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1927年蔣介石反叛革命時民族資產階級是否背叛革命

譚 銳

（西華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四川 南充 637002）

在資本主義世界，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是兩個根本對立的階級，階級矛盾發展到對抗階段時，資產階級就成為無產階級革命的對象。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舊中國，無產階級和大資產階級是根本對立的，而與民族資產階級卻并非如此。在一定的革命階段，無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有著相同的斗爭目標，可以在無產階級領導下，雙方團結反帝反封建。從這個意義上講，民族資產階級是無產階級從事民主革命時的同盟軍朋友。

作為中國無產階級的同盟軍，1927年蔣介石發動“4·12”反革命政變時，民族資產階級是否背叛了革命呢？對于這個問題，學界有著三種不同的看法：

一種觀點認為：蔣介石叛變革命亦代表著民族資產階級對革命的叛變。叛變之說，似乎已成定論。近幾年來，民族資產階級叛變革命之談，雖然減弱，但仍有小部分人堅持。第二種觀點認為：民族資產階級附和蔣介石叛變革命。“附和與叛變”在性質上有一定區別，“叛變”具有主動性，“附和”具有被動性。第三種觀點認為：民族資產階級既沒有主動叛變也未附和叛變，仍留在反帝反封建的革命陣營里，還是無產階級革命的同盟軍。在這三種觀點中，筆者趨同于第三種觀點。那么，為什么說1927年“4·12”蔣介石反叛革命時，民族資產階級沒有背叛革命呢？

一、蔣介石所代表的階級與民族資產階級存在著不同，不能把蔣介石的叛變，看成是民族資產階級的叛變

在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國社會產生的資產階級分為兩個不同的構成部分，代表著兩種不同的生產關系。一個是大資產階級或買辦資產階級，“其生存和發展，是附屬于帝國主義的。這些階級代表中國最落后的和最反動的生產關系，阻礙中國生產力的發展，他們和中國革命的目的完全不相容。……他們始終站在帝國主義一邊，是極端的反革命派”。[1]因此，大資產階級是革命的對象。另一個是民族資產階級，其既受帝國主義壓迫，又受封建主義束縛。所以，他們同帝國主義、封建主義有矛盾，從這一方面來說，他們是革命的力量之一。“但是又一方面，由于他們在經濟上和政治上的軟弱性，由于他們同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并未完全斷絕經濟上的聯系，所以，他們又沒有徹底的反帝反封建的勇氣。”[2]因此，民族資產階級是具有革命和妥協兩重性的階級，是革命一定時期和一定程度的朋友。可見，大資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是有區別的，敵友之間的界線也是非常清楚的。

同時，民族資產階級由于其來源的不同，又可分為上層和中下層。上層一般擁有較大規模的企業，經濟力量較雄厚，與外國資本主義、本國封建主義之間的聯系較多，具有亦官亦商、亦紳亦商的雙重身份。中下層民族資產階級，擁有的企業一般規模較小，資金較少，和外國資本主義、本國封建勢力聯系少、矛盾大。因此，這就使得在反帝反封建革命過程中，民族資產階級并不是鐵板一塊，它在政治上形成了左、中、右三種政治勢力，不同的勢力有著不同的革命性。左翼勢力較多地表現為革命性，是革命的朋友；右翼勢力與大地主大資產階級聯系較緊，具有成為反革命的助手的危險；中間勢力搖擺于左、右之間，是革命爭取的對象。正如毛澤東在1926年3月在《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一文里所科學論述的，民族資產階級“其右翼可能是我們的敵人，其左翼可能是我們的朋友。”[3]

1924年1月國共兩黨實現了合作，國民革命統一戰線建立后，民族資產階級右翼始終與無產階級爭奪領導權，要把革命拉向右轉，以適應大地主大資產階級的需要。國民黨內的蔣介石就是資產階級右翼的代表。雖然他在國共合作初期，口中吐出一些漂亮的詞句，但卻是一個冒牌的左派，十足的右派。用當今時尚的話說，是假冒偽劣產品。1925年3月孫中山逝世后，蔣介石右派面目逐步暴露，并由資產階級右翼轉為大地主大資產階級的代表。1926年3月20日反對國共合作的“中山艦事件”、1926年5月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上反對共產黨的“整理黨務案”等等，就足以說明蔣介石的右派嘴臉。雖然共產黨人和國民黨內的左派全力與蔣介石斗爭，但蔣介石在帝國主義和買辦資產階級的支持下，于1927年4月12日屐了反革命政變，正式背叛了革命。

周恩來曾對大革命時的蔣介石作了科學的結論，他說：“蔣介石，他在大革命時，主要是買辦資產階級的思想，但也不否認他有一點民族資產階級的思想。在一九二四年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時，蔣介石的民族資產階級性多些，是中派，但與地主買辦資產階級有關系。在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到“四一二”這期間，群眾起來，他便反共。一九二六年“三二○”事件時他的立場轉到大地主大資產階級方面。[4]可見，1927年“4·12”反革命政變發生時，蔣介石代表的是大地主大資產階級的立場，而不是民族資產階級的立場，因此，“不能把蔣介石的叛變看成整個民族資產階級的叛變。”[5]

