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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 湖

2012-08-15 00:48:35張如山
滿族文學 2012年3期

張如山

1

山城鎮黨委正在開會,書記與鎮長之間因并村意見相左會議陷入空前的寂靜,如同步入交戰雙方的雷區,生怕一舉足一投步都有生命之虞,連心跳呼吸都十二分地小心。突然,會議室的門被打開了,幽靈似地飄進來一個看上去滿臉滄桑神秘發色灰白年逾古稀的老太太。她的出現如同清晨往池塘投進了一顆石子,平靜的水面涌起圈圈波浪,寂靜一下子變得四分五裂支離破碎了。

黨委書記任達第一個站起來,接著鎮長朱國慶也站了起來,黨委副書記王明清不愧是年輕女干部,反應比較敏捷,轉身移步來到老人身邊雙手將其扶著坐進椅子,說,大娘你找誰?

她輕輕嘆息,緩緩地轉動著那雙歷經歲月磨礪已有些混濁的雙眸:我找鎮長。任達看了眼朱國慶說,老人家什么事?老太太看了眼任達說我找鎮長。朱國慶說找他有什么事嗎?與任達交換了下眼神:我就是。老太太伸出那雙已有彎曲的十指籠罩著臉輕輕地搓了搓,迷離的視線穿越指縫在朱國慶的五官上聚焦定格,說,你是朱鎮長?朱國慶疑惑的眼神一晃而過點點頭:絕對是。老太太口中念念有詞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且越哭越悲傷,哭得朱國慶心煩意亂手足無措地說,不年不節地整這個誰也消受不起呀,快起來。

王明清與同樣是女性的副鎮長葉子等人七手八腳地把她扶到椅子上。任達說老人家有什么事你說,看看能不能幫上你。葉子說是呀你不說光哭到底因為什么呀?有什么事你得說出來吧。老太太索性來個哭聲變調,把凄婉悲聲與淚涕嚎啕演繹得既陽春白雪又下里巴人,聽上去時而狼奔豕突號角連天時而江南四月宮商角徵羽有板有眼有滋有味。

隨著哭聲不斷振蕩放大不斷傳播,陸續又來了許多六七十歲的老人,盞茶工夫會議室里擠滿了人,大家用小聲和眼神交流著訴說著。

許多熟悉面孔的到來,王明清發現原來這些人是前不久因為養老保險問題上訪的失地農民。面對朱國慶和任達的疑問神情,王明清說看這情形估計是那個自稱扛過槍的老劉鼓搗來的。

不錯,這出戲是我讓他們唱的,沒辦法,養老保險問題光說解決就是干打雷不下雨。隨著聲音老劉人已進來。任達說,行呀老劉彩排得不錯挺有創意的嗎,這場面和張藝謀有一拼,可以搞幾個上訪印象系列產品了。

老劉沖著亂哄哄的人群揮了下手,聲音漸漸趨小,他輕輕咳嗽了兩聲:書記鎮長都在這,其實我們也不愿意上訪,誰放著好好日子不過和上訪過不去呢?老人雖說土埋到脖子了但日子還得過吧?問題是養老保險問題至今沒解決,官逼民訪呀,不得已而為之。任達說你這樣就能解決問題嗎?還得走正常渠道。

老劉搖搖頭:如能走得通還用整這個戰略戰術嗎?

朱國慶說還真沒看出來你是個軍事家。老劉不滿地瞟了眼朱國慶:朱鎮長站著說話不腰痛,當你被迫成為上訪者的時候出于成功的需要也會研究一些戰略戰術的,說白了這也是一門學問。

這是前沿科學還是邊緣科學或者是你劉家的獨門絕學呢?朱國慶連諷刺帶挖苦地說。

老劉投以審視的神情迷縫著眼看了看朱國慶略作思考,說,看來朱鎮長也在研究這門學問,既然彼此雙方都有興趣不妨說說我的觀點,失當之處還請賜教。這么說吧,它是一門改革開放伴生或者說衍生的科學,當然,也可以說是一項既古老又現代的很具有學術性價值的行為科學,它需要不斷地在實踐中改進完善,實踐是檢驗上訪解決問題這一前沿科學真理的唯一標準,也許這樣說有賣弄嫌疑但是我們堅信不移。

朱國慶樂了,說,真是開眼界了,你老人家這么高深的學問與造詣卻英雄無用武之地呀,可惜,可惜,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已過古稀仍然未仕,是環境不識啊還是誤入歧途這真的是很值得研究的,不過呢我們都是干活的命,的確沒工夫陪著搞學術研究與交流。我們正在開會,你是不是再找個時間……

年輕人,看你面相你有坎呀,沒經歷的事不要枉下判斷,老身從你的眉宇之間發現短期內有剎氣經身,切切不可率意而為更不能信口開河,尤其不要和老劉過不去,不然的話……說話的是那個演哭戲的老太太。朱國慶皺著眉卻笑了笑:不然的話會怎樣?

老劉有精神病史,而且頗有領袖情結。他嚴肅地對朱國慶說:朱鎮長這樣吧,養老保險的事一定往心里去,如若不解決的話……有些事情還真是難以預料。

其實你們的事我們鎮里真的管不了,已經報給信訪辦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答復的。朱國慶說。

看過《燕山夜話》吧年輕人?鄧先生說宋以來清朝民國都有推事,那就是信訪官爺,喜歡排球吧,二傳手就是信訪辦。上訪要是沒有學問那設衙置官豈不是是閑得無聊?上訪還真得有學問。

任達說好好,上訪是學問也好講究戰術也罷,你們的事情黨委會認真對待及時向上級報告的,一有說法就會第一個通知你。如果沒有別的事你這出戲我看先結束吧,受益良多。哦對了,這么些這么大歲數的人都是你聯絡的吧?

老劉不解其意,說怎么了?

你能保證這么多人這么大歲數啥事沒有?一旦有個閃失你擔待得起嗎?老劉一愣,稍微思考后點點頭:既然是上訪就要有犧牲,天上不會無故掉餡餅。再說了就是有個閃失出點事也是在朱鎮長治下的鎮政府地面上不是?該誰負責這還不好說呢。

朱國慶一聽就有些惱,明明是和黨委書記講話卻把臟水潑了鎮長一頭,于是說,怎么,想訛鎮政府?什么話?

