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試水黨代表詢問制

應忠彭 莫南

如何進一步加快溫州市區環境整治？外界有人說，溫州人只會賺錢，沒有文化，怎么看？……近期召開的溫州市第十一次黨代會推出代表現場詢問活動，市委主要領導對黨代表詢問“不設防”，對敏感詢問“不回避”，引起各方關注。

“今天我們在黨代會期間組織一場現場的詢問，是一次很好的實踐。現場來了很多媒體朋友，架勢很大，對我來說也是第一次，大家要放開。”

2012年2月10日下午2點，溫州市第十一次黨代會代表現場詢問活動在溫州市人民大會堂四樓新聞發布廳準時舉行。一開場，浙江省副省長、溫州市委書記陳德榮，就坦誠地請大家多提問，放開講。

坐在陳德榮一邊的是市委主要領導以及市委主要部門的“一把手”，另外一邊則是32名現場詢問的黨代會代表。

20臺攝像機緊緊盯著會場的各個角落，實時記錄大家的講話，并通過電視、廣播、網絡進行直播。會場的一角，一面微博墻，隨時滾動更新網友的留言。來自《人民日報》、中央電視臺等中央、省、市媒體的記者和國內的知名專家、學者，現場進行觀摩。

一場“不設防”的對話即將拉開帷幕。

代表與書記正面“交鋒”

“請問陳書記，市委在農房改造方面如何安排的？怎么確保農民不僅住得進來，而且生活得更好？”14時05分，洞頭縣東屏街道洞頭村黨支部書記葉建成拋出了第一個詢問問題。

“溫州的發展最大的問題就是環境問題，這個環境當中最根本還是溫州整個城市化的進程，跟我們工業化不同步。”陳德榮接過話，認真作答。

陳德榮說，現在溫州90%的農民實現了非農的就業，但是由于現在城鄉二元結構，導致這些農民生產方式轉變了，生活方式并沒有隨之改變。“統籌城鄉發展，推進城鄉一體化是作為我們整個溫州發展工作的重點。而這個當中農房的改造、集聚是當中的一個切入點。”

陳德榮介紹，今后將從搞好規劃、完善政策、加大力度等五個方面確保農房改造工作的順利進行。

“主要就是這些。”陳德榮看看對面的代表。話音剛落，代表紛紛舉手示意，爭著提問下一問題。

“2011年我們市委創造性推出干部考績法和績擢法，引起了各界的廣泛關注，請問現在事情進展如何？考績結果是否真正與干部的使用掛鉤？是否真正解決干與不干、干好干壞、干多干少一個樣的問題？謝謝。”溫州市龍灣區永中街道黨工委書記孔繁新代表搶過話筒，提了第二個問題。

“從管理學的角度來講，除了俱樂部它的主要功能是讓人身心愉快以外，任何一個社會組織、企業組織都必須有它的一個目標。為了達成這個目標必須有相應的舉措，為了實現這個舉措，必須要對你這個舉措實行的情況進行評估，并且對評估的結果進行運用，實行獎懲，這樣這個組織才是方向明確、措施有力、效果明顯，從而使得組織的作用最大化。”

陳德榮答道，從2011年全年實施情況來看，考績法和績擢法很好地推進了重點工作和中心工作的完成。“最近，我們對去年的考績情況，通過評估以后最后研究確定，準備在下個月的三級干部大會當中，對良好單位進行表彰。”

“近幾年我市接連發生幾件比較大的腐敗案件，這給溫州帶來很壞的影響。譬如去年菜籃子集團的案件，我想請問市委將如何切實從源頭上防止腐敗問題的發生？”泰順縣城關應急備用水源與生態引水綜合利用工程指揮部常務副指揮蘇志利代表的提問，有些尖銳。

“去年，溫州發生了民間借貸風波，中小企業融資十分困難，有的甚至連生存都成了問題，請問市委將如何幫助中小企業走出困境？另外，據我了解溫州正申報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一旦獲批將對溫州的企業和市民帶來什么好處？”

