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超
(西藏民族學院 陜西 咸陽 712082)
在古代臣下向皇帝陳言進詞所寫的公文與親朋好友間的私人信件,都叫為書。但是在古代書分為兩類,一種屬于公牘文的“奏疏”;另一種是單稱為“書”,或者稱為“書牘”、“書札”、“書簡”,屬于應用“書牘”類。其中吳訥《文章辯體》中講:“按昔臣僚敷奏,惟朋舊往復,皆總曰:書。劉勰《文心雕龍·書記》中講:舒布其言,陳之簡牘,取象于夬,貴在明決而已。揚雄《法言·對作》說:“夫上書謂之奏,奏記轉易其名謂之書”,說明漢時作為上行公文的奏記也可稱書。書牘文叫法又不同。徐師曾《文體明辨序說》“書記”:“考其雜名、古今名品、是故有書、有奏記、有狀、有簡、有疏、有箋、有札、而書記則其總稱也。”根據性質和類別進行來命名。
書牘文作為一種應用的文體,其中最突出的特點是實用性和內容的廣泛性。書牘的實用性是因為它是做為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工具,可以在古代交通不發達時候可以互相傳遞彼此的情感,讓對方可以了解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事情。然而正如劉勰《文心雕龍·書記》講:“夫書記廣大,衣被事體,筆札雜名,古今多品。是以總領黎庶,則有譜籍薄錄;醫歷星筮,則有方術占試”。可見書記的范圍之廣泛,從古到今有各種名目。
書牘文也與一般的文章相比較也有些不同,作為人與人之間交流的工作,更加注重隱私性,彼此信件的往來更是因為某一目的的需要而作,也要求在感情上能夠得到回應。通過對于書信的研究可以讓后人更加的理解作者的思想感情生平事跡。除此之外,更要求寫信的對象不同稱為也是不同的,通過稱為可以看出彼此之間的關系。如司馬遷《報任安書》中給任安回信的稱呼:“少卿足下”(任安字也)可以看出他們之間是朋友的關系。而馬援的《誡兄子嚴敦書》對侄子的稱為“汝曹”看出是長輩給晚輩的信。書牘文的言辭也是有信中所要表達的內容所定,如一些想訴說心中的不平,往往是言辭激烈,充分的將情感表現出來。“故禍莫憯于欲利,悲莫痛于傷心,行莫丑于辱先,而詬莫大于宮刑”(《報任安書》)將自己所受的屈辱充分的表現出來。劉勰《文心雕龍·書記》講:“嵇康絕交,實志高而文偉矣”。充分的表現嵇康志向高潔不與世俗同流合污,文中語言大膽,敢于向惡勢力反抗。言語中充滿對山濤的蔑視。
在歷史變遷的過程中書牘文也隨著朝代的不同,它的特點也發生著不同,主要集中在漢魏兩個朝代。劉勰《文心雕龍·書記》記載“三代政暇,文翰頗疏。春秋聘繁,書介彌盛。繞朝贈士與會以策,子家與趙宣以書,巫總之遺子反,子產之諫范宣,詳觀四書,辭若對面”。這時候書信還是為國與國家之間的政治服務,文辭屬于外交辭令,還是公牘文性質。直至到漢代書牘文才正式脫離公牘文,成為作家抒寫內心情感,表現在自己的內心世界,將自己的真情實感移入文章,抒寫自己的情懷。如楊雄曰:“言,心聲也;書,心畫也。將自己的心聲用文字表現出來。其中司馬遷的《報任安書》將書牘文來表現情感發揮的淋漓盡致,也是書牘文用于私人交往之間。
《報任安書》是司馬遷在漢武帝太始四年寫給他的朋友任安的一封長信,司馬遷因李陵之禍處以宮刑,在心中以無比憤怒的心情向朋友世人傾訴自己所受的奇恥大辱,用慷慨激昂的文字將內心壓抑已久的痛苦向朋友傾訴,文中毫不掩飾流露對漢武帝不滿,委婉訴說她受了宮刑侯“隱忍茍活”的一片苦衷。如“故禍莫憯于欲利,悲莫痛于傷心,行莫丑于辱先,而詬莫大于宮刑。刑余之人,無所比數,非一世也,所從來遠矣”。可以看出司馬遷本身就是一個慷慨之士,把自己的悲憤之情全部投入到文中,形成慷慨悲壯的風格。同時司馬遷也說自己之所以茍且的生活,是因為自己還有沒有完成的事業,“草創未就,會遭此禍,惜其不成,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仆誠已著此書,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則仆償前辱之責,雖萬被戮,豈有悔哉!然此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也。”他要用著書《史記》來表現自己對漢武帝的不滿,全部的冤屈向友人訴說,將憤怒的矛頭指向統治者。敢于用憤滿的筆調表現心中不平,正體現了書信的帶有私人的色彩,通過自己處境的描述告訴任安自己已經失去資格去舉薦賢人,來有目的的回復上次的來信,體現了書信是為了某目的的需要而作。