什么話?人話,聽不明白啊。老劉臉上掠過一抹不屑:朱國慶,叫鎮長是抬舉你,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你能一手遮天?不信咱們走著瞧。

走著瞧咋地,你能把我拱了?

任達說國慶少說一句吧。朱國慶說告訴你老劉頭,天塌下來我擎著,就不信你這個邪了。

老劉沖眾人一揮手:任書記你們看著辦吧,走,去市政府。轉眼工夫人就消失了。

2

因上訪沖擊并村會在朱國慶提議下繼續進行。任達似乎想要定一個調子:并村必須慎重考慮,不可輕舉妄動操之過急,不然很有可能為新一屆換屆選舉埋下一粒禍害的種子。

他掏出一盒云煙輕彈中指,用牙齒突兀地咬一支,一次性打火機點燃后瞬時煙草的香味迷漫開來,嚴肅的會議有了些意識流的味道。任達輕輕吸了兩口說:今天既然是專題研究,我不妨把一些因素說得清楚些供大家表決時參考,首先是六個村積極性總比五個村要好,村子多互相之間你爭我奪比著勁干工作,對山城鎮的發展是不言而喻的。其次,山城鎮是安國區鎮街中的大鎮,無論所轄面積亦或經濟稅收總量等都比其他鎮街大得多,以農業項目為例每年以種種名目跑省廳要資金打到帳面上的大元還是相當可觀的,如此看來并一個村就少一個積極性還在其次,關鍵是少了一個向上申請資金的由頭。

朱國慶笑笑:人家說你這到處伸手是典型的盲流。

任達愣了愣然后哧地一樂:其實盲流也好流氓也罷,稍有常識的都知道,并村往大了說是國家基層政權建設,往小了講其實就是重新洗牌人員換血,是一次利益重新分配,凡涉此者全無小事。說到這他停了停環顧一圈:只要手里有錢,人家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調動各村干點啥就心里有底氣,說話也硬氣,不中聽的話也沒脾氣。這年頭你手里有錢就是爹,無錢窮得雞巴搖鈴鐺就得裝孫子,還想做事干事你做春夢吧。有錢腰桿就直就硬。

朱國慶很壞地一樂:對,你不能有錢,一有錢就直就硬。

大家都哄地樂了。

任達說朱國慶你能不能正經些,怎么一點也不像你爹。

啥意思?照你這么說我媽不正經?

大家哄地更樂了。任達也樂了,說,還是那句話并村這事宜穩不宜急,剛才大家看到了,此事稍微不慎就可能成為又一導火索引爆上訪地雷,那樣的話后果不說大家也一清二楚。

聽上去任達的話似乎是很周全很陽光,可是仔細一琢磨味道就不對了,他只是把不同意這三個字說得很陰柔委婉很和諧罷了。如果按其思路捋下去,黨委成員很可能產生一個錯覺,認為議題未定,這村可并可不并,那樣的話這個黨委會就開砸了。

開砸了就對了,這正是任達的目的。已經在基層正職位置上干了六年的他再穩穩當當過兩年就可以和前任一樣享受副縣待遇了。任達年輕,一旦上升至這個層面未來發展的空間就大了,因而求穩是第一要務。所以區里想把并村任務交給山城鎮時被他以種種理由拒絕了。

然而,朱國慶不能拒絕,他知道李區長就是要在山城鎮選兩個村合并,不然的話區政府任務就無法完成,完不成的話李區長的面子往哪擱?市政府的差如何交?而且更重要的是直接影響他下個目標的運作。當然這下一個目標不僅不能跟任達說,其實對任何人都不能說。為了減少正面交鋒因此就暗著較勁。朱國慶先是和主管工業的副鎮長葉子通氣,之后與關系不錯的副職委員打招呼,接著才去和任達商量,然而對方的態度始終曖昧得嘻嘻哈哈甚至說裝瘋賣傻也不為過。雖說從掌握的情況看已有五人同意并村,但是作為黨委書記態度不明確,其他人焉能置喙。

朱國慶當然可以亮出李區長這個剎手锏來個將軍上馬硬開弓,問題是一旦撕破臉皮就一點回旋的余地都沒有了,何況一個槽里吃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往后還怎么相處下去。退一步講即使想燒區長這炷香也得選擇一個適當時機。當然了,山城鎮必須完成上級交辦的并村任務是清楚的,而完成任務的前提條件他認為必須是黨委全體成員的一致認同而非某個人的意志,個中意旨當然就不難理解了。

朱國慶鄭重其事地咳嗽兩聲:按照任書記的思路也說兩點吧,這一呢,并村是國家大策,不是你想并就并不想并就不并了的。從中央到地方都發了文件的,按照上級精神山城鎮是符合并村條件與要求的,你不并過不了關,小胳膊能擰過大腿嗎?二來呢區里專門對這次并村出臺了相關政策,說白了就是針對山城鎮而制定的,換句話說你山城鎮不并的話,區委就這個問題形成的報告豈不成為擦屁股紙了嗎?

葉子說區委是什么?就是區委書記,你不并村就是和安國區委對著干,就是和區委書記過不去,你和區委書記過不去能有好果子吃嗎?王明清掃了眼吸著煙的任達,清清嗓子:也不能這么說吧,不說全省就說本市吧,村與村情況也各不相同,并與不并也不能搞一刀切吧。當然了,上級有文件要求不并又過不了關,這真是很難辦。

葉子說是啊難辦自然是難辦,關鍵在于想不想辦。這話弦外之音王明清當然明白,頗有姿色的她瞄了一眼葉子,把目光轉向任達和朱國慶,打算說書記鎮長想辦就辦,可轉念之間又覺得這是廢話。按說鎮黨委書記是班長排序為老大,鎮長是黨委第一副書記排行老二,叫老二有歧義一般都稱常務,無論從執政黨的視角還是中國人血液里流淌的嫡長觀念來說,誰大誰小是很清楚的。問題是有些事情并非排序那么簡單的,就說山城鎮吧,老大雖為任達可常務哥似乎不怎么買他的帳,說話辦事挺硬氣挺牛×的,弄得老大畏首畏尾跟個柳下惠似的。

出現這種現象究其原因是鎮長主管財政大權,全鎮一切進項支出都由他一支筆簽字方能生效,雖說按紀委有關要求必須有一名副職簽字予以制衡,其實這和蜻蜓點水差不多,在實際操作中哪個副職也不會去制衡鎮長的,如果有的話大約兩種可能,要么腦殼被驢踢了,要么酒喝大了誰都不扶直接扶墻去了。