…………

在約一個半小時的時間里，代表們和市委領導之間展開激烈“交鋒”。圍繞溫州經濟社會發展、交通文化建設、環境保護等方面情況，10多位黨代表紛紛提問。陳德榮等市委主要領導“不設防”、“不回避”，一一作了坦誠回答。

“對這樣面對面的交流，印象深刻。我希望今后還能多辦幾次，進一步探索黨內民主方方面面。”溫州金州集團有限公司總經理、黨委副書記謝賽鋒代表說。

詢問活動延伸至網絡

如果說黨代會代表與市委主要領導面對面地“交鋒”，可以稍微留點情面，那么網絡環節的引進和現場攝像機的到來，多少會讓人有些“緊張”。

在詢問活動現場，20臺攝像機像一雙雙犀利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會場的各個角落。代表的每個提問，市委領導的每一句答話，都會通過攝像機記錄，并實時傳輸，通過網絡、廣播、電視直播。

中央黨校教授葉篤初就在北京通過網絡視頻直播全程觀摩了詢問活動。“詢問是黨內民主建設不可缺少的部分，此次溫州市黨代表面對面地向市委主要領導進行詢問，屬開拓創新的一項重大努力，有利于發展黨內民主，帶動社會民主。而通過視頻直播，做到既快又廣，影響至大至深，有利于調動人民群眾的積極性、創造性，有利于溫州市委提出的‘三生融合，幸福溫州目標的全面實現。”葉篤初說。

“能否替樂清市民詢問下‘榮哥（編者注：網民對陳德榮的昵稱），打聽打聽民生問題……”溫州網還聯合騰訊微博在現場開設微博墻，網友通過微博與現場形成實時互動。

“現在要求提問的同志很多，不管下午我有沒有機會發言，但我感到欣慰，因為這是加強黨內民主邁出新的一步。”參加詢問會的康奈集團黨委書記、工會主席陳增鑫代表，也通過微博發表自己的心情。

溫州市委黨校教師魏濤認為，如果說詢問制度為黨內監督提供了一個新的渠道、平臺，那么微博互動則為黨外監督架起了一座橋梁。“黨外監督是黨內監督的重要而有益的補充，通過微博互動，廣大網民參與進來，無形中也發揮著一定的民主監督作用，從而很好地實現了黨內監督與黨外監督的有機結合。”

同時，魏濤認為，微博互動也為以黨內民主來推動人民民主提供了新載體。“以微博為載體，讓廣大網民參與黨代表詢問活動，將黨內民主與人民民主有效銜接起來，一定程度上推動著人民民主的向前發展。”

上海市委黨校教授劉宗洪也認為，將整個現場詢問活動情況面向公眾直播，將進一步增強黨代會詢問活動的公開透明、互動交流、監督落實方面的效果。

“這延伸了民主監督的范圍。原本黨代會代表與群眾之間是單向交流的，現在普通黨員和群眾都可以通過微博與會場互動了，這很有創新意義。”劉宗洪說。

現場詢問要成常態

“在黨代會上，由黨代會代表對黨的工作進行詢問，溫州在浙江開了先例。”全程觀摩現場詢問活動的國家行政學院科研部主任許耀桐教授對此給出了高度評價。

許耀桐說，溫州的黨代表現場詢問活動有三個亮點，或者說“三個有”：

有聽頭。“詢問會有10個代表提出10個問題，涉及民生、經濟、交通、生態、人才等，還有全國都比較關注的民間借貸等等，這些都是黨員跟人民群眾非常關心的問題，很有聽頭。”

有骨頭，就是比較尖銳。“代表們提的問題還是有一定的尖銳性的，比如環境問題，為什么溫州三垟濕地起步早，但是比杭州的西溪濕地建設慢？還有就是腐敗問題，為什么溫州會出現那么多的腐敗現象、腐敗情況？直指矛盾，有骨頭。”