由此可知,到了漢代書牘文成為一種用里私交中的獨立的文體,可以大膽的表現內心情感,言辭犀利,言語中體現人物的性格,為后世書牘文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魏晉時期書牘文體的發展,擴大了文章的內容,有說的范圍更廣,如有論政,有論交友,論應酬之作。同時在寫作上不近增加了藝術色彩。作家在吸收兩漢的文風之后,注重辭藻的運用,擴大自己的影響,彰顯自己的才華。如《文心雕龍記·書記》:“嵇康絕交,實志高而文偉矣”。
《與山巨源絕交書》成為當時膾炙人口的文章。魏末政局動蕩,司馬氏陰謀篡權,司馬昭想通過山濤,以做官為餌,想把嵇康收為己用。嵇康用嬉笑怒罵的口吻,來拒絕山濤,絕交友誼,在文中提出了“七必不堪”,“二者不可”的理由,拒絕出征。指出人的秉性各有所好,申明他自己賦性疏懶,不堪禮法約束,不可加以勉強。他強調放任自然,既是對世俗禮法的蔑視,也是他崇尚老、莊消極無為思想的一種反映。讓我們看到一個不受禮法拘束,豪放不羈的人物性格。
總之,六朝時期書牘文,作家書牘文更加的體現是典型的駢文。作家更加注重裁對綿密,使事迭當,麗藻星鋪,五色相宣,八音迭奏是大多數書牘的共同特點。尤其是有些篇幅短小的箋啟,幾乎是無句不對,無句無典,駢四儷六,字協平仄,音調馬蹄,完全是一種格律化的詩體文。先秦兩漢雖已奠定了散體文的經典地位,但把散體文有意識作為文學美文來寫作,是從中唐以后才真正開始的。六朝人寫作散體書牘更多注意其應用性,而不是審美性。而在當時駢儷文風影響下駢體書牘的寫作,不僅注意到書牘文的應世功能,也重視其審美功能,所以當時駢體書牘中產生了不少文學美文。從唐宋開始,文學散文繁榮,書牘文中,具有文學性的散體書牘超過駢體,而一些駢體書牘又淪為應酬之作,失去了文學價值。
首先,在唐傳奇的發展過程中,作家將書信放在小說之中。將不同的空間和時間交錯在一起,展開故事的發展。在元稹《鶯鶯傳》中,當故事發展到崔書生進京科考,鶯鶯獨自居家的時候,故事就以他們各自活動的不同場景,展開故事的敘述。書信的介入,將鶯鶯和崔書生生活的背景在時間和空間上銜接。當鶯鶯收到崔書生信件,故事轉述書信內容時,接受者的視線,隨著故事人物的思緒發生轉換,切入到崔書生生活的場景。并且正在進行的故事時間也開始往崔書生寫信的時間回溯。故事在時間和空間交替轉換的過程中,完成敘述。
其次,唐代小說用書牘文來展開通篇的敘述,加強作品故事的邏輯性。在《張冏藏》篇中,為了體現張冏藏的神算,敘述了發生在他身上的一系列靈異事件。他未卜先知,安慰當時落魄潦倒的河東裴某必定富貴——告訴素未謀面,偶然相遇的劉仁軌長大定有貴祿——預知嘉錫將官至高位。接下來,通過書信轉入另一事件的敘述。在高敬言為雍州法曹的時候,張冏藏寫信告知其將來的官運及壽命:“從此得刑部員外郎中、給事中、果州刺史,經十年,即任刑部侍郎、吏部侍郎,二年患風,改虢州刺史,為某乙本部,年七十三。”高敬言后來的人生經歷,一一如信中所言。張冏藏是故事敘述的核心人物,其寫給高敬言的書信,將不連貫的故事序列連接起來,從而構成作品的情節。《張冏藏》篇中故事的敘述方式,體現了敘述邏輯功能中的序列邏輯。
最后,書牘體的應用可以把現實的世界和鬼怪的世界鏈接起來,使文章按著順序發展。如在《太平廣記·李哲》篇中,李氏家中出現諸多異事,熟悉鬼魅的老婦告知主人,有一鬼丈夫出入庭中。被鬼魅弄得心煩的李哲,“思之,意其庭竹聳茂,鬼魅可棲,潛議伐去之,以植桃。“李哲的想法,觸怒了鬼魅,鬼魅寫信給李哲,“聞君議伐竹種桃,盡為竹籌。州下粟方賤,一船竹可貿一船粟,幸速圖之。”文中用信將人與鬼的世界起來,成為人和鬼的溝通方式,使文章讓讀者可以明白易懂。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造成懸念,吸引人的閱讀。
由此可見,書牘文作為一種古代的文體結構,在交通不發達的時候稱為人人之間私密的交往的一種文體,變成一種可共交流的工具,隨著歷史長河的演變,書牘文的文體特點也不段的轉變,每個時代的發展文章的特點都呈現一種嶄新的局面,對后世文學的發展產生了影響,作家將這種文體運用到小說創作中,可以讓讀者更容易理清小說的脈絡,容易被讀者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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