有一次,區委組織部一名常務副部長來鎮里檢查工作,結束后正好趕上飯口,任達就留他們吃個工作餐,事后王明清拿著發票去報銷時朱國慶硬是沒批,這事做得的確過格,然而任達卻若無其事地拿起手機撥通了鎮長辦公室,電話嘻笑之間擺平了。后來朱國慶在他的圈子內小聚,正好吃的是涮羊肉,說,我就一片一片地涮你,咋地?還拿常務副部長來說事,常務是啥?常務就是老二,說完樂得跟天上人間似的。樂著樂著就戛然而止自虐地說,其實我也是老二,不過此老二和彼老二環境不同。有人將此事添枝加葉說得眉飛色舞,再后來這事就傳到任達耳里了。王明清認為任達或多或少應有些動作,然而看到的仍然春水一池褶皺不起,由此可見,任達要么已經修煉成精,要么是在等待或運作一個適當的時機,反正,就這樣心甘情愿忍氣吞聲肯定不是任達的秉性。

聯想到這種微妙的關系,王明清自然不會給書記鎮長排座次,就說領導說了算。這兩個字不分主次怎么理解都成,誰也不得罪。

朱國慶注意到了她的字斟句酌,說,你也是領導嘛。王明清說我算啥呀。朱國慶說三把手呀。王明清笑笑:得,不被當三只手就正常了。朱國慶樂了,心想,難道是因為上次報銷的事鬧情緒?不像,她的智商還不至于如此低下吧,快速地梳理了一下思緒朱國慶說,談談你的看法。王明清也笑:我聽領導的。朱國慶說,真的?王明清說,真的。朱國慶說,那好,我要的就是你這一票。

王明清心里咯噔一聲:完了,本想騎墻的梯子卻被人抽走了。其實騎墻非她本意,之所以騎,緣于葉子在并村這個問題上對她咄咄逼人的態勢。對于并村這件事王明清根本就不關心,也不想站在任何一方,沒想到的是葉子突然夸張起來的表態著實令她反感,本想還以顏色的,沒想到朱國慶挖了坑她一下子跳進去了。

事已至此朱國慶顯然控制了局面,任達明白勢之所趨,以己之力已經不可扭轉,于是咳嗽了一聲,環視一圈之后把視線定格在朱國慶的臉上。朱國慶微微地一樂。

任達表情嚴肅地說:對并村還有沒有不同意見?在朱國慶看來這話問得多此一舉。然而任達并不這么認為,這是黨委會,每個黨委委員都可以在這個平臺上行使權利,主動放棄另作別論,作為書記他不能這樣。任達接著說,既然大家都不說,作為書記要提醒諸位,如有不同見解隨時和我溝通。并村工作由分管農業的副鎮長馬強負責。散會。

3

朱國慶的家在一處新建的小區內,背依城山面臨清河。山雖不高卻蒼松翠柏密布,各類針葉闊葉灌木參差連綿起伏,清河如同尚瘦女子,骨感而氣韻分明。在山半腰有一千年古寺,雖不宏大卻也常年被善男信女的香火貢奉著,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好一派人間去處。

朱國慶吃了早飯下樓駕車來到鎮里,進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撥通了葉子電話。不一會葉子敲門進來了:什么事,哥?朱國慶示意把門關上,葉子關上門后往沙發一坐:指示。

朱國慶說,任達什么意思?葉子一臉的疑問。朱國慶繼續說,還不同見解隨時溝通,溝通什么?這不掛羊頭賣狗肉嗎?葉子小聲地說,任書記找我了。朱國慶盯著葉子。葉子說,任書記說并村不要急于行動,上頭意見也不統一。還說什么了?朱國慶問。葉子搖搖頭。朱國慶聲音有些生氣有些大:任達他想干嗎?葉子擺擺手:哥,小聲點。朱國慶看了眼葉子:還聽到了什么?

還不能確定,只是有些人議論說,多數村民都不想并。朱國慶問,誰說的?葉子搖搖頭。這時座機響了,朱國慶看來顯,拿起聽筒說知道了。放下后看著葉子:給我留點神。

會議室里,朱國慶挨著馬強坐下,和各村的村長、支書們點頭后扭頭問馬強,任書記沒過來?馬強回答,他說打電話你沒接,現在他快到市信訪辦了。朱國慶看了下手機,的確有個未接電話,皺下眉嘀咕道,又是老劉頭他們?馬強說不清楚。朱國慶說,任書記找你了嗎?馬強微微點下頭。朱國慶說,是并村的事?馬強瞅了眼村支書和村長們,然后盯著朱國慶笑笑:葉子昨天問我成語南轅北轍怎么解釋,鎮長你說她干嗎問我呀,查下詞典不就得了嗎?朱國慶耐人尋味地樂了,邊說你就幫她查查唄,邊掏出新上市的新款三星手機放在桌上,點了支煙剛吸一口,手機響了,拿起來聽著聽著,臉色如同二八月的天,云彩越來越多:馬上派人過去領回來。朱國慶放下電話盯著河東村王林書記:去區信訪辦把你們村上訪的人帶回來。王林皺了皺眉:我們村?朱國慶有些不耐煩:錯不了趕緊過去。河東村村長李明看著出去的王林,視線移向朱國慶:不能吧朱鎮長,是不是消息有誤?朱國慶說,什么消息有誤?李明不言語,默默到隔壁房間打電話了。

朱國慶望著李明背影,又拿起手機撥通了任達的電話:信訪辦給你打電話了嗎?電話里說:噢。讓明清去把他們接回來吧。朱國慶說,我已讓王林去了。掛了電話朱國慶臉黑著:瞎雞巴整。

河西村村長陳小虎笑笑。這時李明進來了:放心吧鎮長,他們都回去了。朱國慶問,上訪的原因弄清楚了?其實朱國慶在電話里就聽信訪辦的人說了,這些人不想并村。問題是沒有公開的宣傳也無正式的開會,這些人是怎么知道要并村的呢?還有,是誰在背后組織這次上訪?難道是村民自發的?朱國慶必須弄清楚,不然的話這村還怎么并?

