車同軌、統一貨幣的三大舉措，為統一的多民族的國家的形成奠定了經濟、政治和文化基礎。同時，秦王朝所實行的集權政策和文化專制政策，既成為中國封建專制主義的濫觴又為歷代王朝奉為圭臬。秦王朝雖然僅僅維持了15年，但其所建立的中央集權制度卻為后來的統治者所效仿并不斷加以完善。自此以后，雖歷經王朝興替、內亂四起，以及外敵入侵，這一中國特有的封建皇權專制制度卻一直延續了下來，直到辛亥革命爆發，推翻大清王朝并建立了中華民國。雖然封建專制主義的幽靈依然在中國大地的上空游蕩，但帝制畢竟退出了歷史舞臺。

辛亥革命前十年即1901年，腐敗的清王朝與西方列強簽訂了喪權辱國的《辛丑條約》，其中的一個條款就是賠償白銀四億五千萬兩，這就意味著平均每一個中國人都要向侵略者賠付一兩白銀。一百年后，公元兩千年伊始即2001年，中國申辦奧運成功，同時，經過艱苦的談判最終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也是在這一年，第一個在中國境內宣布成立、第一個以中國城市命名的國際組織——上海合作組織誕生。時至今日，中國已經成為全球僅次于美國的第二大經濟實體，在經濟、政治和文化上的影響力日益增長。百年滄桑巨變，昭示了中國社會發展和變革的歷史命運，更激勵著中華民族對新世紀新千年的夢想和期盼！

辛亥革命，創立了亞洲第一個共和國。從空間維度上看，占世界四分之一人口的中國開始走向新的文明發展路程；從時間維度上看，延續兩千年的封建皇權專制制度驟然解體。可以說，辛亥革命是一場具有世界意義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是一個具有標志性意義的歷史事件，是中國社會發展與變革的新的歷史節點。

當然，我們不能賦予這場革命太多的歷史責任，要求它承擔在當時特定的歷史條件下無法承擔的歷史使命。應當說，從清政府被迫實施的洋務運動，中經實行了一百零三天的帶有資本主義色彩的維新運動，直到清末不得不試圖推行的所謂“新政”，這一時期，外有帝國主義列強的壓迫，內有遍地頻發的反抗斗爭，清王朝已經風雨飄搖，危如累卵。加之辛亥革命在政治綱領和社會組織方面所具有的局限性，夸大其歷史作用顯然無法解釋此后中國所面臨的各種社會問題。

辛亥革命徹底摧毀了封建皇權專制的統治模式，讓共和體制的精神迅速為全中國所認同，“敢有以帝制自為者，天下共擊之”像一柄神圣的利劍高懸于神州大地。兩千年來，中國的老百姓從來未奢望過有哪一種制度或主義可以拯救自己，多少次農民起義，多少次改朝換代，他們所需要的，只是一個明君、一個清官；他們所期待的，是體恤“子”民的父母官，是神明仁慈的救世主。在希望中等待，在等待中失望，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安天樂命，隱忍順從。清末統治者曾以“世有萬古不易之常經，無一成不變之治法”為原則，試圖通過改良來達到維護清王朝的目的，武昌起義的槍聲驚醒了統治者天朝永恒的美夢。世界上延續時間最長的大一統的封建專制制度終于走到盡頭。

辛亥革命是中國社會轉型的開先之舉，為中國社會進行全面深刻的變革創造了政治前提。從此以后，各種思潮、各種主義交相輝映；各種黨派，各種政治團體風起云涌。領導中國人民進行新民主主義革命的中國共產黨，也視辛亥革命的領袖孫中山為偉大的革命先行者。有人認為辛亥革命并非當時必要的選擇，并非當時更好的選擇，但無論如何，它終歸是歷史的一種選擇。

辛亥革命破除了權威的束縛和偶像的崇拜，喚醒了社會各階層的民族精神和愛國熱情，一定程度上為中國革命奠定了社會基礎。

辛亥革命砸碎了文化思想專制的枷鎖，為繼之興起的文化啟蒙和思想解放運動準備了歷史條件。從此以后，資產階級教育改革開始向全國各地推進，鼓吹新思想、新道德、新文化的報紙書刊風行于世，旨在救國救民的各種教育實驗遍及廣大城市和鄉村，曾經長期封閉自守的中華民族向全世界敞開了擁抱真理的胸懷，開始了在封建社會的廢墟上建設現代文明的艱難而偉大的歷程。

辛亥革命留給后人的遠不止于此，它還留下了一筆特殊的政治遺產。當武昌起義掀起的革命風暴遍及全國之時，也遭遇到清政府勢力的頑強抵抗，同時還面臨著外國列強的壓力。正是在這樣一種背景下，南方即革命軍與北方即代表清政府的軍隊經過談判最終達成協議，在清朝皇帝必須退位的前提下，就其它問題實現了政治妥協，從而也就避免了戰事的擴大和持續。關于南北和議，人們歷來評價褒貶不一。大而言之，革命的強度與速度不同，所導致的社會變化的力度也不同。但具體地評價一場革命，就必須充分考察其所面臨的歷史背景和條件。以辛亥革命而論，推翻帝制是當時首要的革命目標，在國內外各種勢力錯綜復雜，交互勾結，存在諸多不利因素的情況下，能夠以付出較小的社會成本，實現社會轉型，建立共和，基本的目標是達到了。如果說，政治妥協不以改變革命的根本目標和主要方向為前提，從而減少和緩解了社會的震蕩和危機，至少對處于變革時代的人們是一件幸事。

辛亥革命有如一曲恢弘激昂的交響樂章，歷經一個世紀，依然在跨越了新千年的今天回響。一百年來，中華民族歷盡滄桑，飽經磨難，終于從封建主義、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的奴役壓迫中解放出來，并且在人類文明發展的進程中跨入了一個新的歷史階段。盡管當今世界的變化和發展對中國提出了更加嚴峻的挑戰，但擁有幾千年文明史的中華民族走向振興的大勢已經不可逆轉。

歷史上的中國，曾經為了傳統而拒絕世界，也曾經為了世界而拒絕傳統。未來的中國，必將順應歷史潮流，充分繼承優秀的文化傳統，積極汲取世界先進文明的營養，在探索和建設更加美好的文明社會的道路上有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