至于民族資產階級中的某些人，懾于蔣介石的瘋狂屠殺，一時不敢積極行動，對革命也表現出消極性，但不能就此視其為叛變。在當時反革命高壓白色恐怖的情況下，就是共產黨人也要由地上轉入地下隱蔽斗爭，一些意志不夠堅定的黨員也選擇了離黨、脫黨甚至是叛黨，怎能苛求具有資產階級性質的民族資產階級呢？另外，還有一些民族資產階級中的人物跟著蔣介石跑了，或者某個地方的商人組織發表什么聲明，支持蔣介石反叛革命等等，這都是一些個人行為，并不足以表明整個民族資產階級叛變了革命，只能說是一些右翼勢力從民族資產階級中分裂出去罷了。

二、整個民族資產階級仍然是工人階級的同盟軍

1927年4月18日，蔣介石在南京建立的所謂國民政府，是以工人、農民、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為敵的，四個階級在經濟上受剝削，在政治上受壓迫。1928年10月5日，毛澤東為湘贛邊區黨的第二次代表大會寫的決議中指出：“從廣東出發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到半路被買辦豪紳階級篡奪了領導權，立即轉向反革命路上，全國工農平民以及資產階級（注：此指民族資產階級）依然在反革命統治底下，沒有得到絲毫政治上經濟上的解放。”[6]可以說，在國民政府建立的初期，中國民族資本企業不僅在資金、設備、技術各方面都無法與外國在華企業競爭，而且南京政府為了維持巨額內戰軍費的需要，濫發公債、強行攤派，開征新稅、提高稅率，甚至采用高壓、恐怖手段逼迫民族資本家認購公債、交納稅金，使民族資本企業的擴大再生產遇到很大的困難。例如，南京政府從1928年開征卷煙統稅，三年間稅率翻一番，民族卷煙廠家不堪其苦，紛紛倒閉，由1927年的182家減少到1931年的64家。這說明民族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速度不僅愈來愈緩慢，甚至還出現了急劇衰退的現象。種種情況表明，隨著民族資產階級與蔣介石南京國民政府矛盾的越來越激化、尖銳，其革命性也會進一步加強。

因此，此時的民族資產階級仍然是工人階級反帝反封建的同盟者，或者說是工人階級的朋友。在國統區，民族資產階級及其知識分子通過組織政黨或政治團體的方式，與蔣介石獨裁專政斗爭，要求民主自由，反對屠殺人民群眾和共產黨人。如早期的同盟會員鄧演達在1930年組建了“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通稱“第三黨），積極開展反對蔣介石的愛國主義斗爭，揭露和抨擊國民黨的獨裁統治，同時大力策動軍事反蔣活動，擬定了推翻蔣介石統治的武裝起義計劃，具有相當的革命意義。在革命根據地，民族工商業者也沒有關門罷市反對共產黨，而是敞開大門迎接共產黨的到來，并為繁榮蘇區的經濟作出了努力與貢獻。

三、認為民族資產階級叛變革命是受到共產國際的影響

斯大林和共產國際在中國革命問題上的錯誤之一，就是不能正確地對待民族資產階級。斯大林對中國民族資產階級缺乏辯證的認識，他把民族資產階級看為鐵板一塊，沒有對已經形成的民族資產階級左、中、右三種不同政治勢力的革命性作深刻的分析，特別是對蔣介石由民族資產階級右翼轉到大地主大資產階級立場的變化更為忽視，這反映了斯大林的“定型化”。所以蔣介石政變后，斯大林就斷定，是整個民族資產階級退出了革命。共產國際的看法與斯大林是一致的。1927年4月14日，《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關于蔣介石發動反革命政變告全世界無產者、農民以及一切被壓迫民族書》寫道：“蔣介石與外國達成協議，在上海發動了政變……各國工人階級各國被壓迫人民都應當看清，中國資產階級，背叛了反帝斗爭”。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第八次會議、第九次會議關于中國問題決議都是用的同一個腔調，說蔣介石叛變就是民族資產階級背叛革命，進而把反對民族資產階級與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并列起來。

共產國際為什么會有以上錯誤的看法？根本原因是不了解中國社會階級關系的變化和中國革命的具體情況，用本本主義的領導作風來指導中國的革命。當時，共產國際在遠離中國的蘇聯莫斯科，交通很不方便，再加上聯系渠道遠非現在先進，通訊又不現代化，要及時地、準確地了解掌握中國革命的進展情況是相當困難的。而共產國際派駐中國的代表及蘇聯派到中國來的軍事顧問，基本上都是外國人，他們既不識中文，又不懂中國話，要深入到中國革命實踐中去了解情況有諸多不便，這就很難把握變化中的各階級、階層的政治態度。而共產國際僅憑幾個代表顧問關于中國革命的匯報，就向中國共產黨發號施令，難免不犯主觀主義的錯誤。

綜上所述，1927年蔣介石發動“4·12”反革命政變時，雖然有一小部分民族資產階級的右翼離開了革命隊伍，成為了反革命勢力的幫手，但從中國民族資產階級的整體來看，其并沒有背叛革命，而是選擇了留在革命的陣營之中，依然是中國無產階級的同盟軍，是中國革命的重要動力之一。

[1]毛澤東.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A].毛澤東選集第1卷[C].人民出版社，1991：3-4.

[2]毛澤東.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A].毛澤東選集第2卷[C].人民出版社，1991：640.

[3]毛澤東.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A].毛澤東選集第1卷[C].人民出版社，1991：9.

[4]周恩來.關于黨的“六大”的研究[A].周恩來選集上卷[C].人民出版社，1980：165-166.

[5]周恩來.關于黨的“六大”的研究[A].周恩來選集上卷[C].人民出版社，1980：167.

[6]毛澤東.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A].毛澤東選集第 1卷[C].人民出版社，1991：47.