河東村村長李明搖搖頭:不清楚,你看這樣行不,我先回去調查一下,弄清楚了馬上向你匯報。

朱國慶擺下手說算了,會后你給我查查。大家都說說,對并村有何想法?之后又續了支煙。支書和村長都在吞云吐霧誰也不吱聲。朱國慶看了看有意地咳嗽了兩聲,仍然集體沉默。

這時候王林回來了。馬強點燃了支煙輕輕地吸了口: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朱鎮長剛才說了,你們不說我可要點將了。有人說二位鎮長,我們也不知說啥呀,你們領導就決定吧,你們決定我們就干。朱國慶一時沒反應過來。李明邊笑邊說,朱鎮長,他們干你。

朱國慶瞅了眼馬強,說,都是帶把的你干個雞巴,你干?還是琢磨琢磨正事吧。

實際上他和馬強的想法是內定河西河東兩村,無論綜合因素還是面積人口土地都適于并,從調查的情況來分析,河西村長陳小虎與朱國慶走得比較近,至于村支書朱邦國人有些別扭,但能力一般,對并村不應該視為阻力。河東村支書王林說按鎮黨委意圖辦,朱國慶說,別,是按上級文件精神辦。王林笑笑:上級離我太遠,現在黨委管我我就聽黨委的,朱鎮長管就聽朱鎮長的。朱國慶想,關鍵是李明,參觀了一次華西村后不知哪根神經出了點故障,陰差陽錯地長出了吳仁保情結,其實這是個好事,能把河東與華西相提并論不僅是膽量問題而是胸裝事業。上歲數的村民說這都是李明小時候感冒發燒留下的后遺癥,話一多就下道,巧言和食言已經習慣了。

馬強不解,這樣的人怎么也能選上村長呢?其實李明主要是進取心不是一般的強,他的目標定位是當個村級的政治家。朱國慶想,這樣說來,此人的確是個人物,不尿鎮政府、有抵觸情緒不肯就范也就可以理解了。

為此,朱國慶找他單獨交流過兩次,李明說他是巷口扛棒直來直去,河東村在他的治理下、在兩委會全體成員共同努力富起來了殷實起來了,全鎮目前還沒有一個村能和河東村肩膀一般高,這個村怎么并?并了以后兩委會成員怎么搭配?言下之意并村可以的,但是,山城鎮得有說法,也就是說得有承諾。

朱國慶自然不能也不敢給承諾,別說村委會成員是全體村民依法選舉產生的,就是鎮黨委任命的話你這個態度也不能承諾呀,你以為你是誰?變態呀。

李明不這么看,不但并村可以承諾,就是選舉也有指向也有政策引導的,在某種條件下,鎮黨委鎮政府的作用是相當有份量的,就看這個勁怎么去用,如果稍有智慧就能四兩撥千斤,選出多數村民滿意、鎮里也認可的人來的。

說實話,李明的說法是有其合理成分的,不過別說是合理了就是合法也同樣需要前提條件需要考慮后果的,朱國慶謀的是全鎮這個局,而李明想的則是河東村的一畝三分地。

難道一泡雞屎就把一缸豆瓣醬給禍害了?朱國慶不甘心,他對馬強面授機宜。能行嗎?馬強問。不試怎么知道不行?就這么整,到時看我眼色行事。此時,朱國慶輕敲桌子:既然大家都不想說,那我也不多說,就一句話,誰并誰不并用抓鬮方式我看還是比較公平的,你們說呢?村支書村長們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吱聲。朱國慶看了下手表對馬強說,就這么定了,開始吧。

馬強很嚴肅地從一個檔案袋中掏出了六個紙條,沖大家晃晃然后團成團,放在事先準備好的一個小紙箱里,說,各村出一個人抓鬮。接下來村長讓支書抓,支書讓村長抓,馬強說這樣吧,既然是并村就由各村村長來。于是村長們湊上前來,河東村的李明眼睛一轉說我先來,他將紙團抓在手里后卻不打開,而是看其他人。馬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說,打開看看吧。李明笑笑搖搖頭。

朱國慶給河西村村長陳小虎遞了個眼神,說,看來李明不想當這個第一,小虎你來吧。

他想當老二。陳小虎邊說邊抓了個紙團就想打開。李明盯著陳小虎心里想,我還不知你和朱國慶的關系,于是說,你他媽才當老二。說著就把紙團打開了。馬強與朱國慶交換了眼神,長長地舒了口氣,說,讀一下。李明眉頭一皺:操,真有命。與此同時陳小虎也打開了抓的鬮,自然也是并村。

馬強不失時機地把剩下的紙團收起來裝進兜里,將抓鬮箱子放在了桌子下,說,既然你倆都抓到并村的鬮,看來是冥冥之中有緣哪,河東河西挺默契的嘛,去買彩票肯定能中個頭獎。其他村書記村長跟著起哄說,對對去買彩票。馬強輕輕敲了兩下桌子,會場頓時靜了下來,馬強說,請鎮長講話。朱國慶臉上掠過一絲淺淡的微笑:剛才說了不講了,這樣吧,河東河西兩個村留下,其他的都回去吧。

面對兩個村的支書村長,朱國慶說,切記,這是場硬仗,充分的思想準備是必須的,回去后全力以赴,按照鎮里制定的方案細則搞好宣傳發動,然后再穩步推進,確保并村順利完成。說完話沖馬強點下頭,馬強會意,說,你們也說兩句吧。陳小虎看了眼朱邦國,說河西既然抓到并村二字就決不裝熊,保證完成任務。李明看了眼王林又瞅了下朱國慶和馬強說,我們盡力,但是不敢保證,原因嘛,就是怕村里有些人上訪,在這里說什么都多余,一句話,我和王書記會盡力的。

4

老劉在任達辦公室里,情緒如同滬深股市的K線,綠油油的突然就有拉高的跡象:我們這些人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任書記,政府征地農民沒啥說的,可是我們干了一輩子了,古稀之年卻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地了,征地時補償了幾萬塊錢,然而物價上漲一下子就抵消了還怎么活呀?說著說著就很激動,一下子血壓上來,把任達嚇得臉都白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高血壓心臟病又是老人,性命關天。好容易派人安排好老劉,恰好此時王明清的電話過來了,請示河東村上訪的十幾個人怎么辦?任達沒好氣地說怎么回事?這點事也辦不明白,行不行?不行的話我找個能行的。說完就把電話咔地掛了。

王明清一頭霧水,心里想真是出門遇到鬼了怎么陰氣這么重呀。身后十幾個上訪的追問她,說王書記怎么回事?王明清一肚子火說閉嘴,不說話沒人把你們當啞巴。上訪的人其實也是受人慫恿,之所以來是明碼標價的,跟著走一次三十元,何樂不為呢?本以為到信訪辦走一趟就能回家打麻將了,不成想王明清急溜溜的,心里就有些打鼓:去鎮政府干嗎呀?