有盼頭，就是有希望。“整場詢問活動有詢必答，這個答還不能答非所問，一定要切中時弊，回答有措施要得力。作為主答的市委書記陳德榮，回答比較到位。比如怎么解決交通擁堵問題，怎么吸引溫商更好回歸等問題，他也講了很多的具體措施，給人家感覺前途非常明朗，下一步怎么走非常清晰，有盼頭。”

許耀桐說，其實黨代表詢問制是有根據的。他解釋說，在2004年9月召開的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上做出了《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決定》，這個決定第一次提出了要開展質詢制。2004年發布的《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條例（試行）》中提到了“黨內監督的10個制度”，其中第9個就是關于詢問和質詢的。“所以，早在2004年，中央文件就已規定我們黨內民主可以開展詢問和質詢的制度。”

“雖然早有文件這樣規定，但各地真正落實和開展的并不多。”許耀桐說，據其考察，目前全國只有安徽銅陵市（地級市）市委在2009年發布了一個“開展詢問制度”的文件，山東新泰市（縣級市）有類似的一個規定。

據悉，由溫州市委制定的《中國共產黨溫州市代表大會代表詢問暫行辦法》已正式印發。該辦法共19條，對黨代表大會代表詢問的基本含義、工作機構、主要內容、受理條件、辦理程序、結果處理、責任追究等都作了明確規定。特別是對詢問內容、方式和約束保障等方面提出了比較系統、全面的要求。

在詢問內容上，主要在7個方面作出規定，即市黨代表大會和市委、市紀委全會決議、決定等的研究制定；市黨代表大會和市委、市紀委遵守黨內規定以及貫徹執行黨和國家方針、政策的情況；市黨代表大會和市委、市紀委全會決議、決定的執行情況；全市黨的建設和經濟社會發展中的重要問題；全市黨員和群眾普遍關注、反映強烈的熱點問題；黨代表提案、提議的辦理情況；其他重要事項。

在詢問方式上，主要有3種方式：代表可以個人或聯名的方式，向市黨代表大會和市委、市紀委提出詢問，由相關單位作出答復；市黨代表大會和市委、市紀委在研究決定事關全市黨的建設和經濟社會發展的重大問題時，征詢代表的意見；黨代表對受詢單位所作的詢問答復不滿意或對市委、市紀委某項工作不滿意可提出質詢。

在約束保障上，主要提出了限期辦理、跟蹤評議和責任追究3項措施，督促受詢問單位及時答復并落實好代表詢問，防止拒不辦理、拖延辦理、草率應付、打擊報復等現象的發生。

浙江省委黨校黨史黨建教研部主任胡承槐博士認為，溫州市委和黨代表們所探索實踐的黨內詢問制度，大致說來有幾點重大意義：

一是承接并拓展了馬恩列斯時期黨代會的大會辯論、質詢制度。民主是無產階級政黨的最高政治原則，黨內民主本是共產黨的優良傳統，黨代會的辯論、質詢、報告等制度安排是民主政治原則的具體體現。這一傳統已中斷多年，現在溫州地方黨組織重新實踐詢問制度，這是對共產黨民主傳統的承接。

二是詢問活動將給黨委決策的科學化、公開化形成一種倒逼機制。詢問過程實質上既是一個論證過程，也是一個決策的公開過程，這對黨委決策的科學化、公開化是有一定幫助的。

三是詢問制度也可看作是具體落實黨代表和基層黨員群眾知情權、問責權、參與權的一項重要措施。

“當然，從這次代表大會期間專場詢問活動現場的情況來看，詢問活動更多地近似于市委的政策宣示會，還有待進一步提升。比如，將來的專場詢問活動，就‘提問的一方來說，還可以問得再具體一點、刁鉆一點，就答問一方來說，則可將問題和過程的細節講得更透徹一些。”胡承槐說。

“詢問制度雖然是一種形式創新，但也包含了很深刻的內涵，將使黨組織的凝聚力加強，從而增強戰斗力。今后，還會根據實際情況來不斷完善這項制度，使之成為常態。”在詢問活動結束后接受溫州網記者采訪時，陳德榮如此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