王明清沒理會問話的,而是對王林說,你領他們去鎮政府對話。上訪的人問對什么話?我們可都還有事。王明清說,你們上訪干嘛呢?上訪的人說,沒干嘛呀?王明清糊涂了,上訪好玩嗎?十幾個人突然沉默了。王明清說兩條道你們選擇,要么跟你們王書記回鎮政府座談,或者全都回去,有什么問題和我聯系,記下我的電話。十幾個人不約而同看向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說,你記吧,俺們走了。五十多歲的婦女說,別,要來一起來要走一起走,說著話就打的都走了。

王明清沒想到事情這么簡單,心情就好了許多,立即將結果匯報給任達。聽完王明清的匯報,任達點燃一支煙,信步窗前,向遠處眺望。順著視線王明清看過去,說,那是朱鎮長住的小區,邊上的山挺漂亮的,河的上游很美,山中的古剎我去過一次,信男善女香火鼎盛。

任達若有所思地說,崇拜是給心靈找塊地,人事光靠心誠遠遠不夠的。剛才電話的事別往心里去,那個老劉倚老賣老弄得心情很不好。王明清心里想,你心情不好就發脾氣耍大牌?不過嘴里卻說沒事呀,領導嗎,要是沒有脾氣還是人嗎?

看來你對領導有偏見。任達說。

聽你這口氣像是紀委查案微服私訪似的。王明清笑了,說。任達很認真地說,對別人不敢說,對你發脾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這個承諾我很有信心。

王明清說,真的?任達說,真的。王明清話題一轉:聽說不少人去終南山靜休做隱士,抽空去看看唄?任達說那一百多個失地農民就夠喝一壺的了,別說終南山,就連這窗外的山都沒工夫去,這不,村還沒并上訪的戲就拉開幕了,真是按下葫蘆浮起了瓢呀。

老劉怎么樣了?王明清問。現在還在醫院呢。任達說。王明清哦了一聲,說,沒事吧。任達說能沒事嗎?檢查的費用鎮里先墊付了,你找河西村,讓他們勸勸老劉別那么死心眼,七十多歲的人還瞎折騰。

王明清點下頭,視線落在了任達辦公室的座機上,遂拿起電話撥通了陳小虎的手機:小虎,不是任書記我是王明清,老劉上訪的事怎么想的。陳小虎說想他干嘛也不是我們村的人。王明清覺得不對勁,平時陳小虎很客氣的,今天脖子哪根筋扭了。

陳小虎說落枕了,村人話粗理不粗,老劉這人精神不正常,再說了,他已是城市戶口不是河西村的人了。王明清也愣了,是呀,老劉這一百多號人都已是城鎮戶口自然是城市居民,與河西村有何干系呀?她不理解老劉,老劉卻不這么認為,他覺得即使與村子沒關系,可動員辦手續都是鎮政府操作的,迫于無奈才去當城鎮居民的,當初市政府承諾征地后相關部門給辦理養老保險,然而十年過去了,相關部門仍在扯皮,他們既享受不到城市養老保險又失去了村民身份,這可真是一門學問了。請鎮里給個說法,誰是城市人誰是農村人?

任達自然不能說。說也說不清楚。王明清就更不可能予以答復了。任達與朱國慶商量好幾個來回也未理出頭緒,最終還是由王明清先跑市政府相關部門。故而任達說,知道為什么對并村持謹慎態度了吧。眼下這些上訪很像鄱陽湖老爺嶺水域的傳說,誰也說不清危險何時登門拜訪,有時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卻沒來由地狂風驟起,稍有疏忽就有可能翻船。

王明清還想說什么,任達的電話響了,一看是朱國慶的,任達說,好,咱們去看看老劉。你給陳小虎打個電話,讓他和我們一起去。

王明清說,剛才他還說老劉不是河西村的人呢?任達咂咂嘴:不是讓他去做鑒別,而是讓他看病號,也不能老讓鎮里墊錢吧。

看過老劉往回走,王明清和葉子坐在朱國慶的車上。副駕駛位置上的朱國慶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葉子,對王明清說,河東村上訪處理得怎么樣了?

王明清盯了眼朱國慶。其實她本意不想坐朱國慶的車,任達為人雖然猴精但做事還算大氣,小過小失會一笑置之;當然你也不能真的把他當猴耍,彼此配合默契還是不成問題的。朱國慶作為副書記,分工雖不歸屬于行政一把手,但生活在這個圈子里又離不開他,上次報銷之事令王明清強烈地意識到了來自朱國慶的不滿意,她必須調整自己以適應這種變化。反感葉子與改善朱國慶的關系并不矛盾,走近他與之乘車不失為一種姿態,當然這種姿態葉子一下就讀懂了,王明清需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王明清說,朱鎮長放心吧,上訪人已經回去了。朱國慶問,有什么訴求?王明清說,據我所知,她們似乎很盲目。朱國慶問,什么意思?王明清說,也就是說這些人為了上訪而上訪。朱國慶將整個身子都側了過來:怎么講?王明清稍微思考了下,想說這是一次有組織有預謀的行為,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如果這樣說了,朱國慶肯定要問誰是組織者,于是王明清只好說,這是我的感覺。

朱國慶發現,王明清的輕描淡寫,傳達的是一個不可忽視的信息,河東村的河里有泥鰍啊。朱國慶成竹在胸地說,我倒要看看他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5

葉子與馬強陪著朱國慶來到河東村委會了解并村進展情況,李明看了眼村支書王林,說朱鎮長你放心,按照鎮里統一部署保證完成任務。朱國慶往李明的辦公椅上一坐: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李明說。

朱國慶點了支煙說,李明王林咱們先小人后君子,丑話說在前頭,如果出了事影響并村可別說朱國慶六親不認。

李明心里想,你嚇唬誰,大不了都去潛水還指不定誰先換氣呢!說出來的卻是:朱鎮長你放心,完不成任務像你們公務員一樣拿職位說話。

朱國慶很有深度地笑笑:聰明人不辦糊涂事就看行動了,哪天正式開始?

按鎮政府的方案統一行動。

朱國慶看了王林一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動向如何?李明裝傻。王林說,朱鎮長的意思,是不是指村民對并村持何態度?葉子看了眼朱國慶補充道:尤其是那些上訪的村民現在怎么樣了?李明咂咂嘴:思想工作該做的都做了,估計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馬強樂了:太大是多太呀?李明笑笑:并村這么大的事,一些人有想法也是很正常的嘛,如同兩家人硬要弄到一起過日子沒有那才奇怪呢。

馬強說這是太大的解釋嗎?李明稍微想了想說,是,也不是。

是怎么講?馬強問。

馬鎮長應該知道河東村與其他村不同。李明說,長話短說,河東村從當初窮得叮當響到今天全鎮數一數二的富裕村,是我們汗滴摔成八瓣子干出來的,現在說并就并了的確令人感情上有些難以割舍。

那么不是又作何解釋呢?朱國慶問。

李明看了看朱國慶說,還是那句話,關于班子成員,你們一點說法也沒有嗎?

葉子問,什么說法?

當然是去留問題了。馬強接過葉子的話題說,村民自治不是政府機關,許多事情鎮政府想做也不能做。

起碼我們兩個人是不是……王林看了眼李明,話說一半留了一半。葉子與馬強不約而同看了眼朱國慶。

朱國慶哼了一聲,說,我這人做事從不講價錢,活必須干好,干不好的話一切免談。換句話說機會握在自己手里。

李明看了眼王林,誰也沒說話。

馬強說,有些事可以重來,而機會一旦失去,意味著什么就不用贅述吧?

朱國慶看了下手表,微笑著說,這樣吧,你們開并村會時我過來。

王林說歡迎朱鎮長現場指導。朱國慶說,指導談不上我只帶眼睛耳朵來。李明說,那怎么行,這么大的事鎮長親臨現場不吱聲,全體村民這塊也交待不過去呀。朱國慶的臉上飄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浮云,被細心的葉子捕獲到,她心中一驚:李明真的要把全體村民都找來開會?她事先從王林那了解的情況難道有誤?

其實并不是葉子得到的情況不實,而是李明未與王林商量,完全是現場自由發揮。按說朱國慶完全可以對李明提出并村后人員安排說法有些暗示的,只是李明牛哄哄的令人非常反感。村長是村民選出來不假,你不能因為這個就目中無人,更不能因為村民做了點事就誰也不尿吧,村長畢竟不是市長,這個道理應該明白吧。

然而李明卻不這么看,市長是怎么選出來的且不說,村長那是一家一戶一票一票競爭來的,其激烈程度是市長選舉不可比的。

兩個人就這個問題,開始爭講起來。

朱國慶說,是的,村長與市長選舉當然不可比的,知道這個說明你李明還沒有糊涂。

李明說,要想當上河東村長,還真得對村民說實話辦實事村民買你的帳,不像選舉市長那樣內定某人,屆時人大舉個手按個鍵走個形式就過關了。

朱國慶說,聽你的口氣好像人代會工作程序由你來確定似的,鄙人再愚鈍,也知道市長選舉是非常復雜縝密的,并非外界猜測的淺薄幼稚,這么說吧,那是相當隆重相當規范相當程序的。

李明嘁了一聲說,村長選舉的確比市長選舉難度大得多。

葉子樂了,說,怎么個大得多?

李明笑笑卻不說了。其實他也清楚,村長選舉怎么可能與市長選舉相提并論呢?這么講無非是想引起鎮里的重視。他這個想法朱國慶自然明白,不過朱國慶需要的是李明的保證,而李明想得到的自然是對方的承諾。李明想,讓驢推磨又不給草料,甚至卸磨殺驢豈不令人齒寒;朱國慶想,李明在并村這個問題上流露出的放肆與拿腔作勢,豈不是仗民做勢強逼官家?

離開河東村后,葉子提醒朱國慶,河東村存在不確定因素。朱國慶微笑:沒有情況才更令人擔憂,河東并村如果風平浪靜那就不是李明作風。葉子說你認為河東會出事?朱國慶笑而不答。

6

剛出河東村朱國慶的手機響了,一看來顯是任達的。他聽著聽著就臉黑了。怎么了朱鎮長?葉子問。朱國慶說,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邪了門了,老劉又組織一百多人把高速公路口給堵了,上百輛車受阻,市府相關部門負責人與李區長都到現場了。這個陳小虎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朱國慶和葉子、馬強來到高速公路口一看,全是人,任達與那個老太太坐在地上邊嘮邊勸解,李區長正和老劉說著什么。朱國慶緊步來到李區長跟前,二人握手寒暄,李區長要求朱國慶抓緊勸說工作,恢復交通秩序。朱國慶盯了眼老劉,扭頭正好與任達視線相對,就走了過去。

看著走過來的朱國慶,任達站了起來,二人互視一兩秒功夫任達先開口了:沒想到老劉住院是個幌子,卻跑來唱這出戲。朱國慶黑著臉,緘默無語地盯著任達,心里想,你沒想到就意味著失職。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出的不滿如同雨季過后山上飄下的云氣,于似有似無之間起浮著。任達發自內心的微笑讓朱國慶意識到了情緒有些失控,于是接過話頭說,這個劉頭到底想干嗎?真想把上訪當學問來研究,查查他有什么貓膩。

眼下這些都不重要。任達說。朱國慶一聽,火一下子又竄了出來:這么多人上訪,市區兩級領導親臨現場還不重要,那什么重要?任達說,自然是想辦法勸他們盡快離開。朱國慶說,說得輕巧,怎么勸?任達看了眼朱國慶:你能不能冷靜些?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然而朱國慶卻不依不饒:咱倆可是有分工的。任達小聲地說,你不覺得這個時候提這種問題很愚蠢嗎?朱國慶冷冷一笑:少給我來這套。葉子覺得朱國慶有些失態了,幾步走到跟前說,朱鎮長,李區長叫你呢。朱國慶一愣,看了眼任達,朝李區長走過去。

朱國慶見李區長表情嚴肅,心里咯噔一下,與往常相比顯然受上訪這事所擾有些凝重。李區長對朱國慶小聲地說了些什么,朱國慶微微點頭,然后轉過臉來對葉子小聲說:你陪區長回鎮里辦件事。葉子與區長匆匆地走了。

老劉在一邊喊,區長不能走,還沒答復呢?葉子說省里有個傳真轉到鎮里來,急需區長處理。朱國慶迎了過去,說,還是養老保險問題唄?老劉說你能辦?朱國慶說,這不是逼姑子養孩子嗎?老劉說,話不能這么說。朱國慶說,話就得這么說,你們的事鎮區該做的、能做的全做了,該領訪的也領訪了,還想怎么的?

任達及時接過話,說,老劉你是個爺們又非娘們,這是交通要道,車輛越來越多,再不通車就不是上訪問題了,性質也不一樣了。

聽任達這么一說,朱國慶的思緒一下子得到了拓展,說,老劉頭,你應該認清形勢,你現在行為已經涉及到違法知道不?老劉說,少給我來這套,違法,違什么法?朱國慶一時給噎住了。老劉說,沖你這個態度我們還不走了,必須給我說法。任達瞪了眼朱國慶,趕緊把老劉拉到路邊曉以利害述其違法所在,連說帶勸把他帶到了鎮政府。那些上訪的人也都在王明清、馬強、葉子等人勸說下散了。

老劉與李區長等對話的結果,由山城鎮黨委負責向區市打報告,協調解決退休養老問題。老劉握著區長的手千恩萬謝后回去了。然而這可難壞了任達,鎮黨委怎么給他協調解決呀?

李區長不樂意了,怎么協調還用我來教你們嗎?任達說老劉屬于農轉非的無業市民,年齡與有關政策不符,養老保險問題面廣不說,而且牽涉市政府不同部門,不是一個小小山城鎮所能協調解決的呀?

李區長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之所以責成鎮黨委來協調解決,是有意為之。作為分管區長,他不可能越鍋臺上炕去管區委的事,可并村又不僅僅是政府的事,恰好此次上訪之事搭了個梯子,借此便敲打一下任達。

朱國慶興災樂禍地說,李區長非常崇拜你,說你有處理復雜問題的能力水平,可不能反悔呀。

任達看了眼朱國慶笑笑,朱國慶一下子就讀懂了對方的意思,在心里說我倒要看看你能吃多少苞米面子。

7

朱國慶根據并村時間表,按時參加了河東村并村大會。王林主持會議,全體村民依據程序磕磕碰碰進行到并村投票這個環節時還算順利,然而到了唱票寫票統計出來時壞了,不同意并村人數過半,并村失敗。朱國慶像個熟透的南瓜,滿臉彤紅傻在了那里,他與任達相視無語,片刻之后,憤憤地離開了河東村。回到辦公室把門鎖上后,整個人一下子坍塌了,躺在了床上兩眼盯著天棚,靈魂出竅般沉默如石。

第二天,朱國慶像換個人似的出現在河西村的并村大會上,朱邦國主持會議,陳小虎像個老虎似的盯著每個村民的投票。任達看了眼朱國慶,說,兩眼彤紅沒睡好?李明給我上眼藥我睡個屁,睡。任達樂了,說,有些事你還真得往心里去。據明清書記的了解,兩村原班子人員去留還真得考慮周全些。朱國慶對此不敢茍同,道理很簡單,并村是國家政策,不能因為某個人的意志而改變,如若不然,那政府不成了店小二了?

二人說著話,投票開始了,一切順利,河西村不同意并村的只占少數,并村投票一次成功。就在朱國慶代表黨委講兩句時,老劉出現在了會場上,說,河西村并村有問題。朱國慶一下子想到了陰魂不散這個詞,他太想河西村順利了,然而越想卻越出事,這令他極為惱火。

陳小虎你過來,這是怎么回事?朱國慶說。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的陳小虎說,鎮長,老劉頭胡說八道,你聽蝲蛄叫還不種莊稼了?

老劉樂了:陳小虎,那么自信?陳小虎說,怎么興你老劉頭上訪,就不允許別人有點自信,太霸道了吧?老劉說,其實我就是個過路的,你們并不并村關我鳥事,只是覺得有些不具備資格的城市居民也參加并村投票很值得研究,朱鎮長你說是不是?

看來老劉不僅研究上訪學問對并村也有想法。這下子朱國慶臉上掛不住了,程序出問題就等于結果失去權威性,他氣得差點就吐血了。任達不動聲色地說,國慶,并村這項工作是不是……朱國慶無語。任達說,是否在研究好對策前不要輕舉妄動了。朱國慶盯著任達點下頭說,就按任書記說的辦,鎮長辦公會合計一下吧。

鎮長辦公會后,并村擇日如期進行,河東村雖有波瀾,卻在王林的暗助下與河西村并村成功,新村就叫東西村,過渡期支部書記由鎮黨委任命,擬陳小虎為書記代理村長,朱邦國也如愿當上了副書記代理副村長。委員由陳小虎根據工作需要挑選。

任達對這個盤子開始就持有異議。道理很簡單,這么安排將失去平衡,失去平衡就意味著不穩定,不穩定還要搭這個班子必釀后患。朱國慶就是不為所動,固執己見,正當兩個人在會議室為此僵持不下時,忽然從外面闖進來幾十個村民上訪。王明清一看全是原河東村的村民,說,你們先在外面等一下,正在開會呢。村民根本不聽勸說,又吵又鬧,人也漸漸越來越多,不僅占居了會議室,整個鎮政府的走廊都站滿了人。

不得已,黨委會改成了接待會。有人問,并村的事誰說了算?朱國慶看了眼任達,想回答時有人插話說,還東西村,什么東西?有人笑著說,不是東西的東西,是東西村的東西,總之,不是東西。因為,并村是有西無東的啊。

任達說,諸位稍安勿躁,并村工作由朱鎮長親自抓,他會給你們一個較為滿意的答復。

一下子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的朱國慶明知眼前是火坑也得往里跳,想到剛剛還在黨委會上與任達為此爭得面紅耳赤,現在卻要獨自擔綱面對眾多上訪者,禁不住有些血往上涌的心悸。他掏出煙點上使勁吸了一大口,思考著如何回答。有人不滿意了:我們回去睡一覺?

朱國慶低著頭又吸了幾口,慢慢抬頭盯著說話的人,說,兄弟貴姓?對方答,貴賤與朱鎮長答復沒關系吧?朱國慶笑笑:有種,請問何謂有西無東?是誰告訴東西村有西無東的?這句話一出口,上訪的人突然雅雀無聲了。是呀,現在黨委會正在研究這個問題呢,你們怎么知道具體安排?朱國慶這把目光慢慢轉向了任達:這件事一定要徹查到底。

上訪的人一陣騷動。

任達滿臉嚴肅,輕輕地敲擊著桌面:你們這些人呀,聽風就是雨。黨委會還未有結果你們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沒有別的事就請回吧。朱國慶一擺手:不行。把事情給我說清楚了。

有人說管飯嗎?上訪的人哈地樂了。朱國慶盯著煙灰缸沉默不語,一口一口地吸著煙,等笑聲下去了抬起頭:其他的人可以走,這位兄弟請留步,我想約你談談。

你是多大領導啊?想約就約啊?你不管飯,我老婆還等我回家吃飯呢。轉眼工夫,走廊里空空蕩蕩。

8

河東村民兩次上訪說明一個問題,黨委研究的事似乎有人提前露了出去。一般而言有幾個環節,書記、鎮長、相關副職與委員,從時間上看,朱國慶反復琢磨都排除不了任達。

由于朱國慶的堅持,臨時村班子仍然以陳小虎為主搭建起來,并組織東西村的兩委會選舉工作。任達幾次與之相商的置河東于不顧的做法所產生的隱患,朱國慶則例舉李明種種不合作的態度給予反駁。按照常理,從李明對并村所持消極態度,到村民反復上訪來看,朱國慶將其邊緣化似乎也合情理,然而任達卻不這么看,這是工作不是意氣用事,有確鑿證據說明李明與上訪存在著必然的關系嗎?一個村長對并村發表一點意見再正常不過了,如果因此而棄之,就不是理性的選擇,就不是穩定的舉措。

朱國慶說,這樣吧,讓河東王林和一個委員進臨時班子,也算平衡穩定了。任達無語。其實任達極力促成李明進臨時班子,目的很明確,堂堂一個山城鎮的黨委書記連一個村干部都定不下來的窩囊還在其次,關鍵是為陳小虎安排個楔子,從另個角度上講也是對朱國慶的一個掣肘,令其不能為所欲為。

朱國慶把手一揮說不行!誰進誰退無所謂,李明肯定沒戲。任達也來了脾氣:這是黨委會。朱國慶說,黨委會怎么了?咱們是有分工的,說完拂袖而去。

朱國慶撇開黨委,召開鎮長辦公會專題研究并村工作。任達知道后撥通了朱國慶手機,朱國慶看到來顯后咔地按了拒絕鍵。

迫于無奈,任達于第二天召開黨委會,專題研究并村引起的上訪問題,朱國慶以下村檢查工作為由拒絕參加黨委會,如同冷戰的大幕在二人的天空慢慢拉開了,與之配合默契的是離選舉日期還剩下一個星期時,山城迎來了六月里的第一場雨。

根據傳真電報通知,雨量較大,要求山城鎮黨委政府做好防汛準備。經調研,此次沿河兩邊的民房成為防汛的重點,所有村民必須撤出來安排到山城學校。任達帶著王明清負責河東岸邊的村民撤離,而朱國慶除了帶著葉子組織河西村民疏散外,還要和馬強抓好即將到來的正式選舉工作。

任達冒雨去學校查看村民食宿安排情況時,接到區信訪辦一個電話,內容為山城鎮并村造假,原河東村二十多人已經進京上訪,要求鎮里馬上進京接人。朱國慶接到電話時腦子里一片空白。

葉子說朱鎮長你怎么了臉色那么蒼白?朱國慶慢慢地閉上眼思考了一會兒:夠狠的。葉子投來疑惑的目光:怎么了?朱國慶說,越級進京集體上訪。怎么會這樣?葉子問。朱國慶輕輕搖搖頭。就他所知,市政府對此類上訪非常重視,處理上說白了拿職位說話。沒容朱國慶多想,任達的電話又過來了:王明清隨我進京接人,家里全靠你了。

任達前腳走,朱國慶緊隨其后對全鎮各個危險地段查看了一遍,之后又對清河兩邊房屋進行疏理,回到辦公室時已是下半夜三點鐘。葉子提醒說山腳下有些住戶多次動員也沒撤出來,馬強說,就是撤出來,學校沒有地方了怎么辦?

朱國慶說,這樣吧,根據傳真電報,明天是小陣雨估計問題不大,都三點多了先回去休息吧,我也瞇一會兒。二人走后,朱國慶一挨枕頭就睡著了。突然間被一陣鈴聲驚醒,朱國慶抓起手機,葉子在電話里說,不好了朱鎮長出大事了。

別著急慢慢說。朱國慶說。葉子說,剛剛山體滑坡,有一家三口全部遇難。朱國慶眼前一黑,瞬間想到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話。

任達在北京收到了一個信息:山城鎮山體滑坡奪去村民一家三口生命系朱國慶瀆職所致。發信息的號碼不熟悉,或者是有意避之,如果屬實,朱國慶是否瀆職不敢妄下結論,但是領導責任應是跑不了的。任達回到市里的當天接到區委辦的電話,區委書記要聽山城鎮近期工作情況匯報。

直覺告訴任達,區委對山城鎮有想法了。

其實任達也好,朱國慶也罷,都在等待一個隨時而來的宣布。尤其是朱國慶,內心五味雜陳懊惱之極,一切都已過去,一切皆不可能。沒有把并村的事業進行到底,內心充滿了對李區長的愧疚。好在他有了繼承人,這個人就是王明清。

朱國慶被免去鎮長職務,到組織部報到另行安排,任達暫時留任。這個安排雖然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區委不可能對山城鎮揮刀同時削掉兩個一把手。

任達終于稍微松了口氣,他知道暫時留任意味著什么,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于是開展了一系列的工程建設。就在他為此奔忙的時候,山城鎮之外的區機關一些人的手機屏幕上正在傳遞一個消息,據區委某很有份量的人士說,任達只是個過渡,新任黨委書記人選已經鎖定在當地一大佬級人物的親戚的公子,此公子的相關手續正在辦理調轉中,少則一兩月多則三五月即可到位。說來也怪,如今資訊發達,大道消息如同領導視察姍姍來遲,而小道消息反倒似離離原上草生機盎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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